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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拨武招卷刃解剑,御寒风赠貂披裘

  *

  吕布看了一眼祁寒右手,转而拿起他那把破剑,“我适才所使那招,你不该硬接。我来教你破解之法如何?”

  祁寒兀自端详掌中宝剑,摇了摇头:“我刚才想到破法的,只是你动作太快,我想得到破解之法,却来不及施展,只得硬接罢了。”

  这世上之事多是如此,能想到的,不一定能做到。想得到,便要做得到,那是完美状态,几乎不可能实现。

  闻言,吕布目光一滞,暗道:“原来他如此机敏。当初师父教我这招‘横扫千军’,我可是花了三天才想出来破解之法的。”

  他虽别无长处,但在武学一途上却是出类拔萃的天才,否则光凭高大雄健的体质,是绝不可能登顶武将巅峰的。但不知为何,祁寒说自己一眼便看出了破解之法,他却没有半分怀疑。

  吕布雄浑的双臂捭阖顿开,摆出攻击之势,“你既然知道怎么破,多练几次便能生巧,再遇上别人使相似招式,你便可随心而动了。”

  浑没料到吕布会好心帮自己喂招,刚才跟他逐打的时候,对方可是一副把自己当陪练的样子。祁寒低头看了一眼宝剑,抬眸一笑:“好,有劳温侯了!”

  话音刚落,吕布已经动了。

  长剑一震,所使招式与画戟那招一模一样,正是横扫千军。

  同样简单,同样霸道,劲风扫动,好似千军席卷,万马齐喑,直取中路而来。

  祁寒知他为了助己练习,刻意放慢了速度,不由升起几分感激。口中一声轻啸,掌心长剑一抖,顺着吕布剑身滑将上去,径自削向他手腕。

  可惜他仍不够快,对方长剑终究先一步抵达他腰腹之上,悬空停下。

  吕布“咦”了一声,诧异道:“原来你想的破法竟是这般?”

  祁寒也收了剑,点头:“是啊,这一招罩住了我中路上下,几乎无法躲避。我只能沿剑划向敌人握剑的手,这样才能将其逼退。”

  吕布朗声一笑,抬手拍在他肩上:“你这法子虽好,却只能对付兵刃跟自己一般长短的,若遭遇矛戟槊叉这些长兵器,顺着兵刃去削对方手腕,却不可能了。你得比他快上数倍才行,没人可以那么快!”

  祁寒觉他说得有理。之前他想到这种破法,却施展不出,也正是因为画戟太长,根本来不及了。他蹙起眉头,略一沉吟,“那这样呢?可能破得!”

  说完,足尖一踮,身形斜趋,单足立地犹如风摆荷叶,剑尖疾点吕布喉间。

  这一招使出来,祁寒眉目如画,长剑斜飞,独足跂立,身上长袍鼓荡迎风,好似仙人舞剑,至美至极。

  然而这极端美好的一幕,却并不被人欣赏——随侍的仆从远远望着,见那位祁公子突然暴起,一剑刺向温侯脖颈要害,登时尖呼起来。附近几处比武喂招的将士见了,也都惊得面无血色。

  这快若风雷的一击,在外人看来,那简直不啻赤|裸|裸的刺杀!

  然而吕布却是纹丝不动,犹如生根落地的山石,俊毅的大眼盯着眼前少年,浑然不动,仿佛时间被定格住了。直到他那冰寒的剑尖,触及他脖上皮肉。

  祁寒“嗤”的一笑,快速将宝剑收回。垂眸之际,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噙了笑勾起眼角看了过去。

  他这一下真是故意的。刚才吕布把他当猴一般耍,追得他满场跑累得够呛不说,还震伤了他的手,祁寒便想伺机报复,吓一吓对方。孰料吕奉先也不知是太过信任他,还是太傻,竟岿然而立,面不改色,半点没被吓到。倒是附近的侍从和军士们,受惊不小。

  对这恶劣已极的玩笑,似毫无感知,吕布看了他一眼。继而走到他身边:“攻脖颈不如攻肩井。”

  说着大掌在祁寒肩上捏了一捏,指出位置。

  祁寒微一思索,立刻恍然:“对!攻肩井比脖子有效。”他的灵活度、柔韧性极好,但也不必冒险使出单足独立,迎着对方凶险的剑势去攻脖颈。反而是较容易得手的肩井,同样为对方空出的破绽所在。

  吕布看他一点就通,高兴道:“这招横扫千军,威力极大,一般人会选择硬接。但遇到力重雄浑之人,却宜取巧。肩井、脖颈之处,为敌之空门,只要你攻向这两处,他便不得不撤招应对。就算你长剑不及,臂上|弩|箭也可奏效,令其撤招回救自己。”初见之时,他记得祁寒在右臂上藏了机弩。

  祁寒听了,诚挚一笑,玉面生辉,眸光一时清亮:“这样拆招,是否就叫做‘攻其不得不救’?”这句话是阿云教的,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有打对方空门、破绽的意识。

  吕布忽道:“这句话定是赵子龙教你的。”说完,不等祁寒反应,长剑一翻,“我陪你把这招练熟!”

  祁寒不及回话,只得按照刚才所说,抬剑去刺他肩井。

  吕布的动作从开始的缓慢,渐渐加速,到后来,祁寒也跟得上了。如此重复了数遍,这招便算练成了。只是祁寒心知,这是练习而已,真到了战场之上,吕布用画戟使出这招来,他根本抵挡不住。

  两人拆练这许久,也出了一身汗。

  天上浓稠,风云变幻,眼见便要下雨。郯城冬季又多大风,冷风一过,遍体生寒。吕布见祁寒缩了缩脖子,便招手唤来侍从。

  祁寒一脸稀奇,看着侍从舀出两碗糁汤来。那糁汤是牛大骨熬成的浓粥,内有牛肉末子、姜末、葱末、各种黍薏谷物,入口香辣,味道醇厚,乃是当地食物中的佳品。

  吕布耽于享受,侍从提着手炉,糁汤一直捂在里头,尚自温热。二人便坐在校场边的大树下喝了,又发了一身薄汗。侍从又举着黑貂裘衣递与吕布,他顺手搭在祁寒肩上:“你太瘦了,身娇体贵的,穿了这个不怕着凉。”

  祁寒哈哈一笑:“吕温侯,这貂裘可是备给你自己的,看来你平日也身娇体贵!”

  吕布瞪大了眼睛:“不是跟你说了,以后唤我奉先。”

  祁寒“哦”了一声,心中并不以为然。

  吕布扭开脸,暗想,你怎知这裘衣是备给我自己的?看来,你也不是神机妙算,事事都能料准的。

  不远处一道萧索身影,静伫在营帐旁良久。及至此刻看到这一幕,终于转身离去。

  赵云攥紧了手中的棉襦,捏出些许褶皱,飞快朝住处走着。

  眼前不停掠过那张被貂裘毛绒包裹,映衬得越发皎洁如玉的俊脸,他忽然有一种感觉——或许那种金骄玉蕤的生活,才真正适合祁寒。

  想起他与吕布亲密拆招的样子,对方解宝剑相赠的慷慨,赵云又莫名觉得心里发酸。

  来徐州的路上,他们也是那样,亲密无间。他教授祁寒剑法,祁寒一直想叫他师父,被他严词拒绝了。祁寒并不知道,赵云心中有伦理纲常,生怕成了他师父,便会与他隔得更远……

  几滴雨丝落下,点在人眉梢眼角,带着冬季的寒意。

  眨眼之间,便噼里啪啦炸开,瓢泼洒了起来。

  赵云唇角一抹苦哂,心中那一抹愁绪不知是何滋味缘故,只抬头望了一眼天际,忽然觉得,有些东西变得那么缥缈渺茫,可却像是跗骨之蛆,令他相思刻骨,无法泯去。

  他淋了雨,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到后不久,院子另一头,祁寒也撑着伞盖回来了。只是身上并未披着貂裘,腰间也只挂着他送的那把破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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