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初入江湖,更当有泪!
第九十八章:初入江湖,更当有泪!
人呐,总是在自己距离生命终点越近的时候才能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就像是牧先生,五十多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应当真正的去年少轻狂一把。
对于普通人来说,在生命的尽头才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这是一种悲哀,但是对于修行者来说,像老翁这样已经濒临死亡才明悟,则是更加的可叹。
所以,不论是牧先生还是陈蹊萍,都在直接或者间接的告诉苏歇这一点:“多问问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对于苏歇来说,这一切应当都很明确,自打苏歇懂事以来,苏歇都知道,自己想要的自己的那份荣誉,仅仅属于自己的荣誉,以及像风一样的自由。
因为想要荣誉,所以他一步入百藏,因为想要自由,所以他雪夜出凉州!
而对于一个普通渔夫老者来说,最终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安定,如果活着的时候不能享受这份安定,那就只能寄希望于身后了!
他老了,不能再继续出船了,打起鱼来也是大不如前了,世间三大苦:打铁撑船买豆腐,老翁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他把自己最后的一个希望交托给苏歇,剩下的,就是等待着天命的到来了。
苏歇心里有些莫名的难受,他想尝试说服老者将眼光放在现在,但是想了半天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善恶有报,因果轮回,老者挽救了自己的生命,自己将老者送向往生,一切,看似矛盾,却又合情合理。
“什么时候?挖在哪里?”苏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问了老者这两个问题。
“就这两天吧,也不是太着急,你身体还有些虚,养两天,至于地点嘛,也没什么要求,躺在土里,能看得见这一江水就好了!
在江上漂了一辈子,虽然老者不想继续漂泊,但是还是想在死后依旧看着这一江水。
苏歇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后面这两天里,苏歇就和老翁一起生活在这艘小船里,这里不是码头,虽然江边停着几艘船,但渡江的人不会太多。
除了下边几艘同样渡人的小船之外,就再没有人了。老者以前也是载人渡江的,现在早已经干不动。
这几天里,老人教苏歇打渔,教苏歇钓鱼,但是已经没有力气教苏歇撑船了。
苏歇学的很快,不多时就已经基本掌握了,但是能自己做的事情老翁还是坚持自己做,苏歇突然觉得这一切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明知道自己要死去,还要在静静的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就像平常一样的生活,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苏歇突然发现,有些事情跟自己的修为有多高,战斗起来有多么勇猛没有太大的关系,牧先生一代天道高人,基本上都走到了大陆的最巅峰的位置,却对自己像要什么依旧朦朦胧胧。
成德少年天才,战力无双,但是恐怕他也没有这样一份面对自己生命终结的勇气吧!
这或许,就是当年狐取先生没有一丝修为,但是却受到无数修行者尊敬的原因了吧!
连续两天的夜里,苏歇都在想自己究竟的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如果非要说源头在百藏之元:丹田中的话,却又不能再丹田之中找到任何异样。
苏歇最先排除掉的就是自己对于《大摩耶经》或者说一步入百藏的设想有问题,因为自己已经成功了,如果说真的是当时的设想有问题的话,那么自己当时就不可能一步入百藏。
有可能当时就卡在某个关卡不能上来,有可能在决定一步入百藏的时候就会受到反噬,不可能等到现在自己的身体才出现问题。
苏歇第二个排除掉的就是下毒的可能,第一,没有人又机会对自己下毒,如果说非要有的话,那么就一定是陈蹊萍了,但是陈蹊萍又怎么可能将蹊萍剑交给自己下过毒的人呢!
再者说,陈蹊萍的性格苏歇是再了解不过了,为人好古,又十分的有风度,即使是现在自己是百藏甚至法身高人了,但是连牧先生这个天道都不敢小觑的人自己能是他的对手?
又或者,是有什么人在自己的身体里埋下过什么隐患,才导致了自己现在情况?
这一点是极为有可能的,但是那就只可能是自己来关州之前的事情,不过自己在关州的时候里,身边不是有牧先生就是有陈蹊萍,难道这两位都发现不了。
虽然现在的苏歇在内视过整个身体经脉以及慧海之后都没有能发现问题,但是苏歇不觉得有人能瞒过自己身边这两位的眼光。
至于最后的欧泊翁就更不可能了,两人的整个交战过程陈蹊萍都在紧紧的注视着,就算是欧泊翁有这个胆子,也不会有这个本事的。
想来想去,苏歇还是想不明白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或许,只能找一位修为高深的高手,最好是悬壶院出身的法身才能解决这件问题了。
第二天的夜里,苏歇闭着眼睛在船头面对着整个江水打坐了一晚上,第三天的早上,这个和蔼的老人就再也没有起来。
说是两天,就是两天,老人,在自己坚守了一生的穿上离开了。
苏歇没有过分的背上,按照老人之前的嘱托,将船推到更深一点的水域凿沉,背着老人的尸体,离开了。
老人的安眠之地早在第一天苏歇就已经选好了,就是西北方向的一座小山,那是秦岭的延续,分割开来了洛水和陵州的武江,山的西面是陵州的武江,山的东面是中州的洛水,将老人葬在那里,能够看见洛水的土地,又能看见涛涛东去的白河水。
洛水自古以来就是选择葬处或者阴宅的最佳地点,有“头枕玉皇山,脚踏白河岸”的说法。因为秦岭的主峰玉皇山就在洛水境内,而这一段的白河水也是相对较为平缓,据说相当一部分的先朝陵寝都在洛水的土地下面。
刚刚下过雪没有多久的地面还是相当的泥泞,苏歇背着老者在路上艰难的前行,现在苏歇空有镜台实力,但是却不能调动真气,除了体力和身体强度方面比普通人强了许多,再没有别的地方不同了。
当下的苏歇突然意识到,百藏境界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了,最主要的,是要恢复自己的真气调动。
否则的话,现在的自己和废人有什么区别呢!
苏歇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所谓望山跑死马,原本看来很近的小山现在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了却还没有到。
其实如果苏歇可以调动真气的话,全力奔赴,即使是镜台境界也可以很快的到达,但是现在的苏歇,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想想当时自己一人疾行,从关州边缘到凉州大漠,再从凉州大漠到宁州码头,那是何等的畅快肆意。
苏歇真的有些想哭,没有什么比在梦想实现之后突然崩碎带给人的打击更大。
一步入百藏是个梦想,遥不可及的梦想,但是苏歇这么长的时间里终于将梦想化为了现实,但是就在真么一瞬间,这个现实崩毁了。
有可能,现在的苏歇还不如当初。
当时的苏歇只要愿意,随时都能成为慧海者,起码能够调动真气,但是现在呢,空有镜台但是却调动不了真气,作为镜台但是却真真的比不上一个慧海者!
走了整整一天,从早上一直走到了傍晚,苏歇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现在,他终于到了。
老人已经去世,他静静的趴在苏歇的背上,就好像睡着了一般,苏歇将老人轻轻的放了下来。
在半山腰上,苏歇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准备为老人营造坟茔。
蹊萍剑,是不可能用的,苏歇又没有别的什么工具,最后的办法,当然是用手了。
好在被雪水浸润过的土地十分的松软,只是,这一切有一些狼狈而已。
苏歇看着自己满身的泥污,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一瞬间,就在自己最得意最高兴的那一瞬间,自己竟然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多少年的谋划,这么久的探索,和牧先生陈蹊萍的自己推演,最终,竟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不知道为什么前一瞬自己还是那个大雪夜行的少年天才,而现在就成了满手泥污的普通人。
究竟是自己出了问,还是有什么人给自己做了什么手脚。
幽静的小山中没有人回答苏歇的问话,他将老者小心的放入了墓坑中,一捧一捧的将自己刚刚用手挖出的泥土再次填埋回去。
他填回所有的土,斩下一块木板作为墓碑,用蹊萍剑刻下:洛水渡翁之墓,下面是:践雪夫立!
苏歇不敢留下自己的名字,哪怕是一个苏字,又或者是一个歇字!
他只能留下这个自己刚刚起的号,除了自己,只有陈蹊萍知道的自己的代号。
看着逝者的坟茔,想起自己的遭遇。
终于,苏歇忍不住哭了!
是应当哭的时候,这个时候的苏歇的确应当好好的哭一场。
每个人都哭过,老神仙的前面哭过两位天道,一位是五十年前的活佛,一位是当今天下的魁首。
这没有什么,天道都有泪水,更何况苏歇呢!
在这寂静的山林里,在自己的救命恩人墓前,苏歇一身泥泞,跪在地上长哭不止。这比牧先生好多了,也比提云般若好多了。
最起码,他们面前有人,苏歇面前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且还被厚重的泥土所掩埋。当多年后,他听到老神仙说的那句话之后。苏歇才觉得自己是没有错的!
在这刚刚进入江湖的时候,苏歇遇见了他最无奈的事情,在一阵最美好的肆意时光之后,在一阵阵最年少轻狂的放声大笑之后。
苏歇,跪在这无人的山林,和一个永远不会再说话的人诉出了自己的无奈。
人,当有泪。
初入江湖,更当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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