第26章 第26章
刚进入梦乡没多久,宁佑就被人用力晃了起来,痛苦地睁开一条眼缝看了眼一丝光也没有天,转个身就准备继续睡。
“宁佑,你给咱家起来!”
熟悉的让人腿软的声音穿透梦境,让宁佑瞬间惊醒,转身就看见冯宝川正面色黑沉地盯着她。
怎,怎么了?
“你刚刚去哪了?”
宁佑一脸迷茫道:“我哪也没去啊,怎么了公公,没睡好吗?”
这不应该啊,冯宝川向来到点就困,睡眠好的让佑羡慕。
不过怪不得天黑的一丝光也没有,她忘了冯宝川把窗户全部遮了起来,还好那只颤颤巍巍的红烛还在,凭借着它,宁佑大惊失色地发现…冯宝川的额角竟然有了薄汗!这可了不得,这祖宗还能流她们这种凡人的汗?
宁佑打了个哈欠给他擦去薄汗,睡眼惺忪地揽住他嘟囔道:“公公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梦?”冯宝川有些恍惚道。
宁佑抽出脚,指着自己的大银镯子痛心疾首地控诉道:“带着这个我还能跑去哪,要不您把钥匙给我?”
冯宝川这才恹恹地趴在了她的肩上,紧紧地抱住了她温热的身体,微哑道:“做梦,想都别想。”
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属实吓得不轻。
他梦见宁佑骗他下去喝水,谁知道刚下去她撒腿就跑,冯宝川气的不行,在后面拼命的追,可奇怪的是以他的武功竟然怎么也追不上跑两步就喘的宁佑。
随后他跟着宁佑跑到了一处战场,到处都是鲜血和兵马,乱糟糟的一片,他着急的不行,心想这次抓回去一定打断她的狗腿,陡然,身后有东西朝他飞来,他一转身,就看见了…宁佑的头颅飞在空中,瘦弱的身体处昂立着一只巨大的八眼黑蜘蛛。
他捂着酷疼的心口瞬间惊醒。
“公公,我想下去喝…呕。”宁佑差点被冯宝川瞬间收紧的手臂勒断了气。
冯宝川:“!不行!”
她现在的信誉已经低到连水都喝不上了吗!
没等她想完,眼前一花,似乎看到见了一只大黑耗子,噌噌两下一杯水就被放在了她面前,倒也……大可不必。
冯宝川屏住呼吸看着宁佑喝完水又不自然地平躺下后,这才紧绷着脸躺回了他的专属位置。
一刻钟后,宁佑睁眼道:“公公,就…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虽然体弱多病,但这几年内……应该死不了。”
“大晚上的,胡说什么死,就算十年二十年你也死不了!”冯宝川黑着脸怒斥道。
“我的意思是说,您不用一直放在我的鼻子下…试探我。”是的,我只是睡了,但还活着!
宁佑无奈地拉起冯宝川的手臂,侧身抱住他道:“公公,你睡不着,那我给你哼首歌?”
冯宝川闷闷地应了声。
宁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哼着:“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冯宝川听着幽转轻扬的曲调,剧烈跳动的心慢慢的安稳了下来,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曲?”问完耳根微微发红,见宁佑眉间一如既往,没有有讥讽,才安下心。
宁佑沉默了一瞬,有些低落道:“是辛弃疾的词……曲是我父亲作的。”
夜风吹过,掌印府的梧桐树叶簌簌作响,未能得到期待的回应,孤单寂寞地挺立在夜空中,曾经与他遥遥相望的另一颗桐树早已化作了灰烬。
同样不平静的还有谢府。
在谢一斗准备干第三碗饭时,谢御史猛地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道:“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
谢一斗被这一吓顿时呛的面红脖子粗,谢夫人在旁边心疼的给她拍着背,转头指着谢御史大骂道:“你个老匹夫,斗儿命差点都没了,你不心疼她,竟然还骂她!”
在外面能把政敌气的脑仁充血的谢御史,在家里大声都不敢出,讨好地笑了笑,伏低做小道:“夫人,夫人别生气,我…只是一想到她都十七了……连个合适的亲事都没有,天天光会吃饭,我这就着急了些,夫人别气,别气。”
谢一斗好不容易平息,就连忙替她大伯排忧解难道:“大伯,您放心吧,我如今有了深刻的了悟,我不会成亲的,到时候我选个旁支无母的孩子一过继,这样您都不用操心合适的人了,直接就能抱孩子了,有没有很开心?我是不是特别有孝心?”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谢御史脑仁充血,差点被她孝死。
谢一斗嘟囔道:“大伯,你让我在家里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还不如杀了我。”
谢御史陡然沉默了下来,望着黑云压抑,暗无辰星的天,长叹了一口气,风雨欲来啊。
若是那位小殿下还在,谢家作为铁杆的太子派,谢一斗的婚事自然不会像如今一样像一块肥肉,他也用替这不孝女着急!
可现在随着朝堂血液的更新,连知道明德太子曾有个女儿的人都不多了,七年了,那是陛下的逆鳞。
是啊,已经七年了,他们也该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了,那位小殿下或许……是真的回不来了。
看着谢一斗神采飞扬的模样,谢御史肃着脸道:“谢一斗,过几日我要去浙江暂任布政使,你在家马上给我挑个顺眼的人,等我回来立即让他入赘。”
说完不等她回话,压低声音冲她道:“咱们大明确实不会选家世出众的女子做嫔妃,那几位殿下想荣登大宝,确实不可能和咱们结亲,但不代表你可以高枕无忧,如今谢家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除却五皇子手下基本上全是宦官,剩下的那两派臣子可是一个个都盯着你,瞅着就不是些什么好东西……当,当然,东厂的那些宦官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那个冯宝川balabala…”
“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小厮气喘吁吁地进来通报。
谢御史一惊,这么晚了,连忙停下对冯宝川的讨伐,来不及多想,携带一家老小出去。
“谢御史,陛下听闻谢姑娘回京了,特意前来召谢姑娘进宫一叙。”李满德拿着拂尘,翘着兰花指,看着那位立如松柏的女子,悄悄地用帕子擦了把眼角的泪,若是小殿下长大了也会是这幅模样吧。
见到是他,不是东厂的人,谢御史心下一松,他们是老相识了,道了句:“劳烦李公公走这一趟了。”
随后瞪向谢一斗,酸溜溜地对她耳提命面道:“天子面前,要谨言慎行。”他天天写折子骂…问安,得见天颜的次数却还没有谢一斗多。
谢一斗腆着脸点头道:“大伯您放心吧,我肯定会在陛下面前提一提你的。”随后甩袖大步离开。
独留在原地扎心的谢御史,他们谢家深受皇恩,全是仰仗小殿下。
两天后,谢一斗拿着酒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隔着门口众多的番子和宁佑深情凝望:“宁兄,您这…铜雀台,我进去后,还能竖着出来吗?”
宁佑挂着苍白的微笑,拖着今日特意加长的银锁链,强笑道:“夫妻间的小情趣,让谢兄见笑了,王六烦请让谢兄进来。”
谢一斗小心翼翼地进门,看着宁佑脖子上红肿的川字,心想这情趣未免也太可怕了,迟疑道:“宁兄,你…真的是自愿的?”
宁佑眼含泪水,语气幽幽道:“若不是,谢兄还能为我对抗权倾朝野的冯秉笔吗?”
“哎呀,宁兄快来尝尝我这上好的梨花灼。”谢一斗心虚转移话题,被急的嘴上燎火泡的谢御史恶补了一番冯宝川的知识后,她如今深知其可怕,能一鞭抽碎人的天灵盖,还能一张口就吞了半个大明的人,就问你可不可怕。
醇厚的酒顺着喉咙一路滑下,宁佑眼前一亮,道了声好酒,见谢一斗愁眉不展,忍不住问道:“谢兄,你有烦心事?”
谢一斗苦着脸道:“可不是,我大伯天天摁着我的头去别人家死皮赖脸的做客,非要我挑个顺眼的招赘,跑都跑不掉。”
宁佑饱含同情,唏嘘不己。
“唉,不提这烦心事了。宁兄,你知道浙江重开海线了吗?”
宁佑手一顿,猛地抬头道:“浙江所有海线都开了?”
谢一斗摇摇头,轻声道:“那倒是没有,台州还有一些地方没有开。”
宁佑这才将手背上的残酒抹去,垂眸道:“国库空虚,眼下只能开源节流,把今年的丝绸茶叶换成白银能填补一部分空虚。但同样开了海线就必须做好和倭寇开战的准备,既需要将还需要……粮。”
事实上不用说将才,连这一半海线开战的粮,国库恐怕都拿不出来,怪不得冯宝川这几日回来累的倒头就睡。
“那就开战!七年前,倭寇犯我上虞台州,烧杀掠夺近十万百姓,稚女幼儿的尸骨在城中堆叠成山,大火烧了数月未能烧尽,此仇不报”,谢一斗闭上眼,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睁开通红的眼眶摇头道:“不配,做大明的儿孙。”
像是有一把烧红的铁棍猛地插入了宁佑的脑中。
冯宝川坐在诏狱的椅子上,闭了闭眼,轻呼了一口气,那天宁佑只说了王五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也说不出来,冯宝川本以为他不过是个逃军,一直交给吴允审,谁成想……竟藏着如此惊天地秘密。
睁开眼看着对面不成人样的人道:“吴允给他灌参汤。”
确定王忠也就是王五还能折腾后,冯宝川拿起了手旁的剥皮椎,吴允立即上前给王忠手上浇上了沥青。
“啊啊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几乎要穿透诏狱密不透风的墙壁。
敲到一半,王忠直接昏死了过去,整条右臂鲜血淋漓,冯宝川看了眼那还在鲜红蠕动的肉,擦了擦手皱眉道:“弄醒他,别让他死了。”
“我说,我说,求求给我个痛快吧。”
“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我只是跟我上级去牢里放了他,但我放的时候,我听见他骂了一句,是,是……倭语。”王忠痛哭流涕道:“这可是杀九族的大罪,我若是提前知道,哪怕是死也定然不会去的,否则,我后来也就不会犯下……那么大的罪。”
浙江按察使何必才看着面前整整一箱的金银珠宝,眼神发绿。
旁边的人将箱子往他眼前轻轻一推,笑道:“您只要暂时放个倭人,派人跟着他,让他杀个小孩儿,事成之后再把他抓回来就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何必才摸着珠宝有些犹豫,私放外敌,这可是灭九族的罪。
来人见他犹豫不决,给他下了一剂猛药道:“实话告诉你,太子已经死了。”
“什么?!”
“你若不信,过几日整个天下就要服丧了。而今放眼望去唯有我家二皇子殿下才有资格荣登大宝,你放心,到了那个时候殿下必然会记得你的功劳,不会亏待你的。切忌,一定要是那个倭人动刀。”这样朱承佑就算‘不小心’死了,又跟他们殿下有什么关系呢?
望着上勾的何必才,黑衣人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不屑一笑,何大人,好好享受这最后的…买命财吧。
到达台州后,王忠一刀捅穿了蒋百户的心脏。
井田十四郎看向王忠,拍了拍手用不熟练的汉语称赞道:“干的不错,我们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
扯下死不瞑目的蒋百户身上的银钱,扔给王忠道:“我现在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只能先给你这个,等我回去,我必然叫我的哥哥,给你,我们海上浪子数不尽的金银。”
王忠猴急地打开钱袋,数了数,大脑兴奋到充血,咽了咽口水有些急躁道:“你不带我走吗?”
“奥,别着急我的朋友,还要请你帮我制造一些乱子,当然,越乱越好。等你制造完,就可以来找我了,我们,会很欢迎你的。”
想起井田十四郎描述的拳头大的明珠,半人高的红珊瑚,以及海上数不尽的金和银,王忠贪婪地点了点头。
制造乱子,乱子,怎么制造呢,他慢慢地抬头看向了周边,酒楼前的老板娘正在招揽着客人,母亲牵着儿女笑语盈盈,还有依靠在一起的小鸳鸯正在嬉笑打闹,逐渐的眼里的这些人身上开始长出了雪白的羊毛,他们柔软无力的叫着,额上却顶着一双黄金的角,他盯着那黄金,眼瞬间红了,他真的……穷怕了啊。
何必才踩在椅子上,吊死之前也没有想明白,他明明是派人跟着的,为什么井田十四郎真的逃了,倭寇又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攻入大门紧闭的台州!
冯宝川听到最后已经不想再多看这玩意儿一眼,面色极差地吩咐周围道:“沥青全部倒上,把他的贱皮子都给咱家剥了!”森然地转头看了眼架子上哭叫求饶的人道:“记得,要每一寸都得活着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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