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太医院
自从跟着孔仇来到京城，晏晏一直在计划怎么留下来，凭她的个性，吃点苦担些罪都没关系，但是不能活的不明不白。晏家接连被人谋害，原因无非有二，若是她爹对不住谁，那定当找到人家好生赔罪，往后一笔勾销两不相欠；可若是无端作恶加害于她晏家，那她一定会把这人从暗处揪出来，爹的病还有她的脸都不能这样落个不明不白。
凑巧的是，这次找到孔仇的居然是太医院的院使尹煦元，神通广大的太医在重病的老太太面前束手无策，私底下听人介绍后便派人从大漠里将黑医孔仇请进了京城，给他开出的酬金则是一千两黄金。
有了目标后，晏晏在尹府倾力照顾起老太太，又和尹煦元的女儿成了朋友，不时吐露一下自己想在京城找个立足之地的想法，正巧赶上太医院在民间招收医官和医女，尹煦元便答应介绍她入宫。
两年的时间让孔仇也越发喜欢这个小姑娘，对她要留在京城进宫的事不但没反对，反而很是支持，只是不断提醒她注意安全，在太医院有什么要他帮助的尽管写信。
六月的一个清晨，尹煦元的小女儿尹绮带着丫鬟来到后院，“阿雁，今日进宫穿这身衣服吧！虽说有些旧了，可我觉得这颜色特别衬你，赶紧换上吧。”
晏晏换上衣服站在铜镜前，依旧觉得镜子里那个漂亮的粉衣姑娘甚为陌生，改头换面已有一年多时间，可她依旧不愿意面对镜中的脸。
尹绮从后拍拍她的肩，亲昵地将下巴搁在她肩头，“放心吧，那种考核难不倒你，你可是神医的徒弟啊！我爹说了，太医院有些医女还不如阿雁你呢。”
“我也觉得没啥问题，”毕竟这两年跟着孔仇也学了些东西，晏晏信心满满地拉起她的手说，“阿绮，我俩往后就难得见上一面了，你可不要太想我。”
尹绮撅起嘴一副要哭了的样子，“明明我们才刚认识，就要分别，真是相见恨晚！以后你若有机会出宫，一定要记得来找我！还有啊，我会嘱咐爹爹在宫中照顾你的。”
“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晏晏打开手臂，结结实实给了她一个拥抱。
尹绮在她的肩头嘤嘤地哭起来，世间之事真是奇妙，过去，尹家小姐尹绮向来瞧不上晏家小姐，每每遇到都会来上一顿冷嘲热讽，如今她却抱着改头换面的晏晏万般不舍。
人与人的交际中，出身、家世、地位、金钱、舆论......这些身外之物纷纷蒙蔽在一颗真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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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宫墙外的一处偏门前，晏晏满心期待地下车，已经有好些人在此处候着了。
她找了个阴凉处站着，在心里零零散散回忆了些中草药的名字和功效，那道偏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御医官服的中年男子板着脸大喝道，“宫廷圣地，你们在这叽叽喳喳什么！肃静！”
晏晏还在走神，周围瞬间鸦雀无声，那御医不耐烦地宣布，“你们马上就要进行医师医女的选拔考核，我是本次考核的主考官，太医院正五品御医，你们都给我放规矩点，听到名字的按顺序进来。”
“凶什么呀，一两年后谁管谁还说不定呢。”考官正在点名，角落里一个满是不屑的声音轻轻飘来。
晏晏循着声音悄悄望过去，只看到背影，是个穿着黑绸衫的男子，腰杆挺得笔直，连背影都透着一股什么都不服的韧劲。周围好些人都听到了他的挑衅，纷纷扭头一探究竟。
“那不是李公子吗？”
“好像是呢......咦，他怎么来了？”
“不子承父业做生意跑来宫里做什么？”
考官皱皱眉头，又喝了声“肃静”，语气比刚才更加严厉不满，众人再次安静下来，他便接着念道，“下一个，李翾。”
应声的居然是之前那满口挑衅的黑衣男子，他理理衣襟快步走进了那扇偏门，就连经过考官身边都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停下来行礼。
御医的脸上泛起愠色，倒是没有发作，继续喊道，“下一个，阿雁。”
晏晏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从人群中挤到前头，走到他身边匆匆行了个礼。
他看了眼名册，上面清清楚楚注释着“尹大人荐”，又斜眼瞄了瞄她，“你就叫阿雁？那姓氏呢？”
晏晏心中早有准备，不紧不慢答道，“回大人，小女来自西凉，本名唤起来十分麻烦拗口，按中原的习惯叫我阿雁就好。”
御医又狐疑地看了看她，既然是尹大人推荐的人也不好多说，只得继续念名册，晏晏朝他鞠了个躬，转身进了那道宫门。
时隔两年，她终于又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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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的笔试很简单，实地考核也同尹煦元说的一样，只是让他们在药材库中找了几种药材，当日下午便出榜公示，晏晏毫无悬念入选其中。
所有入选者很快被太医院里不同岗位职责的人带走，有些去了御药房，还有一两个去了御膳房，之前那个行事嚣张的李翾则被一个看上去职位挺高的医官领走，最后剩下晏晏和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姑娘，让她们在院内等着管事的医女前来安排。
站在晏晏身旁的姑娘摆出一副熟络的样子首先开口，“看来我们两个被分到一路了，我叫徐婉。”
徐婉瘦瘦高高，瓜子小脸上五官清秀，站在那沉静温婉，说起话来倒是伶牙俐齿，晏晏见她期待地看着自己便报以一笑，然后报上名字。
徐婉是个自来熟，拉着晏晏毫无顾忌地对她上下打量起来。
“阿雁姑娘是从西域来的吧，早上在外头你和那位大人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以前我娘亲总说西域人长得多么多么奇怪，可见了你我才觉得没什么不一样的，除了鼻子高点儿眼睛大点儿，和我们汉人差不多嘛！”
“唉！这医女大人怎么还没来！我还以为自己能进御药房呢，听说那边的工作才是最轻松的。”徐婉环顾四周，根本没人搭理她俩，又叹了口气。
见她似乎对这太医院的工作颇为了解，晏晏便问，“药房里为何是最轻松的？”
“每天清点药材，做些出入库登记，整日都在药材库坐着，能不舒服吗？”她撇撇嘴，“看样子我们是要从使唤医女做起了，哎！”
见她唉声叹气，晏晏便宽慰她，“我觉得医女也挺好的，没事能在各个宫里走动，还能认识宫中各处不少人。”
徐婉一脸不可思议地纠正她，“阿雁你是不是傻，在这宫中，最好的活法就是躲在一个角落里拿俸禄却不惹事，若是天天忙于服侍那些病人，万一得罪了谁，搞不好会掉脑袋的！”
拿俸禄却不惹事，晏晏转念一想，别看这徐婉小小年纪活得还挺透彻，她爹晏郁声当年恐怕正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才落到那般下场的。
“谁说要掉脑袋了？”
一个声音突然从她们身后传来，吓得徐婉哆哆嗦嗦松开晏晏的手，赶紧转身行礼。
来者二十多岁，神情威严，脸色微白，浑身上下并无任何装饰，身着一袭蓝白相间的绸裙，腰间挂着块玉牌。她无声地打量着二人，慢慢开口说，“你二人已通过考核被太医院招收，我是太医院医药司八品医女郭彩结，以后你二人便跟着我学习如何在宫中协助大夫们。”
晏晏差点喷，偷偷朝她瞄去，她生得白净，脸颊还肉嘟嘟地鼓着，放到现代或许真能演个偶像剧女一号。
“怎么了？”她发现了晏晏表情的不自然。
“没......”晏晏赶忙说，“没什么，医女的名字很好听。”
“张灯结彩，当然好听，”她严肃中有些得意，“你是阿雁吧，听说是尹大人介绍来的？”
一抬头就看到郭彩结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正死死瞪着自己，晏晏连忙故作正经地发问，“是！郭姐姐......我们在太医院里跟着您具体要做些什么啊？”
“你们以后叫我郭医女就行，”她板着脸不紧不慢地回答，“医药司主要负责宫中的医疗保健工作，共有伤寒科、针灸科、口齿科、正骨科、妇人科等十三个门类，由御医、医官及高职级的医女诊病以及开处方，你们需要随我一道照顾宫中的病人，主要时帮我做些辅助的工作。”
“郭医女，月......月钱是有的吧？”徐婉小声问。
郭彩结嘴角微微勾起，一副身处权力中心的优越模样，“医女的月钱是六两，我会根据你们的表现在俸禄上奖励或是惩罚，然后再分发给你们。”
“啊......”徐婉一脸失望，抬头就撞上郭医女严肃的目光，不敢再抱怨什么。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先下去，住处在太医院里头，明日辰时在太医院前厅等我，不得迟到，我不想从明日就开始扣你们的月钱，否则到了月底，你们可能一文钱都领不到了。”郭彩结唠唠叨叨事无巨细说完，晏晏突然想起了以前高中的化学老师，从来都是公事公办不苟言笑样子。
这个郭彩结，不光逗不笑，更是惹不起，真是伤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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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下来已是黄昏，两人换上了医女蓝白相间的绸裙，正准备去厨房弄些吃的，只见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宫女从外面飞奔进来，嘴里不停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巧乐公主在御花园被蛇咬了！”
“这位姑娘莫慌，我这就去通报大人，”一个年轻的医官从房间里探出个脑袋，答得不慌不忙，“今日是薛大人当值，还请巧乐公主安心。”
“怎么能不慌！我们公主脸都白了！”小宫女火急火燎，环顾四周刚好看到了一旁正一头雾水的晏晏和徐婉，不由分说拉起两人就朝外走。
“欸，姑娘这是要做什么！”那医官见状赶紧从屋里跑出来，想拉开晏晏二人。
小宫女力气奇大，一脸愠色拽着二人出了门，还不忘气鼓鼓地抱怨，“哼，你们太医院就这种办事效率吗？那边就要出人命了，这边倒是不紧不慢，你慢慢去请薛大人吧！巧乐公主是太后最宠爱的孙辈，回头有你的好果子吃！”
“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别这么生拉硬拽的。”晏晏用力掰开被死钳住的手。
徐婉也挣脱开，“就是，他都说了，马上就请御医过去。”
“你们都是太医院的，应该懂急救吧？”她抬手指着二人，盛气凌人地问道。
“倒是会一些。”晏晏应声回答，徐婉一听立刻用肘子顶了顶她，想制止她别随便生事。
“那好，赶紧随我去御花园吧，巧乐公主的命就拜托这位医女了！”她不由分说又拉起晏晏，几乎是拽着她跑了起来，边跑边说，“你若是救了公主，定有重赏。”
晏晏抬抬眉毛，不知不觉跑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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