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四石城 山妮

　　山，叫两雾山。缘由是大山深处某地，每日正午时分与夜里子时，都会喷薄白雾，几乎笼罩半个大山。

　　大山绵延千余里，有河从山中蜿蜒而出，静静的流向远方不知何处，河水冷冽清甜，故名甜水河。

　　大山南侧，山脚有一石诚，背山临河，石城长约十余里，宽约七八里，由四条狭长石墙围成。

　　生活在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叫这里“四石城”，因为石城的四面石墙，是由四整块巨石雕成，颇为古怪，据说是上古某位老神仙的手笔。

　　四石城里生活着几万人，世世代代在此繁衍生息。

　　城外，有几十处零星破败的木屋，散落在石城周围，多为孤儿寡老在这些木屋里居住。

　　清晨时分，天将亮未亮之际，露珠仍懒散的挂在草叶上，不肯落下。

　　一个瘦小的身影，溜着石城墙根，悄无声息的向石城东门摸去，碰落一地露珠。

　　石城有四个门，几千年来，从未有过真正的门，只是用低矮的木栅栏，象征性的围拦一下。因为一般进城的也多是山中猎户与猎人，要城门干啥？

　　瘦小身影溜到了东门口，停了片刻，机警的四下寻摸了一圈，便从木栅栏略大的缝隙中挤了进去，如山猫夜行般，了无声息的溜着墙根，向城里窜去。

　　约么半柱香的时间，瘦小身影溜到了一处院落门口，扒上了有她个子那么高的墙，露出半个头，左右瞄了瞄。

　　瘦小身影回身下墙，在路边费力的搬起一块有她头般大小的石头，吃力的举上了墙头。自己也灵巧的重回到了墙头之上，轻手轻脚的搬起石头，瞄准院内内墙根上的鹅棚，狠狠砸下。

　　下一瞬，转身跳下墙，撒腿就跑，身后登时一通鹅飞鹅叫！随之而来的，便是院里大人的呼喝谩骂声。

　　瘦小身影或许是跑热了，停在了一处小院门口，猫着腰听了半晌，似乎没听到什么动静，瘦小身影爬上墙头跳进了院里。

　　蹑手蹑脚的走到院内盛水的大缸旁，错开木盖，用里面的木瓢舀了一瓢水，灌进了自己的小肚子，轻轻的推上木缸盖，刚推到一半，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地上抓了一把土，扔进了缸里。

　　清晨的阳光，准时准点般的撒遍全城，唤醒了那些不肯早起的惫懒汉子，石诚逐渐的喧哗热闹起来。

　　柔软的阳光洒在那正低头啃黄瓜的瘦小身影上，她啃了半根，似乎觉得没甚滋味，便随手扔在了路边。

　　瘦小的身影无聊的看了看初升的太阳，故意的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与太阳对视了一会，最终揉着眼睛，败下阵来。

　　阳光之下，能看得出那是一个小女孩，瓜子脸，大眼睛，唯一遗憾的是，满脸布满奇诡的青色花纹。

　　身材瘦小，却很匀称，头发灰扑扑的，梳的却很规整，衣略微破旧，似乎还有点不太合身了。

　　山妮用黑乎乎的小手拍了拍小肚皮儿，“嗯，似乎还是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撒丫子向城外甜水河跑去。

　　临出城门时，被才上工的看门小老头拍了下小屁股。山妮心里有些愤愤，明天再找小老头算账！

　　山妮沿着河边，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一处灌木丛，从里面某个土坑中，拔去枯枝找到了她的宝贝，一个她用捡来的破网一角，自制的网兜，扛上她的小网兜又回到了河边。

　　沿着河边继续向前，来到了一处她的“风水宝地”，一个水草丰茂的浅水洼。

　　半个时辰后，山妮收获颇丰，岸边的柳条上已经串了五六条半尺长的草鱼了。

　　山妮喜滋滋的开始往回走，返回的途中，不忘记藏好网兜。

　　路过城门口时，看门小老头正仰面闭眼斜躺在木椅之上，晒着太阳。

　　山妮本想猫腰悄摸的混过去。结果，刚到近前，一直干瘦的腿抬了起来，“哎哎，哪跑？！嗯，老规矩！……”。

　　山妮恨得牙痒痒，却还是手脚麻利的取下了一条，放到了旁边的大石上。

　　迈进了城门，正琢磨去哪卖鱼呢？便听见身后小老头自言自语的说：“听说啊，刘麻子家，今天要摆席，估摸着一会，刘麻子得去买菜……”。

　　听话听音，山妮撒丫子向刘麻子家奔去。

　　半个时辰后，山妮咬着个肥腻腻的大肉包子，手里还拿着一个，美滋滋的往回走。

　　路过一处街道拐角时，脚下猛地被拌了一下，一个踉跄栽倒在地，手上的大肉包子摔在了地上，在山妮的视线中沾满了灰尘，滚出了好远。

　　“大花脸！丑八怪！叫你偷我家黄瓜，叫你偷！……”三个和山妮一般大小的丫头，气势汹汹的把山妮一通踢踩。

　　山妮很愤怒，慌乱中顺手抓了一把沙子，扬了出去……。

　　片刻后，鼻青脸肿的山妮，在三个小丫头的哇哇大哭中，逃离了现场，她身后树上挂了好几件衣裙，地上则坐了三个光屁股的女娃，在嗷嗷大哭着。

　　山妮一口气跑出城门，站在城门口不远的地方，望着城中刚才打架的方向，双手叉腰，“再敢欺负老娘！以后……以后把你们都挂树上！”

　　城门口，正在手掂钱袋的看门老头，听得右眼皮直跳。

　　山妮蹦跳着回到了她城外的小木屋里。

　　木屋有些破败，好在还能遮风挡雨，这是她死去的娘，留给她的小窝。

　　两年前，娘去山里采药，两天未归，后来被人发现摔死在了山崖下。

　　那年她八岁，没哭。在城门看门老头的帮衬下，安葬了娘。

　　从那一日起，山妮长大了，逐渐的学会了一些活着的本事。

　　据娘说怀她的那年，她家在城里的大宅被人霸占了，好大一家子人都被人害死了。

　　只有挺着大肚子的娘，因为当时不在家，所以逃过一命。由此，她对城里人的好感不多。

　　城的更深处，山妮也去过几次，只是总感觉别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便去的少了。

　　娘所说的祖宅，是个很大很大的地方，她曾远远的偷偷的看过几次。

　　祖宅的旁边，据说有个很深很深的深潭，深潭边上被人用铁栅栏围着，听说潭里有不祥的东西。

　　好像每年到某个时候，城里有些人会把从甜水河里捞出来的，铁匠都不收的，古剑铁器啥的，扔到深潭里镇邪，顺便讨个好兆头。至于那些破烂为啥能“镇邪”，她也不知道。

　　也有人说，那贪财的李铁匠之所以不收，是因为不管用多大的炉火，都炼不化那些物件。

　　炼不了，就铸造不出能卖钱的物件，李铁匠当然不收了。

　　山妮有一次在甜水河也捞到了两个锈迹斑斑的物件，以为送到李铁匠那儿能换些银钱。谁料李铁匠只撇了一眼，便不再搭理她了。

　　打那以后，山妮再从河里捞出的东西，便放在家里当摆设，

　　扔了怪可惜的。山妮想着想着，靠着门边便睡着了。

　　秦六现在很头疼，九月和神仙姐姐这几天都不正眼瞧他，他也很纳闷，她俩怎么就变成一个阵营了呢？

　　其实事情也不复杂了，李然一行人，把二楼扫荡一空后，就赖着不走了，那架势应当是要蹭三楼的机缘！

　　李然也无能为力，众人那看见黑刀青年没有伤人之心，便铁了心似的赖着不走！

　　修行中人，谁会在乎脸皮的厚薄？李然无力改变众人的心意，也便不再劝阻了。

　　众人聚集在二楼通向三楼的石阶上，似乎都对这即将蹭到手的机缘充满了期待！

　　虬髯三哥小声的和身边的劲装汉子聊着：“老杨，最近过得挺滋润吧，看你这红光满面的，哎，你说咱这样赖在这好么？和人家也不熟，我老三，脸皮这么厚的人，都觉得这事，不太妥当”。

　　劲装汉子老杨眼角余光向两边看了看，低声说道：“唉，我那位，以前是旁边那‘驼背’的丫坏，这不是赶巧了么。唉，不提这个了。今天咱这事啊，先别管脸皮厚不厚，咱先等着，别人进，咱也进，别人走，咱也跟着离开就是了”。

　　事情本也简单，人多了，反倒更微妙了。或许只有一两个人想赖着，比如李向，李久福。而别的人都在等。但此时“等”与“赖”都不重要了，毕竟都待在那，不走了。

　　人群之中，只有李然，夏老头站在最后，二人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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