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楚子琛去了西北整整三个月,回来之后才惊觉,皇宫变了天。
陛下新纳了个美人,封为敏妃,一个来路不明的绝世美人。
陛下宠爱她到了什么地步,直接让她住在宣室殿,日日夜夜与她待在一起,除了上早朝和大臣急事觐见,其余时间都用作陪她,再没召见过其他嫔妃,就连深受皇宠二十年的蔺良妃都没能再见陛下一面。
只才短短半个月,满朝大臣无一不上表进言,甚至有几个言官在朝堂上以死相逼,恳求陛下处死妖女。
陛下听了勃然大怒,直接罢免他们的官职,拂袖下朝。自此便没人敢再提及此事。
楚子琛一听了消息,便知道那个美人是谁,她长了一张与陛下的心头之好一模一样的脸。
陛下心中认定了她就是那人的灵魂转世,就连封号也是用那人的闺名。陛下对她百般宠爱顺从,她甚至可以左右陛下的决定。
楚子琛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得这么快。前世,她是一年后才进的宫。
他处理完西北灾事,回京复命,换了朝服进宫觐见,与大臣们一道去金銮殿上早朝。
一众人在殿内等了许久,往日的这个时候,陛下早已坐在那九龙宝座之上,与朝臣共商国事,可是此时已是卯时末刻,那个位子却还空空如也。
大臣们都在低声议论,频频摇头叹气,满脸忧愁和愤慨。
自从宠幸敏妃以来,陛下屡次早朝迟到,这可是陛下登基二十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儿,即便从前再如何宠爱蔺良妃也不会误了朝事。可是如今,陛下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眼里心里只有那个敏妃!
朝臣大都分为两派,分别以章右相和蔺国公为首,章派支持太子,蔺派则支持怀王,这样的格局僵持了近十年,其余的皇子,豫王和惠王虽然最年长,也更有能力,但由于没有势力强大的外祖家支持,兴不起什么波澜。
可是现如今,一个妖妃横空出世,陛下现在一心只想着她,其他的人和事完全不上心,甚至谁敢说敏妃一个不好的字,陛下就跟谁急。若是将来生了个皇子……后果不堪设想,章蔺两家第一个不让。
现在,惠王从灾区回来,立了大功,在西北人民的心中建了威望,想必陛下会对这个以前从未涉足朝事的儿子刮目相看,这些无论是章派还是蔺派,亦或是没有站队的清流臣子纷纷向惠王表示由衷的钦佩和敬意,还请他务必劝一劝陛下。
“……陛下沉迷于女色,被妖女蛊惑了心,如今是只知敏妃不知世事,臣等说的话进不了陛下的耳,还望殿下等会儿劝一劝陛下,莫要宠幸妖女,再荒废国事了。”几个老臣老泪纵横,一副痛心疾首、赤胆忠肝,恨不得能以血效忠的样子。
惠王只是淡然一笑,拱了拱手,微微作揖,给大臣们回一个礼,抬起首,说道:“诸位大人尽忠报国、一片丹心,相信陛下会明白大人们的苦心。”
他模棱两可的回答,既没说要劝,也没说不劝,但言语委婉,态度彬彬有礼,挑不出个刺儿,既堵住了大臣的嘴,也没给自己添堵。
“……”大臣们面面相觑,也只是叹一叹气,几个大臣还不觉地向站在左边前排的霍祁看了一眼。
霍将军无疑是最受陛下宠信的臣子,大臣们怕惹皇帝生气,一个不小心头上戴的乌纱帽便被摘了,谁不愿去碰这个枪口,便只能撺掇霍祁去开这个口,陛下总不会把他怎么样。谁料呢,平时性子最耿直的霍将军现在也避之不及。
他们还指望惠王殿下能出面劝一劝陛下,却没想到他的说法与霍祁如出一辙。
楚子琛含笑着看他们,心中却冷笑,他一个空有爵位没有实权的皇子,没有有权势的外祖家和高贵受宠的母妃撑腰,平时这些大臣何曾正眼看过他,左右他也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再触及圣怒有何妨。
心里越是冷硬如铁,他温润如玉的面容笑得越谦雅,他微微颔首,走回到自己的位置站着,他的右手边是豫王,豫王没好脸色地睨他一眼,冷哼一声。
楚子琛莞尔,仿佛什么也没看见,还端端地给他这个兄长行了礼,道:“二哥近来可好?”
豫王不屑地拂袖,转头过去,并未理会。
后面的朝臣见了,不禁对豫王有些鄙夷和厌恶,豫王素来傲慢无礼,自视甚高,仗着年长有些资历,不把其他皇子放在眼里,尤其是惠王。
惠王比不得太子和怀王,没有亲生母亲和外祖家撑腰,就连陛下也不待见他,除了满腹经纶,他一无所知。豫王连面子上的情分都吝于给他,瞧不起他的生母只是当年潜邸的粗使丫鬟,直到死去也只追封一个贵嫔的位份。
然而豫王却忘了,他自己的生母出身也不高,他的身份比惠王的高出那么一点点不过是他有个身在高位的养母,他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惠王。
再看看惠王殿下儒雅有礼、谦和大度的君子之风,朝臣们不禁由衷起敬,惠王可比豫王要有大器之才。
又过了半个时辰,殿内终于传来一句久违的“陛下驾到——”,所有人伏地参拜,高呼万岁,彻响云霄。
皇帝这些时日由于美人在怀,心情格外好,春.光满面。他身上穿着绣着十二道龙纹明黄色朝服,头戴十二冕旒,在宫人的簇拥下走到那代表着无上皇权的至尊宝座,坐在九阶之上,俯视下面,接受臣民的朝拜。
众臣平身后,楚子琛独自出列,屈膝跪地,向皇帝阐释他在西北三个月的工作,赈灾物质全都用到了灾民身上,安顿好他们,便再无暴动,灾民也不会再四处流浪,西北人民都在感念陛下的恩德。
他还提出,西北年年有旱灾,国库每年都要支出一大笔银两去赈济救灾,为了做好灾前预防,未雨绸缪,可以为国库剩下很一大笔的开支。
“四弟说得轻巧,可是这灾前预防,说的容易做起来难呐,我看四弟这是书读得多了,只会异想天开,空口说大话了。”豫王冷声哼道。
群臣面面相觑,也觉得惠王的想法太不切实际,古往今来也有不少文人墨士提过,但也只是纸上谈兵,水中捉月,历朝历代的君主都没能真正做到预防和减少自然灾害,不过黄粱一梦罢。
惠王还真是读书读傻了。
谁料,楚子琛说道:“移民就食、减免徭役赋税等古人传下来的救灾法子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并且耗费资财,如若遇到国库虚空或战争动乱此类非常时期,绠短汲深,爱莫能助。移民就食、减免赋税等只是灾后救济,儿臣所说的是灾前预防,西北干旱少雨,河落海干,是旱灾的根本原因,预防便是从此处着手。儿臣此次西北之行有幸得到一本农学孤本……”
他从袖中取出了一本黄旧的书,垂首呈上,站在皇帝身边的郑滁走下去,从他的手中接过来,呈到御案前。
“这本农书出自前朝农学大师商虞之手,记载着如何保护植被,改良作物以及改进农耕技术,商虞作完此书便病逝了,不久后前朝灭亡,这本书便失传至今。儿臣以为,若要改变西北常年干旱的状况,理应保护植被,减少水土流失,改进农耕技术,方为预防旱灾的上上之策。”
大臣们面面相看,瞠目结舌,都知道惠王博学多识,却不曾想过他对农学还有研究,甚至得到了前朝大师的孤本,一个个不禁对惠王刮目相看。
皇帝龙颜大悦,朗声大笑了起来,将那本农书搁回案上,颇为欣慰地看着还在跪着的儿子,语声带笑:“你倒对得起你读的那么多书,起来吧。”
“谢父皇。”楚子琛站起身,却听到来自身后一道笑意不明的声音:“四殿下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难怪左相大人常赞许殿下有治世之才,是吾国不可多得的栋梁。”
楚子琛背脊一凉,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左相大人阮实巍突然被点名,浑身一颤,莫名地看了眼对面,点了他名的霍祁。
“……额……”年纪已过七旬的阮左相只好出列,对皇帝作揖说道:“四殿下确实才华横溢,老臣自愧不如。”
“阮左相、霍将军过誉了,不敢当。”楚子琛唇角抽动了下,心中恨得咬牙。
霍祁这是要做什么,三个月前突然举荐他去西北赈灾,现在又毫不吝啬地夸他还连带着扯进了阮左相……看似是在支持他,可是……这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他承受不了他的支持。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他了解的霍祁,一直是个寡言古板的人,一根筋到底,从不与朝臣世家有过多的交涉,不涉党争,只对陛下尽忠。他怎么突然……这么明着站在他这一边?
楚子琛想到这,心中一颤,抬眼看向九阶之上的皇帝。
皇帝方才用少有的温和和慈爱的目光看他这个儿子,现在,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冷硬和厌恶,仿佛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不是亲生儿子。
陛下这是以为……他拉拢了霍祁?
或者说,是霍祁让陛下误以为,他拉拢了他这个手握北境十万军队的大将军?还顺道把阮左相拖出来,让陛下觉得,连阮左相也进了他的旗下?
楚子琛温润的眼眸一闪而过一丝冷意,却着实不知如何应对霍祁这莫名其妙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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