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龙南崖

阿失边听苏清的描述，渐渐地感觉到，眼前的老爷爷苏清正在描述人生中的一次最重要的对战，而这个惊心动魄的遭遇，与他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一种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况阿失是在姑苏见过这个黑衣人的，苏清关于黑衣人的描述，与他见到的黑衣人的感觉，是完全一致的。想到这，阿失便很关心苏清与黑衣人这次遭遇的最后结果。

        只听苏清继续说道：“越交手到后面，我越感觉到黑衣人鹰爪功的变化非常之繁复，而又透着一股苍凉劲。我们渐渐知道那一天是棋逢敌手了。黑衣人并不担心，他依旧将一些精微的招数来引我犯错露出破绽，而我想既然如此，不如顺水推舟，看准机会，准备卖他一个不太明显的破绽。”

        阿失道：“爷爷这样做，是因为这个黑衣人不但武功极高，而且还特别聪明讨厌，破绽太明显了，他反而不会相信了。”

        苏清非常许可地点了点头，说道：“可是当我露出这个情理之中的破绽时，黑衣人并没有理会，我也不知道，他是识破了还是没有识破，于是我们继续交手。只见他突然凌身而起，反手一爪，只击我的胸口，这一招非常不同，反手出招，攻势十分凌厉，真的是出其不意。一下子我想不出什么对策，本想用一招‘平地风雷’双掌与其相对，但鹰爪实在是过于凌厉了，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居然在他的腰眼发现了他的破绽，我想事不宜迟了，但要在那样的格局下，发出这一招，真的需要灵机一动。我毫不疑迟，运用轻功，借他降落之势，用打狗棒的心法，清风掌的招式，向他的腰眼击出一招。我想这一招不敢说要了他的命，至少他被我击中之后，就要受制于我了。这个黑衣人真的是个武学的奇才，但他此刻挂虑太多了，太想赢我，也太怕我揭穿他的秘密了。”

        阿失听到这，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将两眼看向苏清，发现苏清面上的笑容和得意，渐渐消失了，换之变成了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苏清双眼紧闭，似乎又回到了当时与黑衣人的对战当中：“我一掌击出，带出五六种变化，想他是插翅难逃的了。当我的掌心正要击中他的腰眼时，我发现我的背心一凉。”

        阿失突然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张着的嘴半天也都没有合上。

        苏清摇摇头，接着道：“没错，我的后背被他的鹰爪给击中了，顿时我沿着沙石飞出了几丈远。黑衣人背手而立，他虽然蒙着黑绸，但我能感觉到他脸上自得的微笑。的确，这一招值得骄傲。”

        阿失道：“这是为什么啊？难道黑衣人使出反手怪招时，那个腰眼也是故意露给爷爷的破绽？”

        苏清点了点头。阿失惊愕地说道：“真的太可怕了。”

        苏清面露苦色，说道：“见识过你家公子后，我的武功精进了许多，但似黑衣人这般凌厉而智慧的对手，真的当世罕见。我露给他的破绽他是看见了的，但却做出视而不见的姿态。随手变出怪招，引起我的惊奇，在惊奇之中，故意露出一个极难发现的破绽给我，我发现了不但不怀疑，心里还要暗喜一番，根本不会认为这是陷阱。一环套一环的连环计谋，就在那短短的一眨眼功夫。一切是那样的合乎情理，让人不会有所怀疑。我当时趴在地上，半天都提不起一口气，那鹰爪真气，实在是太厉害了。黑衣人淡淡地说道，清风神丐，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只是兵不厌诈，海不厌深。我说道，阁下武功的确是高，但想要我的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黑衣人说，你中我一爪，必定是活不久的，即使我现在不杀你，几天之后你也将暴死山林，哈哈哈。想我苏清自七岁学艺以来，哪里受过这样的欺凌，也真的是输招了，但我绝不能就此死于他的手下。我以轻功闻名于天下，为了查明真相，也在天龙山隐居了半年之久，对于天龙山我比黑衣人熟悉得多，我知道天龙山辅峰的南崖上有一棵倒挂的枯松，我只有运用全身力气，逃往辅峰，从南崖跳下。”

        阿失再次惊呼道：“真是富贵险中求，但也真的只能如此了。”

        苏清有些惊叹这孩子的聪慧，点头说道：“我对黑衣人说，我要死也不要你动手。一边说话，一边搜肠刮肚地运着残存的那点内力，我突然使出如坐清风，凌空而起，飞速疾驰而去。我能起来，黑衣人十分意外，看我疾驰而去，黑衣人有一阵的错愕。但他瞬间紧随在我的身后。他的轻功奇高，我是真的有些低估他了，其实他已经知道我无法逃脱，所以并未用尽全力，只是想将我耗到油尽灯枯罢了，而我心想，一定要利用他这一点，逃到南崖。唉，如果没有这一番受伤后的轻功比试和追逐，我的伤可能会好上很多。当时不容得我过多思忖，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跳南崖，抓枯松。我终于将他引向了天龙辅峰的南崖。黑衣人哈哈大笑，说道，阁下已经走投无路了，我没有理会他的话，避免夜长梦多，毫不犹豫地跳下了南崖。直堕山崖，几片碎石随我翻飞而下，倒是它们帮我找到了枯松的位置，我伸出左手，一招‘倒挂枯松’，真的就倒挂在绝壁枯松之上。想必辅峰上的黑衣人正朝南崖往下看，他肯定心想，从那时起，江湖上就没有苏清这号人物了。”

        阿失听到这里，一颗紧张的心终于放下了。问道：“爷爷后来怎么下来的呢？”

        苏清道：“我在枯松上倒挂着，倒也不太费心力，待得好一点，我就正了过来，端坐在那松枝上运气。那鹰爪真气是真厉害啊！”说着苏清揭开丐衣，阿失看到苏清背上留有五指印，赫然五点，已经由红而发黑了。

        苏清接着说道：“一整天我都在枯松上运气，到了夜晚，我感觉背上一阵阵发寒，似要结冰一般。到得黎明又开始发热，直至灼烧一般的疼痛。我也并非武力不济，但毕竟不小心中了这一招，我这一身的内力也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将清风掌和打狗棒的内功心法修习了一遍，用以疗伤，不让那鹰爪真气的伤在我身上流动。身体恢复元气之后，我就下山了，从那以后，我每天运气练功，但再也没有以前的从心所欲之感了，内力也大不如从前。”

        阿失道：“难怪爷爷那天与林旭他们对掌，说若是原来定不会在意他们的。爷爷说的想必就是受伤以前了。”

        苏清道：“是啊！与黑衣人过招所受之伤，并没有黑衣人所说那样严重。黑衣人的弱点还是过于自负。他也许知道，我所受之伤没有那么严重，但他却要以恶言威胁，因为他想反正我是逃不出他的手心的。小阿失，你日后若遇到这个黑衣人，一定要记住爷爷今天所说的话。”

        阿失点点头说：“阿失记住了，这黑衣人身上已经欠下了累累血债了。总有一天阿失会找到他，要他偿还。”

        苏清欣慰地点了点头：“那是肯定要还的。但重要的是查出他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只可惜，我是做不了这些事了。”

        阿失道：“爷爷，你不会有事的。”

        苏清摆摆手说道：“我自己的命我自己知道。与黑衣人交手之后，中了那鹰爪真气，若是每日两三个时辰，潜心运气修炼，也能确保我安享晚年，可绝对不可以和人再动手了。但后来呢，在江南的雨林里，为了搭救你出来，与褚凭、孙北、林旭对掌，再次重伤了元气，那时起，我也就活不过三年了。谁知道世事难料，后又来到这关山峡，遭遇了韩斐程嵘他们，这大内十君子，被我们遇到了四个，他们本就是十分难缠的。那大内第一高手滴血剑客柳长洲，是当世高手，他调教的人果然不凡。之后我又带你潜入山湖湖底，找那个一线洞天的暗道，我运用了仅存的所有的内力和修为，才出洞脱险。如今，嘿嘿。”

        苏清无奈苦笑着，阿失心里一震，叫了声：“爷爷！”

        苏清看着阿失说：“你是个好孩子，不用难过。我虽受了这些伤，但是保了你周全，值得了，只是如今爷爷我在这个世上，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阿失呜呜地哭了起来。从最初遇到苏清时的不信任，到后来苏清多次救自己脱险。再到这关山峡，苏清给自己讲这些历史由来，还有与黑衣人的对决。阿失的心里，已经将苏清当作是公子以外和自己最亲的人了。这时听到苏清说自己受了重伤，没有多久可以活，而这些伤又是因自己而受的，不禁悲从心来，眼泪如注一般。

        苏清反而微笑了：“傻孩子，我又不是现在就要死了。这几日我运气，发现自己虽然一日不如一日，但是也不至于很快就油尽灯枯了，咱们还有一年半载的时间，我们爷孙俩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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