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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坦白


  周身的痛,好似骨头全部断裂,抬手指。睁眼皮都变成了一种奢望,脑袋里嗡嗡鸣响,只记得与画堂春落下来,尽力将她搂紧怀里,顺着山体斜坡一路磕碰,最后脑袋撞在一块石头,沉沉昏了过去。

  不知道躺了多久,感觉恢复些力气,便是一股微带温度的水流进嘴里,润过如被火炙烤过的喉咙。我拼命吮吸,感觉双唇触及柔软,脑中炸响一下,猛地睁开了眼。

  一张清理的面容,近在咫尺,睁大的双眼闪过一丝惊慌了,便匆匆抬头,丢下我去了火堆边上。

  “德协麦朵,这是哪里?”我挣扎坐起来,靠着身边的巨石,有气无力的说。

  “离咱们掉下来的地方有十里地。”

  “这么远?”我诧异道:“咱们怎么过来的?”

  “我背你。”

  我更加迷惑:“你能背动我?你把我弄这么远做什么?”

  “私奔啊。”画堂春撒气似的将篝火捅出一蓬火星,带着不满又撒娇的语气说:“当年我告诉过你,你不认我,我就变成厉鬼永远缠着你,你也算重情,与我一起掉了下来。可这不正应了五乘大师的话?你与我的命缠在了一起。”

  我愣的半天没回过神,任由画堂春扶着到了篝火边坐下,她有些满意,又有些嗔怪:“也算你有情有义,我专门在你面前掉下去,就想看看你准备怎么做,怎么样。摔得疼么?”

  我吃惊道:“你记得?你居然全记得?”

  “本来不记得,但是三年前却一点点回忆了起来。就好像做梦一样,将无数梦里的碎片编织在一起,便是一份完整的记忆。”

  “什么意思,你不是去投胎了?”

  画堂春迷茫道:“是啊,五乘大师也说我去投胎了,可三年前投胎,如今却是十六岁,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夺舍重生么?应该不是,夺舍是灵魂占躯,面貌不会改变,就连爷爷夺舍之后,也是用另一张脸活着。

  “方航小少爷,你在思索什么呢?”画堂春在我身边坐下,软如无骨的手主动牵着:“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这辈子在本教神圣家族中长大,也学会一些东西。应该与咱们汉人说的魂魄没关系,可能是楞伽咒中说的**种识,如水中波有关。”

  我读过五乘留下的佛经,佛教有种说法叫唯识学。

  眼睛能看到纸和笔的形状,颜色,但如何来区别哪个是纸哪个是笔则是意识在主导,这叫眼识,除了眼识还有耳识,鼻识,舌识,身识,前五中基础的叫五识,一共有八种唯识,统称八识心王,但其余佛经和宗派也有不同的说法,无非是多了一两种或是少了一两种。

  听画堂春提起后,我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就如身体是躯壳,魂魄为主导一样,只是佛经将魂魄与唯识再分,魂魄去投胎,而唯识也就是记忆,感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留下,其实说白了还是夺舍重生,只是更加玄奥了一些。

  “也就是说傍晚你见我的时候,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画堂春气呼呼的说:“当然,只有你还假模假样的装不认识,当初就说了,你不认我,我就死,今夜也做到了,只是你没让我死而已。”

  我苦笑道:“刚才的黑影是你弄出来的?佛法恢弘庄严,你从哪学来的歪门邪道?”

  画堂春纳闷:“什么黑影?我只会念经,不会其他。”

  我心中一惊:“不是你?那是什么!”贞贞住巴。

  莫非这里真有脏东西?我四下张望却没找到鬼魅,只是这小山坳里阴风阵阵,始终不好久留,便站起来要走,画堂春说着要私奔的话,我却坚决不答应,最后软语相求了半天,她这才勉为其难,带我找表哥他们。

  行走间我才发现画堂春肩膀处的衣服破烂,圆润的肩头有两道血印子,我以为落下来时摔伤了,稍作关心,她却哀怨的抽泣起来。

  画堂春想看看如果她落山,我会是什么表情,却没想到我拉着她一起掉了下来,幸好**的山势虽然纵横密布,却没有极高的,我们磕磕绊绊落下来,侥幸没有摔死,她躺了几分钟便缓过劲,听到上面有呼喊的声音,又感动我拼死相救,决心带我离开。

  一根皮带穿过腋下,她将我扛在后背艰难跋涉了两个小时,终于筋疲力竭。

  娇小的身躯,不要说扛着一个男人,就算空手走上十里地也磨得脚上起泡,要说不感动,只能是铁石心肠,可纵然再感动,也得竭力控制。

  我们落山,旺嘉应该会带人寻找,相互搀扶着走了好久,不要说人影,就连喊声都听不到,我停步苦笑道:“画堂春姐姐,你是不是带着我往反方向走呢?”

  “现在我可比你小,你这个小滑头!”坦诚相见后,她又变成了风情万种的模样,胳膊搭在我肩上,一根青葱手指在脸蛋上画着圈:“上辈子你嫌弃我是残花败柳,如今却是冰清玉洁了,**是最接近神的地方,不如我们”

  画堂春抿嘴不说话,我说:“确实接近神,这可是高海拔,我的小心脏跳的比发动机还快,剧烈运动一番,就可以奔向神的怀抱了!”

  画堂春瞪我一眼,也不说话就是带着赶路,我只好认命,两个人四条腿,这一晚上能走到哪去,只要到了人烟处,还得被旺嘉找到,何苦由来!

  夜风呼啸,如凄厉猛鬼在耳边嚎叫,画堂春只穿着单薄的衣衫,不时搓着胳膊,我将划烂的外套披给她,她却固执的不要,要么冷死,要么让我搂住。

  又走了多半个小时,夜幕中若隐若现几座矮小的民房,依稀还有火光闪现,画堂春要带我拐弯绕道,我劝她还是过去吧,再走下去说不定就让狼叼了,而且落山时她身后出现的黑影也不知道是什么,兴许就是死在野外的孤魂作恶,以我如今的状态若是见到鬼,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朝着火光走去,近了后居然看见三四十人正在走动,此时夜已深,这些人不睡觉,居然在外面乱窜,隔着老远我就喊了一声:“你们好。”

  **这地方,苍茫原始有许多讲究,可能乱走一步便会犯了他们的规矩,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以前总听说有些单身游客被如何云云,我生怕惹到土匪窝里,要是我单身一人还好说,可身边还有画堂春,要是她被欺负了,真是百死莫赎。

  那群人用我不懂得话窃窃私语了一阵,一位少年扶着一位老人靠近:“扎西德勒,地里咕噜咕咕哩”

  这老人应该说藏语,我示意画堂春,她居然不给我翻译,只要硬着头皮说:“您好,我听不懂。”

  老人愣神,对少年说了几句话,少年跑开,没一会又带着一位少女赶来:“先生您好,我叫央金,这位老人是我的爷爷,请问您需要帮助么?”

  我还没说话,画堂春却抢先回答:“是的,我和男朋友来旅游,不小心掉下山崖摔伤了,可以在这里寄宿一晚么?”

  少女用目光询问老人,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这老人居然表现出十分欣喜和期盼的模样点头同意,央金对我说:“请跟我来吧,我为你们找一间干净的屋子。”

  我道了谢,被画堂春搀扶着走去,老人与少年都没有动,静静站在原地,经过时,老人还点头冲我笑,脸上的皱纹将他眼睛挤住,露出满口糟糕的牙齿,反倒是少年十分白净,恭敬的搀着老人的胳膊,并没有看我们。

  央金说这里叫娘娘村,我问她离朗县有多远,她只说不远,具体的距离也不知道。

  接近村子后,便看到那些站着的人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基本的藏服,黑压压也看不清长相,可他们好像不是很好客,冷冷的盯着我们,三十多人都不说话,实在是吓人的场面。

  直到经过他们,我仍感觉背后发凉,好像有千百道针即将刺下来,我问道:“央金姑娘,你们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

  央金扭头笑道:“我们在趁夜打水,天亮了,水位会变浅,只有这时候才能打上来。”

  还有这说法么?我对地理一塌糊涂也不知真假,可看那些人总感觉不对劲,既然是打水,却没有拿着盆和壶,而且打水而已,需要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半夜不睡觉来帮忙?

  “央金姑娘,住一晚需要多少钱?我提前付给你吧。”

  领到一间屋外,央金也不进去,笑道:“我们是好客的民族,不要钱。”

  说完,她笑着离去,我心里嘀咕,第一次听说你们好客。

  不要钱,该不会是要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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