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鸡鸣破晓,天边刚露出一丝鱼肚白。
林家小院里的三十六步梅花桩上,林青瑜跟林宏山父女两人正穿着练功服,一人握着一杆红缨/枪/,你来我往已经切磋了有二十几个回合。
林宏山握着/枪/杆的右手微微有些发麻,神色也渐渐认真了起来。
大半月不见,这丫头/枪/法更加灵活多变不说,仗着天生神力,每一枪竟都有泰山压顶之势!
果然,只才不到六十个回合,林宏山就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林青瑜借着一个回旋,转身杀了个措手不及,逮着机会就将林宏山逼退下了梅花桩。
自己这当老子的,已经越来越不是闺女对手了。
林宏山自认为若是只论/枪/法招式,他绝对要更凌厉几分,之所以会输,也只是阿瑜一身神力太过作弊了!
林青瑜笑嘻嘻跃下了梅花桩,对着林宏山自信道:“阿爹,你瞧我如今身手如何,当纱厂护卫想来是绰绰有余吧!”
林宏山将长/枪/靠放在墙边,无奈道:“你别问我,先征得你阿娘同意再说吧。”
林青瑜将自己的红缨/枪/跟阿爹的并排放着,压低了声音,有些心虚地道:“……我之前跟阿娘说,您是同意了的。”
林宏山:“……?”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再说我同意有用么?
韩秀兰将早饭端到了饭堂里,一边招呼两人去洗手,一边絮叨道:“相公,你待会去纱厂的时候,记得问问鲁师傅可还要招打杂的帮手,叫他瞧瞧我们阿瑜可适合。”
林青瑜闻言赶紧给他阿爹使眼色,在他阿爹耳边似念经般嘀咕道:“阿爹,你帮我跟阿娘说说情嘛,我想当护卫,当护卫,当护卫,当护卫……”
林宏山被她念得烦不胜烦,轻咳了一声,试探道:“娘子,再过几日纱厂要招护卫,月钱比给鲁师傅打杂要高上一些……”
不等林宏山说完,韩秀兰就摆手否决道:“好好的女儿家,当什么护卫。”
韩秀兰瞥了林青瑜一眼,随意哄劝道:“你要差那点银子花用,阿娘双倍给你补上,只求你别整日里舞枪弄棒的就成。”
林宏山自觉尽力了,随即也反口道:“听你阿娘的吧,她也是为了你好。”
林青瑜:“……”就知道你这个妻奴是指望不上的!
林青瑜暗戳戳想着,到时候只能先斩后奏了,等她当上了纱厂护卫,正好可以趁着下回送货入京的时候,去拜访拜访自己那所谓“生母”!
韩秀兰未察觉自家闺女那些小心思,放下碗筷后转身就要去催儿子起床,再在被窝里赖一会儿,他就擎等着迟到又挨先生板子去吧!
只是韩秀兰还未踏出饭堂门口,就见林青松就衣着整齐地推门出来。
往日里歪歪扭扭的四方巾今日戴得无比板正规矩,一身青色儒衫也好似是刚熨过一般,瞧不见一丝褶皱。
林宏山还未察觉出异样,林青瑜跟韩秀兰母女却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
林青松扯下院子里晾衣绳上的灰布帕子,半点也未留意到阿娘、阿姐的诧异目光,只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他那装过蛐蛐、蚂蚱的藤编书箱。
不修边幅的粗糙少年郎突然打扮起来,这是大大的有问题啊。
林青瑜走到他旁边,抱手调侃道:“阿弟,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你今日穿得这般讲究,却又是为谁容啊?”
林青松白了他一眼,傲娇又矜持道:“阿姐,你别胡乱拽词!”
将书箱缝隙里的泥灰也一点点掏干净后,林青松才去了隔壁书房,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装订极其精致的书册出来,并珍而重之地轻轻放进书箱里。
那书册名为《端华公子诗文集》,是林青松的心肝宝贝之一,去年为了得到它,林青松曾死皮赖脸地跟林青瑜借了二两银子,至今也还未归还。
林青松像极了正准备去参加粉丝见面会的迷弟,激动得手舞足蹈道:“夫子说端华公子今日要来族学代课,阿姐,你知道端华公子么?那可是首辅嫡孙,六首状元!京城第一才子!”
林青瑜:“……”当然知道,你的偶像么。
老实说林青瑜对端华公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一个嘟嘟脸的小正太,性子却像个小大人似的,因为父亲身亡,祖父又在九门外迎敌,小男子汉故作坚强地担起了顶门立户的责任,努力保护弟妹,安慰母亲祖母。
直到韩府太夫人姜氏中毒昏迷不醒,那小孩儿才背着大人偷偷哭了一回。
欺负林青瑜的小胖墩是个真婴儿,见他表哥哭得伤心,只是一脸懵逼地啃着手指。
林青瑜当时同情心泛滥,只得努力伸着短胖的小手去安慰他,胡乱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珠。
小孩儿一开始有些诧异,随后索性将脸埋到了林青瑜襁褓中,呜咽声听得人心头又闷又酸。
转眼十五年过去,当年的小正太据说已经长成了如玉公子,才名满天下,似林青松这般的狂热粉丝遍布大江南北,俨然成了大旻朝文人圈顶流。
林青松捧着他那本书册,忐忑又期待道:“阿姐,你说我要如何表现,才能请端华公子为我在扉页上题个字?”
林青瑜没有追星经历,一时也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只提醒道:“你若是再耽搁下去,到时候叫端华公子瞧见你迟到被先生打板子,这脸皮还要是不要了?”
林青松脑海中想象着那另人恨不能当场去世的画面,忍不住狠狠打了一个机灵,立刻起身跑进饭堂里,囫囵喝了半碗鸡丝粥,吃了两个马蹄糕,就急匆匆出了门。
林家半亩沙地西瓜少说也有上百个,林宏山心疼娘子去码头售卖太过劳心劳力,便摘了两个大西瓜带去了纱厂里,准备跟织工、护卫们推销推销。
若是有人愿意买,定下多少,第二日再摘多少送去就是。
韩秀兰母女俩也因此闲了下来,林青瑜陪着阿娘绣了小半个时辰的花,无聊得将头上的铃铛抛上抛下地玩耍。
韩秀兰被那叮铃铃的声音吵得心烦,索性将她打发去半月坡摘些野青梅回来,酿了梅子酱配米糕、鸭脯、鱼脍等,都极美味。
林青瑜挎着布袋子高高兴兴出门了,半点也没发现她阿娘其实老双标了,一边嫌弃自家闺女上蹿下跳,一边指使起来又相当顺手。
半月坡在石桥村西边,坡顶处有三棵紧挨着的野青梅树,每一棵树干都有成人怀抱粗,树冠繁茂,顶梢到地面至少有七八米高。
树上的梅子这个时节大多都已经熟透了,地上落了好些,林青瑜三两下爬到了树上,专门挑阿娘嘱咐的半熟的摘。
毛绒绒的青梅十分可爱,只闻着便让人口舌生津。
林青瑜曾经忍不住尝过一颗,酸得人牙齿发软,回家连阿娘炖的排骨都咬不动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林青瑜手脚麻利地摘了满满一袋子,将口子上的绳结绑紧后,林青瑜听见树下传来阿娘的声音,好像是在跟谁说话来着。
隔着繁密的枝叶瞧不见人影,林青瑜大声问道:“阿娘?您在跟谁说话呢?”
韩秀兰跟林宏山夫妻陪着朱成宣站在青梅树旁边,朱长泽却拉着他表哥好奇地凑到树下张望,语气震惊道:“豁!这么高,怎么爬上去的?”
韩秀兰脸上有些尴尬,干笑一声,冲树上的林青瑜招呼道:“阿瑜,不摘了,你赶紧下来。”
林青瑜闻言并未多想,轻轻一跃,双手抓住臂膀粗的横枝,跟个野猴子一样,姿态灵活轻盈地荡了下来。
落地时却不偏不倚地刚好落在韩令和面前,若不是韩令和动作敏捷地后退了半步,两人险些就要撞在一起,来个脸贴脸!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林青瑜眼角余光瞥见阿娘脸上僵硬的神情,心里是万万没想到,阿弟没在偶像面前被夫子打板子,自己却是要先社死一回。
小娘子头上的红绸带勾在了韩令和折扇上,韩令和轻轻将其取下,再后退半步,才躬身见礼道:“阿瑜妹妹,我姓韩,名令和,别来无恙。”
林青瑜看着他含笑的凤眼有些愣神,随即恍然大悟,装作无事人一般,娇憨道:“啊,原来是韩家表哥呀,您模样变了许多,我险些都没能认出来呢。”
嘟嘟脸变得轮廓流畅凌厉,五官俊美不似凡人,四头身的冬瓜身材也拉长不少,瞧着至少有一米八几吧!
韩令和听了她的话却好笑道:“阿瑜妹妹难不成还记得我十五年前的模样,从何看出我变了许多的?”
林青瑜当时才两三个月大,当然不能记得,于是挠挠了头,装作十分难为情的模样,讪笑道:“从童子长到成人,我想着应该是变了许多的,呵呵……”
韩令和见此眸光闪了闪,心里不知在想什么,朱长泽却在此时大呼小叫道:“表哥,她不是昨日那个在凌波河边杀人的女子么?”
“……杀人!谁杀人了?”韩秀兰语气有些惊慌道。
林青瑜心里直呼倒霉,转头笑得温柔,目光却满含威胁,咬牙道:“公子,您瞧错了!”
朱长泽被那目光镇住,想说自己没瞧错,却又不敢。
原本在一旁看戏的朱成宣刚好瞧清楚了林青瑜的正脸,失神惊呼道:“皇祖母!”
林青瑜:“……”谁是你祖母?你又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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