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下第一剑
夕阳淡了,暮色浓了。远处的青山,已渐渐的隐没在浓浓的暮色里,就像是一幅已褪了色的图画。小楼里更安静。因为婆婆也闭上了嘴,她似乎在回味方白宇的话,体会谢晓峰的心境。
良久她摇了摇头,仍然不了解。是的,就算再聪明的女人也不可能完全了解男人的世界,不过话又说回来,男人们又何曾能完全了解女人的世界呢?“你可知道今年谢晓峰多大?”
“二十三。”
“不错,是二十三岁,但死在他剑下的高手已经超过百人。”
方白宇道:“这些人都是自愿的,怪不得他。”
“但死了,毕竟是死了。各大门派对谢晓峰恨到极点,却无可奈何,因为是他们的弟子主动提出比剑,虽死无怨。而各派掌门人,则无一人挑战谢晓峰,为他们的弟子报仇。”
方白宇冷笑一声,“这些老家伙自持身份,让他们去挑战谢晓峰,赢了不见得有光彩,输了却必然名声扫地,甚至丢了性命。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是不会做的。”
“但就在上个月,华山派的一位长辈主动提出与谢晓峰比剑,轰动武林。”
方白宇挑了挑眉毛,“哦?难道是岳不群?我可不相信他有这么大的胆子!”
婆婆道:“不是岳不群,而是剑宗的一位前辈,‘神剑仙猿’穆人清。”
“什么?你说的是穆老前辈?”
婆婆笑道:“不仅是你,所有江湖中人都没有想到。自风清扬死后,穆人清就是华山派辈分最高的人,而他竟要挑战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这怎能不轰动武林呢?”
“穆老前辈是怎么说的?”
“他说这些年死在谢晓峰剑下的人太多了,华山派的许多弟子不知深浅,都想报仇。而他今日这一战,无论胜败如何,华山派与神剑山庄的恩怨就此了结。他还亲自拿了一块匾额,用红绸包裹起来,无人知道上面的内容。他对谢晓峰说,如果他战败,就请收下这块匾。谢晓峰对穆人清很是尊敬,一口答应下来。说如果自己死了,神剑山庄从此隐没。如果自己胜了,他一定收下匾额。”
方白宇呆立良久,才徐徐吐出口气,“穆老前辈是真正的剑客,对于剑道的追求已经超越了身份、名利、辈分等等。或许在他看来,谢晓峰根本不是一个晚辈,而是一个梦寐以求的对手。”
“或许吧……就在上个月十五,这场比剑终于到来。少林、武当、峨眉、嵩山、华山、崆峒等十数个门派高手,都来到神剑山庄观看这一场比试。但最后结果却出乎每个人的意料,你猜谢晓峰几招击败了穆人清?”
方白宇淡淡的道:“一招!”
这次轮到婆婆吃惊了,“你怎么知道?”
方白宇道:“我说过谢晓峰是真正的剑客,所以他每次出剑都会拼尽全力。因而,败在他手中的人,从没走过三招。对于任何武者来说,当面对实力强劲的对手时,往往自身的潜力将会激发出来。穆前辈的剑法,是谢晓峰平生所遇对手之最。在这种压力下,他必然会爆发超过平时数倍的实力,如果在这种情形下他出了第二招,那么死的人一定会是谢晓峰。”
婆婆看了他半晌,才问道:“你究竟是谁?”
方白宇呵呵一笑,“我就是白小楼啊。”
“但在我看来,你这样的人绝不会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的。算了,你不说自有你的道理,我也不便追问。”
方白宇听对方的语气,似乎有些伤感,连忙转移话题,“谢晓峰的那一剑是怎样的一剑?”
婆婆听懂了他的意思,没错,难道她可以将身份毫无保留的告诉对方吗?大家不过萍水相逢,俗话说‘相逢何必曾相识?’自己又何必执着呢?她的心渐渐平息下来,语气淡淡的说:“我没有见到那一剑,不过江湖上盛传,那一剑极其优美,像风一样自然,又不可琢磨。它从最不可思议的部位刺了出来,刺出时忽然又有了最不可思议的变化。而就是这样的一剑,刺穿了穆人清的喉咙。”
方白宇心神巨震,眼光好似穿过了层层时空,见到了那神奇的一剑。他喃喃自语,“这真是天下无双的一剑!”
“这的确是天下无双的一剑,它震惊了在场所有的武林高手。当谢晓峰将穆人清送给他的匾额揭开,上面只有五个镏金大字——天下第一剑!”方白宇忽然皱起了眉头,沉吟不语。
婆婆奇怪的问:“怎么了,难道你觉得他名不副实?”
方白宇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那谢晓峰是不是收下了这副匾额呢?”
“他当然收下了,有这样一个名扬天下的机会他岂能不收下?”
方白宇摇头道:“这副匾额绝对不是穆前辈送给他的那个,应该是被人掉包了。”
婆婆连忙追问,“为什么?”
“穆前辈的本意是化解双方的仇恨,而这块匾额只会反其道而行之,绝不是他老人家所为。谢晓峰一旦接下了这块金字招牌,他便接下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日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五个字,找他一较生死。而谢晓峰就会杀更多的人,结更多的仇!”
姑姑有些吃惊道:“这……这真是好毒的计谋。谢晓峰难道看不出来吗?”
“这个人不仅了解穆前辈,更了解谢晓峰。因为他知道,就算谢晓峰把一切都看得明白,他依然会接下那副匾额。”
“这又是为什么?”
方白宇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钦佩之情,“因为他叫谢晓峰……”
次日一早,方白宇正在小楼的后院闲坐,他嘴角上挑,斜倚着身子望向远方。明媚的阳光总能让人的心情舒畅,何况此时他的功力已经基本恢复。竹翁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对方白宇说:“一会儿我与姑姑要出去办些事情,你身体还没有复原,就呆在这里千万不要走动,东侧房间内有干粮和水足够你食用。”
方白宇想了想问道:“你们要去多久啊?”
竹翁以为方白宇担心自己走了把他仍下,呵呵笑道:“你不要担心,我们最多就去一两天,很快回来的。”
“前辈说的哪里话?晚辈只是想尽点心力,以报答两位的大恩。”
竹翁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你的好意我领了,此行只不过是一些日常琐事,既无凶险、也不麻烦,你若是参合进来反而有诸多不便。”
方白宇了解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晚辈就安心呆在这里等您与婆婆归来。”
婆婆已经在外面等候了,她穿着蓝白相间的纱衣,头戴遮面斗笠,微风吹动间,纱衣摇摆,更显得身材窈窕修长。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方白宇心说:“这婆婆不来与我说话,显然是怕暴露相貌,说不准她真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他们此去有可能就是与五毒教接触,我何不跟上去瞧瞧,一来查探婆婆与五毒教的关系,二来寻找若兰的下落!”想到这里方白宇身形一展,向两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婆婆与竹翁轻功甚好,方白宇顾忌两人武功,只能远远跟随,被二人几次变换方向弄得差点跟丢。直到大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一处苗家山寨。山寨大门前有十数个大汉把守,见突然出现二人,立刻警惕的盘问。竹翁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令牌,将它高高举起,那些喽啰见了都慌忙跪下,然后领头人恭敬将他们迎了进去。
方白宇望着竹翁举起的黑色令牌,眼光闪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当下绕到山寨侧面,见四下无人便从后墙跃了进去,忽听得嘘溜溜哨声大作。他暗自思忖这可能是五毒教聚众集会的讯号,于是在一株大树后隐匿片刻,估量教众都已会集,这才向主殿掠去。他听声辩位,查看脚印,转弯抹角的走了好一阵,经过一条极长的甬道,来到一座殿堂。五毒教众人都集中在厅内,他们自然想不到会有外人来到此地,方白宇抬头见梁上有一处藏身之所,立刻轻身而上隐匿起来,偷偷向厅内观瞧。
殿内有好大一块空地,站了两百多人,殿上分设两把大椅,椅上罩了朱红色的锦披。姑姑被请到西首第一张椅子上坐下,竹翁则在后座的一张小椅上。
只听殿后钟声当当,走出一群人来,高高矮矮,有男有女,分别在东首一排椅上坐下,共是一十六人。坐在前面的两人是个身穿斑斓锦衣的乞丐模样之人,和一个钩鼻深目,满脸伤疤,相貌凶恶的老乞婆。
殿前哨子声响,本来坐着的十六人一齐站起躬身,婆婆与竹翁则坐立不动。殿前缓步走出两个少女,往两把椅旁一站,娇声叫道:“恭请教主、圣女升座!”
忽听得一阵金铁相撞的铮铮声,其音清越,如奏乐器,跟着风送异香,殿前转弯处走出两个女郎。走在前面的女郎身穿粉红色纱衣,后面的斜披暗蓝长袍。方白宇眼前一亮,暗叫美艳。他知道那粉红纱衣的女子是何铁手,另一个定是蓝凤凰。
只见何铁手凤眼含春,长眉入鬓,嘴角含着笑意,约莫二十二三岁年纪,目光流转,甚是美貌。她赤着双足,每个足踝与手臂上各套着两枚黄金圆环,行动时金环互击,铮铮有声。肤色白腻异常,远远望去,脂光如玉,头上长发垂肩,也以金环束住。她遥对姑姑施了一礼,然后径直走到左侧椅上坐下。
蓝凤凰的年纪与何教主相仿,她自胸至膝围一条绣花围裙,色彩灿烂,金碧辉煌,耳上垂一对极大的黄金耳环,足有酒杯口大小。肌肤微黄,双眼极大,黑如点漆,腰中一根彩色腰带为疾风吹而向前,双脚也是赤足。只见她小心谨慎的走到姑姑面前,躬身下拜,“蓝凤凰代教主给圣姑见礼,愿东方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圣姑中兴圣教,寿与天齐。”她风韵虽也甚佳,但闻其音而见其人,却觉声音之娇美,远过于其容貌了。
方白宇的脸上不觉露出古怪神色,他适才见到竹翁手举黑色令牌时,已隐隐猜出了姑姑的身份,可如今亲耳听到,仍感觉不太适应。不是因为圣姑在黑木崖的地位高高在上,而是因为对方是他三弟的亲妹妹。方白宇心中暗道:“奶奶的,我竟叫她婆婆这么久,早晚要她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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