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啪！’
晴萝只觉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被这几下巴掌扇得重心不稳，踉跄着倒在地上。那白皙脸的两边印着五指，鲜红色沿着五指脉络展开，在明媚的阳光中显得更格外耀眼。当她抬头瞧清楚打人者时，原本被打得一片空白的脑子，顿时被震惊醒了，与此同时，心中熊熊怒火也跟着燃烧起来。本要脱口而出的话语，才刚到到喉间，却哑然了，“你！你！”
“娘娘！”红秀这才从恍惚中反应过来，她赶紧走上前，“娘娘您没事吧？”
可她才刚想扶起自家娘娘，却被人踢了一脚，整个人囫囵地直往晴萝身上摔去。
“唐九九，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对本宫如此大不敬……”
“好大的胆子？”唐九九淡抹一笑，只见她缓步走向顾清，扶起她。然而，当目光落在顾清脸上那暗红的掌印上时，笑容却凝住了。“说起胆子，我看，你们的一点都不比我小。”
她本是想睡个觉，但门外铺天盖地的大阵仗却不给任何清静的机会。最重要的是，她听到了顾清被打。她真的很怀疑，这个凤族公主的地位——
“你！”晴萝被她那阴森森的口吻镇住了。仅仅一夜，这唐九九俨然像换了个人似地。莫不是，这人之前掩饰得太好，她没发现？不，不可能。
“唐九九你不要以为你是凤族公主就可以如此放肆，我家娘娘可是天帝妃子！……”红秀忍痛扶起晴萝，嚷嚷道。“你凭什么打我家娘娘……”
“凭什么？”窈窕背影缓缓转过身，那月牙柳眉尖，染着和煦光辉，却透着一股如冷月般的孤清。娇颜上，衔过一朵勾魂摄魄的笑靥，如罂粟般致人于非命，“凭她是你家娘娘。”
“……”
“既然她是你家娘娘，而你又这么大胆，敢在我的地盘上动手打我的人，”幽幽地，她走近她们跟前，“如果是你家主子指示，那我不怪你，冤有头债有主，我打你家主子合情合理。不过……”
顿了顿，只见唐九九嘴角笑意微微绽放，弧度愈来愈大，“如若不是你家主子命令的，你一小小婢女，就敢打了我身边的人，想必是你家主子没调/教好。养不教，主之过，打你家主子，不是更应该吗？”
一旁的顾清听了，杏目瞪得老大，呆若木鸡。自家主子打晴萝娘娘，就已经够她震惊的了。还不待她纠结完如果天帝凤帝追究起此事，该怎么办好，就听到唐九九这一席话，好似真是那么回事，好似，真真没毛病。
“你！”红秀愈加气急败坏，可她涨红了耳根，也反驳不出个一二三。
“唐九九，你别忘了，如果没有本宫，你怎么可能成为太子妃！你不心生感激，却恩将仇报……”
太子妃？敢情她要与那男人凑在一块，是拜这面前人所赐？想起昨夜差点失身，若不是她灵机自救……心思开始往下沉坠，她正愁着找不到宣泄处，“说起这事，我确实要好好感激感激你才行。”
感激二字，竟有摩拳擦掌之意。
“你，你要做甚？”
可唐九九对她却置若罔闻，转身冷眼扫视过周遭的侍卫们，语气虽是沉静，但那丝丝露出的寒气让人不禁颤栗。“你们是听我的命令，还是听她的？”
这话问得侍卫们面面相觑，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一个是天帝妃子，一个凤族公主，左右都得罪不起。太子殿下派他们来保护这公主的周全，虽说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后宫会有明争暗斗，可这般进退两难的问题殃及自身，却是头一遭。
“启禀公主，属下们都是太子殿下派来守护您的。”一个黑影突然现身，落在唐九九身旁，拱手作揖。刚才他在暗处，观察了整个事情发展经过，包括这公主的一举一动。只是，平日里这公主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今天，却甚是反常？如果不是眼看局势已超出掌控，他也不会贸然现身。
紧接着，侍卫们的求救目光便齐刷刷落到了晨风身上。好在这领头侍卫及时出现，不然这困局都不知怎解。
“来守护我的？那如果我觉得自己人身受到威胁，你们该如何办呢？”唐九九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能站出来就说明这人是个小头头咯。
“属下该死！”晨风作揖弯身动作僵持不动，“属下们定护住公主周全，万死不辞！”
“哦，既然如此……”贝齿微启，嘴角笑意更深了，“那麻烦帮我把她们拖下去，给我打，往死里打！”
晨风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唐九九，你敢！”
“嘘！”食指置于唇上，只听得伊人轻声道，“小声点，太大声了我更不会手下留情的。我怎么不敢呢？多亏了你今日所作所为，我才明白，如果我不打你，那么，只怕你会想方设法来打我了。我很怕疼，所以我三思之后，觉得还是我打你好了。”
见伊人上前，晴萝急急后退，脚底的慌乱让她更稳不住颤抖的身子，往后仰去，“啊……”
以前的唐九九，任她怎么骑着欺负，都不吭一声。可如今，却反过来，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
“娘娘！”红秀着急的扑过去护在晴萝身前。
而众侍卫，上前阻止不行，眼睁睁看着也不行。
只有晨风挺身而出，“公主！”
“主子！”顾清一把抓住她的手，眼里尽是着急，似在告诉她，万万不可冲动。
唐九九黛眉微斜，扬起一抹淡淡浅笑，拍拍她的手背，“放心。”
她又岂会真的动手打这二人？而别人又怎会真让她下手？且不说她不清楚这人与自己有什么恩怨瓜葛，光看到侍卫们惶恐不敢之态，她便猜到这女人的身份地位并不低。正是明知侍卫也不敢动手，她才要借势吓唬吓唬这二人，也让借机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意识到，她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当然，她也会拿捏掌握好尺度。她心如明镜，若自己逾越了，只怕会落人把柄，而明明在理也会变成得理不饶人。
不过，瞧这晴萝如此不待见自己，这侍女也三番五次顶撞叫嚣，其中莫不是有什么文章？
***
“九九，别来无恙啊。”
身后，传来一道娇柔清脆的声音，唤她名字。
唐九九回眸，只见暖阳下，院中多了一人。那人玉颜上画着清淡妆容，绛唇边漾着浅笑，双颊红粉，如玫瑰般妖艳动人，一双桃花眼如凤尾般缤纷绚丽，缀着一颗泪痣，流转眼波中，无不洋溢着妩媚光华。
“属下拜见绿影公主。”
“绿影！”晴萝似迎来了救星一般，喜出望外，“绿影你要为我做主作证，唐九九要谋害我！”说着，她便由红秀扶着走向那被成为绿影公主的女子，握着女子手，嘤嘤哭泣。
“晴萝娘娘生气了么。”唐九九咯咯地笑，就连绾着秀发的青缎都随着柳腰微微颤动，“本公主不过是跟娘娘开了个玩笑，娘娘怎就当真了呢，还找起靠山来了。”
眼前这公主看似弱不禁风，可骨子里却透出一股媚惑气息。看众人都毕恭毕敬地俯首称臣，连晴萝都要一改本宫称谓改为第一人称“我”，这就有意思了。看来，这公主在后宫的地位不容小觑。而且，看这二人亲密的肢体语言动作，只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物以类聚罢。
“娘娘莫急，您瞧，九九不也说了么，这不过玩笑。您看她昨个儿一夜未眠，今日你这一闹，可有失分寸。”绿影拍着她手背安抚道，“若这事传出去了，人们还以为，凤族公主在这天界受了诸多委屈呢。”
“这，分明就是她欺负我，你看，我这脸上都被她……”
可绿影却打断她，松开手走向唐九九，亲切的慰问道，“九九，本宫听太医说，你身体需要好生静养，今天如此大动干戈可对身体不好。晴萝娘娘呢，也是一时心切，并非恶意。你莫往心里去。”
“敢情你们宫中是这种关心法，看来是本宫少见多怪，今日算是领教了。”
“九九真会说笑，瞧你是真累了，不如歇息吧。”绿影嘤嘤掩嘴一笑，“来人，还不赶紧扶凤族公主到内殿休息。”
唐九九默不作声的打量着绿影，稍稍点头，“那谢过绿影公主的善解人意。”
她本以为这绿影公主要为晴萝主持公道、伸张正义，结果不以为然。反倒像是来做顺水人情的，给了晴萝一个台阶下。既然刚才想该达到的效果，也已经达到了，那她便也不做纠缠。
“好。”绿影微微笑着，目送着唐九九已被顾清扶着进了殿内，才回过身，唤来晨风，“晨风，既然太子殿下嘱咐过你要保护好凤族公主，就要避免今日出现这般闹剧。如果因此而让九九伤势加重，你可难辞其咎。”
“属下明白！”
她昂起头，轻睨了晴萝一眼，黑眸如空谷幽兰，有着遍野不动声色的妖娆。“娘娘，不如跟本宫一起走吧。”
***
殿内，唐九九却正透过窗户望着这二人迈出院落的身影，目光意味深长。待她好好休息一番后，再向顾清问清楚。这一来二去的，她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一入宫门深似海了。可不知为何，头越来越沉重。也是，刚才一气之下，精神头就上来了。可能是刚才她太过用力揍/人，体内毒素未清，又加上熬了通宵，没休息缓过来，所以才如此虚脱吧？
身子有些站不稳，一手撑在桌上，而眼睛拼命眨了几下，眼前渐渐覆上一片漆黑——
“主子！”顾青端着茶走了进来，见到自家主子瘦弱的身子如秋叶般，体力不支缓缓倒下。“来人，快来人，快去叫莫太医！”
殿内茶杯碎了一地的动静，让候在门外的晨风心一惊，人已经出现在殿内。
这，这怎么回事？！
***
“你说的可是豸殇毒？”祁夜淡漠的敛起睫毛，幽黑而墨亮的双眸里，深不可见。“本君记得，这毒一旦中了，无药可救。”
“是的，殿下。”莫太医抚了抚下巴的白胡须，“说来也奇怪，这毒本是致命，但……可能是公主吉人自有天相，才例外吧。昨夜，公主已及时服下老臣开的药，暂时压制了毒性，短期内应该不会发作……”
可来者却打断了莫太医，是殊武：“殿下，不好了！听人来报，凤族公主出手打了晴萝娘娘！”
殊武格外惊讶，他不曾想到，昨夜一闹已够大开眼界了，今日还能整出这么一出破天荒事。凤族公主出手打天帝嫔妃……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不敢怠慢，将原话一字不漏的转述。
末了，只听得祁夜一个字，“好。”
殊武丈二摸不着头脑，这事说大可大，毕竟打的是天帝刚纳的妃子啊，不是别人——“殿下？”
“无妨，想必晴萝也未受什么伤。”若受了重伤，这时候，他又岂能坐在这。早就有人来请他过去了。
而殊武还想补充些什么，就见到晨风匆匆忙忙进来，“殿下，莫太医，凤族公主晕倒了！”
殊武惊愕：“什么？刚才才听说她打了晴萝娘娘……”
话还没完，晨风的胳膊肘捅了下殊武。殊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多嘴失言了，他瞥向祁夜，身形猛地一震。
只见祁夜睫帘底的暗红双眸混沌得见不到底，那透着神秘而威慑的目光，凛冽如寒冬。“殊武，你现在去找齐王过来。”
他拂袖起身，“晨风，带莫太医赶紧去羽茴院。”
“是！”三人双双拱手作揖。
三缕烟，便从眼前散去。
唐、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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