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阻力
我坐在林俊身边，两个人都傻乎乎地笑着，心里美滋滋，甜丝丝的。我以为换座位的事情就此尘埃落定了。
没想到只过了十分钟，这事儿就遭遇了困难和挑战。
十分钟后，班主任来了，他像往常一样，风度翩翩，闲庭信步的样子，往讲台上那么一站。
然后，他把书放在讲桌上，手里翻着书，眼睛却在环视教室里的情况。这是他作为一个班主任的日常。
当他看到我坐在林俊身边时，漫不经心地说：“吴子初，请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课了。”
看来他以为我是去问林俊问题，上课了还没来得及回自己的座位。
我站起身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学习差，需要帮助，实在太丢人了。
林俊看我为难，连忙站起来替我解释：“老师，吴子初搬过来跟我同桌了。”
班主任一脸诧异，瞪大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俩。看他惊讶的样子，我觉得不能理解。
其实我搬过去跟林俊同桌这件事情，放在我们班很正常。因为高三一开学，班主任颁布了一项新的班规，那就是可以自由换座，只要换座的双方都同意就可以了。
在我搬过去跟林俊同桌之前，班里已经有好多同学自由换座了。而且，互有好感的男生和女生换成同桌的情况，也屡见不鲜。
按理说，我和林俊同桌，既没有违反班规，也不算什么特例。可班主任就是阴沉着脸，好像对这件事情有什么不满似的。
他想了想，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吴子初，你和路路同桌，一直坐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搬过去和林俊同桌？”
我心想，你怎么知道我和路路同桌挺好的？听你这话，就是不希望我和林俊同桌呗。
我很不满，心想，别人不管怎么换座，你都不过问。我一换座，你就干涉，是什么意思？
因为不高兴，所以我没有回答，而是恨恨地朝班主任翻了一个白眼。
同一个教室里的同学们，大家的表情也都挺迷惑的。看大家的样子，似乎都在想，子初他们换座位很正常啊，老师您为什么要亲自过问？
林俊看我没有回答班主任的问题，可能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便主动帮我回答：“老师，吴子初说，她和路路的学习成绩都不太好，想让我帮助她学习。”
班主任皱着眉头，不满地说：“林俊，我在问吴子初呢，你为什么要替她回答？你是她的新闻发言人？”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林俊面红耳赤，而我有些无地自容，脸色火辣辣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我咬牙切齿，恨恨地心想，好吧，老师，如果你的目的是羞辱我们，那你的目的达到了。
班主任看我翻着白眼，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就开始拿林俊开刀：“林俊，吴子初搬过去跟你同桌的目的，是不是为了学习，这个咱们暂且不论。我只想知道，全班这么多同学，大家都需要帮助，你为什么独独选择帮助吴子初？”
林俊低着头，小声回答：“因为她是我朋友。”
班主任穷追不舍，反问：“别人都不是你朋友？”
林俊答不出来了，只能尴尬地站着，低头不语。
这时，有好事的男同学替他回答：“老师，因为吴子初长得漂亮。”
全班同学再次哄堂大笑。我和林俊尴尬得想死。
班主任阴沉着脸，一脸不高兴，一边翻开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好吧，我们开始学习吧。”说完，他便开始讲课了，也不说让我们坐下来。
班主任不说让我和林俊坐下来，在我看来，他不是忘了，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继续羞辱我们。
我很生气，赌气自己一屁股坐下来了。林俊则犹犹豫豫，站了十多分钟，看班主任依旧没让他坐，他这才自己悄悄坐下来。
等下了课，班主任阴沉着脸说：“吴子初，你到办公室来一趟。”
我气呼呼地去了他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我就愤怒地朝他翻着白眼，气呼呼地质问他：“老师，别人换座位您都不管，为什么我和林俊一换座，您就要差别对待？”
我的愤怒似乎在班主任的意料之中，他淡淡地说：“你冷静一点，坐下来听我说。”
我气呼呼地说：“您让我怎么冷静？您故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羞辱我和林俊，可是我们也没做错什么。当初颁布可以自由换座的班规，不是您亲自颁布的吗？”
班主任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火气好大呀，对老师还敢这么噼里啪啦地发脾气，你这脾气一般人可真受不了。”
我气得直翻白眼，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说了。
班主任淡淡地问：“坐吧，要喝一杯水吗？”说完，他转身从饮水机里拿了一只纸杯子，我给倒了一杯水，搁在我面前的办公桌上。
我气得不想理他，心想，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班主任看我不肯坐，也不喝水，便说：“吴子初，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管别人，只管你和林俊吗？”
我低着头生闷气，不理他。
他自顾自往下说：“那是因为林俊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学生。”
我好奇地抬起头，望着他。
他不疾不徐地说：“我从事教学工作，算下来也有十几年了。可是像林俊这样的学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习成绩从全班中等，一跃成为全班第一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沉默不语，无法反驳。
班主任继续往下说：“你跟林俊既然是好朋友，那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林俊是一个在学习上面特别有天赋的孩子。”
我不说话，算是默认。
班主任又说：“话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那咱们也别藏着掖着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不好？”
我点点头。
班主任问：“林俊现在眼里心里只有你，他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我弱弱地辩解：“应该没有吧。”
班主任冷笑了，说：“你要是否认，那就说明你是拿我当傻子。你可别忘了，老师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林俊喜不喜欢你，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我沉默不语，不再狡辩了。
班主任接着说：“男孩子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头脑发热，有可能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愿意去。不过，我看你还比较冷静。你不能不为他的将来考虑，对吧？”
我静静地看着班主任，迷惑地心想，我能为林俊考虑什么？
班主任说：“以林俊学习上的天赋，他要是能够沉下心来，不受外界干扰。通过高三一年的学习，他或许能考上清华北大的。”
我说：“不可能吧？”因为在整个一中，很少有人能考上清华北大。
班主任说：“有什么不可能？他能用一年时间，从全班中等，一跃成为全班第一。那他为什么不能再用一年时间，从全班第一到全校第一，再到清华北大？”
我虽然不相信林俊有这么大的潜质，不过，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班主任的话。
班主任说：“所以，你就不能离他远一点，让他沉下心来，好好学习吗？”
我不服气地说：“我坐在他身边，他就不能好好学习吗？我哪有那么大的魅力？”
班主任说：“问题不在于你有没有魅力，问题在于他现在喜欢你，正是热情的时候。”
我想了想，弱弱地说：“老师，我觉得您说的有点夸张。我承认林俊对我有好感，但也仅限于好感。您要说我跟他同桌，就会影响他的学习，我觉得不至于。”
班主任问：“子初，你懂男生的感情吗？”
我一脸懵。
班主任说：“你不懂，但是我懂。想当年，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因为一心一意喜欢一个女孩子，所以才没考上好大学，只考了个师范。虽然这个女孩子后来变成了你们的师娘，可我后来回想起来，把人生最重要的时光放在了谈情说爱上，我真的后悔了一辈子。因为我本来可以有更广阔的天空，更远大的梦想。”
我沉默不语了。
班主任诚恳地说：“吴子初，自从上高中以来，我一直都对你很好，对不对？如果不是因为林俊，我不会管你跟谁同桌。但我现在看到林俊，就好像看到当年的自己，我对他真的有惜才之心，你懂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懂。
班主任又说：“你要是考不上大学，可以回你爸的单位去工作，对不对？”
我心想，班主任的意思是，像我这种学渣，只配接我爸的班，去我爸单位工作？
他又说：“可是林俊要是考不上好大学，他可能就得回农村去种地。那样的话，他的一辈子就完蛋了。”
我沉默不语。因为我好像从来没有站在林俊的角度，考虑过这个问题。
班主任又说：“林俊要是回农村种地，你愿意跟他结婚，陪他回农村吗？”
我一脸懵，心想，什么鬼？
班主任说：“你看，你都没有和林俊同生死，共患
难的决心，那你又为什么要阻挡别人的前程？”
我沉默不语了。心想，跟林俊同桌，门槛这么高的吗？要有和他同生死，共患难的决心，才有资格和他同桌？
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说：“子初啊，高三真的太重要了。林俊真的太特别了。你既然是他的好朋友，就应该为他着想，离他远一点，给他一个专心学习的空间，好不好？”
虽然班主任说林俊喜欢我，只要我和他同桌，就一定会影响他的学习。但我心里觉得，也不至于像班主任说的那么夸张。
可既然班主任已经得出了“林俊和子初同桌，就一定会影响他的学习”这个结论，那我也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再说了，万一真如班主任所说，我影响了林俊的学业，那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于是，我很无奈，叹气说：“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搬走就对了。”
班主任看他说服我了，很高兴，说：“你看，你还是很知书达理的嘛。你虽然学习成绩不太好，但心地还是很善良的。我就知道，你不愿意影响林俊的前途。”
我心想，你以为给我戴个高帽子，我就会高兴吗？
班主任又补偿地说：“除了林俊，你想跟谁同桌都可以，好吗？”我沮丧地点点头，说：“好吧，我知道了。”
回到教室，林俊关切地问：“子初，班主任跟你说什么了？”
我不满地翻着白眼，说：“他说，你是他从事教学工作以来，遇到的最有学习天赋的学生。所以，他让我这种学渣离你远一点，不要阻挡你的前程。”
林俊“扑哧“一声笑了，说：“是吗？他这么看得起我？真是难得。”
我翻着白眼，郁闷地心想，他倒是看得起你了，可他毫不掩饰看不起我。
我委屈地心想，林俊的学习重要，难道我的学习就不重要吗？林俊需要专心致志的学习空间，可是我也需要帮助啊。
班主任只考虑林俊，不考虑我。这一点让我觉得还挺委屈的。难道就因为我是学渣，所以我的前途就不重要吗？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班主任说林俊天赋异禀，还有巨大的潜力可挖掘。而且他考不上大学就得回农村种地，那我也不想影响林俊的学习。虽然有点难过，但该搬走就搬走嘛。
我正要收拾书，林俊微笑着说：“子初，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他谈谈。”
我黯然神伤地说：“没用的，也没这个必要，我搬走就行了。”
林俊笑了笑，说：“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如果你在我跟班主任谈话结束之前，擅自搬走了，那我真的会生气的。”
我一想，算了，既然林俊已经去找班主任谈话了，那就等他回来再搬走吧。反正他俩的谈话应该不会很久，，我又何必因为这点小事惹林俊不高兴呢？
过了半小时，林俊回来了，笑容满面，春风得意，手里比着胜利的剪刀手。
我有点不敢相信，问：“怎么啦？班主任说我可以不用搬走吗？”
林俊得意洋洋地说：“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还有我林俊出马，搞不定的事情？”
我看他张狂的样子，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呢？班主任跟我谈话的时候，态度明明就很坚决呀。可为什么到了林俊那里，他会这么容易让步？
我好奇地问林俊：“你跟班主任说什么了？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你说服？”
林俊故意卖关子，笑着说：“就不告诉你。”
接下来，不管我怎么问，林俊都不肯告诉我，搞是我挺疑惑的。
隔了几天，有一天中午，林俊还没来，我去小义的课桌前问小义：“小义，班主任到底是怎么被林俊说服的？”
小义为难地说：“林俊不让我告诉你。”
我巧笑嫣然，说：“你想不想约宁宁吃饭？我哪天同时请你们俩吃饭，好不好？”
小义想了想，说：“成交。”
我笑。
小义说：“班主任本来不肯让你俩继续同桌，可是，林俊非常坚持，他甚至威胁班主任，如果班主任不同意你俩继续同桌，他就转班，去楼上他表叔的班。你知道的，班主任舍不得林俊，就犹豫了。”
我点点头。
小义接着说：“后来，班主任跟林俊签了一个君子协议。协议规定，在你和林俊同桌期间，学校的每一次摸底考试，他都必须得是全班第一。只要有一次不是全班第一，你就得搬走。”
我很震惊，说：“班主任疯了吧？就算林俊学习再好，他也不可能在每一次摸底考试中，都得全班第一呀。总会有失误的时候呀。”
小义说：“班主任没疯，因为他的目的就是想赶你离开林俊。是林俊疯了，林俊为了保住你这个同桌，最近每天夜里打着手电筒学习，学到凌晨两三点。”
我很担心，很不安，说：“那可不行。他身体底子本来就单薄，万一把身体熬坏了，那可怎么办？”
小义说：“对呀，我也是这么劝他的。可是，他好像着了魔似的，一心想把你留在他身边。”
我的心情有点沉重，点点头，说：“行，我知道了。”
小义说：“子初，你劝劝他。”
我无奈地叹气，说：“唉，都倔呀。班主任倔，林俊也倔。我其实怎样都好，就算搬走也没关系的。”
小义说：“你这话林俊听了真的要生气的。他可是为了保住你这个同桌，连老命都快拼了。”
我笑了笑，谢过小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中午，等林俊来到教室，我单刀直入地问他：“林俊，你跟班主任之间那个君子协议，是怎么回事？”
林俊一听，皱着眉头，不满地说：“小义也真是，我明明交待过他，让他不要告诉你。”
我说：“他也是担心你，怕你把身体熬坏了。”
林俊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诚恳地说：“林俊，我能不能继续跟你同桌，这不是什么大事。你懂吗？比起你的身体来说，这只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林俊摇摇头，说：“可是对我来说，我觉得很重要。”
我说：“我俩即使不同桌，也还是好朋友嘛。将来如果有缘分，也还是有缘分。你如果把身体熬坏了，那就太不值得了。因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是一切的基础。”
林俊点点头，说：“可是我不想要虚无飘渺的将来，我想要你现在一直坐在我身边。”
我心里一暖，说：“主次总要分清吧。身体是主要的，其它都是次要的。”
林俊收起笑容，点点头说：“我知道。可我就是觉得，高三了，马上就要分开了。能和你在一起多呆一天，我就想多呆一天。”
我说：“如果你总是因为我熬夜，那我真的直接搬走了。因为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林俊温柔微笑，说：“子初，你相信我，好吗？我做事情，一向是很有分寸的。请你相信我，既能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又能够保住你这个同桌。”
我将信将疑，说：“是吗？”
林俊说：“如果我做不到，那我不会勉强的，主次我还是能分清的。”
我点点头说：“行，轻重你自己掂量着。”
林俊笑着说：“不过，有了那个君子协议，我觉得反而激发了我的斗志，激起了我的胜负欲。”
我笑了，说：“你可别为了争胜负，把身体搞垮了。”
林俊温柔微笑，说：“子初，看到你这么担心我，我心里特别温暖幸福。我觉得特别值得。”
我心里一暖，说：“唉，你真是，傻不傻？”
就这么着，班主任反对我俩同桌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虽然他每次来到教室，看到我和林俊同桌，都要皱着眉头，一副很不满的样子。不过，鉴于君子协议，他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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