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你说多少来着?七……七百文?”
许三叔说话都结巴了。
他算术不好,心里头一直想的是能卖的话,就能赚两三百文钱,知道能卖九文钱一斤,也只是因为能卖出去而兴奋,根本就没想到到手会有多少。
怎么算出来的于他来说不重要,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七百文分下来他能得多少。
可宣郎中却是不一样,他刚才听了那么一句,也并不在意,直到他算出来一模一样的结果时,那惊讶的程度不下于听闻六月会飞霜。
许三叔还在兴奋地念叨:“我在家时还想着得了一百文,我们家能分五十文,得了两百问,我们家能得一百文,现在七百文,我们家能得多少来着?”
得了,这个也很难算,他只能又竖起他的手指来,开始算数。
宁锦欣被宣郎中那火热的目光看得心惊,听了许三叔的话,顿时一个激灵,道:“这些山药来之前就称过了,秦铃医也说过低于九文不卖,来之前他就给我算过数了。”
说罢,她一稚气流利地说道:“九文钱就收七百八十三文,十文钱就收八百七十文,十一文就收……就收……”
宁锦欣对两位数的乘法心算可没那么快,看上去就跟忘记了一样,宣郎中见状也就释然了:“原来如此。”
毕竟卖货之人在家中先行过称也属常事,既然是铃医给算过的,知道行情也属正常,相比起年纪小小就算术精通这个猜测,宁锦欣的说法让他更为之信服。
宣郎中沉吟道:“能把这些记下来,也算是聪慧了。”
“唉,我爹是个秀才郎,从□□着我学习呢,郎中看着我年纪小,实则我只是身板儿娇小罢了。”宁锦欣一脸天真地说道。
宣郎中笑了笑,问:“哦?小姑娘几岁了?”
“嘿嘿,不告诉你。”宁锦欣一把扭过头去,拉了许三叔的衣袖,说:“三叔,我们还要去买东西呢,晚了就赶不回去了。”
许三叔还在数着指头,这时一拍脑袋就站了起来,对着宣郎中呵呵笑道:“是呢,家中太远,还需赶路回去,这个银钱方面……”
“随我来吧。”宣郎中领着许三叔进内屋结算。
宁锦欣看着两人的后背,偷偷地松了口气,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还得惊醒一些,也不是每次都能想到好借口来。
……
七百八十三文,每人能分得三百九十一文,还多出一文来,这一文她毫不客气地分给了自己。
为了不会算术的许三叔,宁锦欣特地把他拉进一个无人的巷子里头,你一两我一两,你一文我一文地分,同时也将租车钱和路钱自己那一份给还了,宁锦欣手上就剩下三百七十七文。
两人去了趟典当行,很是幸运地寻到旧冬被,中中等等的厚度,还有股淡淡的霉味,但价钱不错,七十文就有交易。买了两床冬被又选了几件冬衣冬裤,二百文就用掉了,剩下一百多文回村里头再买点粮食,估计这一趟就没剩下的了。
宁锦欣不由得感叹,钱真是个无情的家伙,来得快也走得快。
许三叔怀里揣着三百多文,脑袋儿都有些茫然,看着典当行里五花八门的东西,有心要买但又不太敢,总觉得怀里这钱一动就得消失不见。
直到快要到镇门时,他肚子咕噜噜的响了起来,这才想起午膳还没吃。
“走,三叔请你吃碗热面。”
三百多钱在怀里,这回要花了,许三叔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也不是他没见过这个数目的银钱,只是田里一年收获两次,田赋也是一年收两次。辛苦劳作后得来的钱立刻就要交去大半,剩下的还得存起来年末交口赋,一年到头恨不得一个铜板掰开两半用,哪里能想到劳作一天就能得来三百多文?
两人在路边寻了个面档儿,询问了价格便坐了下来。
清汤面三文钱一碗,肉丝面五文钱一碗。
许三叔豪气地叫了两碗肉丝面,眼睛瞧着那店家下面条,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肉丝面里头也就两三条肉丝,跟宁锦欣尾指般长短,再加一小勺子稀薄的肉汁,已是庄稼汉眼中难得的美味。
许三叔把自个儿碗中的肉丝全夹到宁锦欣的碗里,不容拒绝地说道:“这回要不是你,咱们家也赚不了这个钱,人家给介绍帮工的也给送礼,等回去跟你二叔家分了账,我再去屠户那割一刀肉给你。”
他这话说得并非虚伪,他一来不会算账,二来不是一家的钱,吃个面没话说,买了别的指不定别人心里头乱想。正所谓亲兄弟也明算账,他大哥就是个例子,他大字不识一个,也明白钱财能挑拨人心一说。
宁锦欣心中明白,吃了一口热乎乎的面条,笑着说道:“三叔这话见外了,咱们两家最是亲近,哪里需要讲究这些礼节?只消下回我要是寻着什么东西,三叔也来帮忙就是。”
“这是一定的,就是你二叔不点头,三叔自个儿也帮你干。”许三叔肯定地说道。虽然两家没血缘关系,但在他眼中,就跟自家孩子没区别了。
……
牛车回到大河村时,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
归还牛车的时候,宋子熙提着两只活生生的兔子出来,说是庭叔今日去密林里套来的,这回两人各不相欠了。
尽管宋子熙态度不算好,可得了兔子高兴得很的宁锦欣决定不去计较,还展示她专业的甜美笑容来道谢。
树根是很多人都瞧过的,因此许家人今日去镇里头做买卖,很多人都好奇结果会是如何。
听见许家这边有动静,附近住着的都开门来瞧,刚好见着许三叔扁担里头有两床旧冬被,还有一捆看着挺厚实的冬衣裤,便知道那些树根是都卖出去了。
“这两床旧冬被至少要一百多钱吧。”
“哎哟,这世道怎么了,树根都这么值钱了?”
“这就赚一百多钱了?我家小子去邻村做帮工,又是砍木头又是搬石的,天黑了才回来,足足躺了两天下不来地,也就赚一百钱。”
“要不咱们明天也去密林里头挖一下吧。”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围上去了。
许三叔把东西放到宁家的院子里头,许二婶就捧着个火把走过来,笑着对众人道:“都很晚了,我们家老三刚回来,得让他歇歇,各位明儿个再来聊啊。”
村里人也知道这赚钱的道儿谁也不会对外说,就是好奇来凑个热闹,说不定真打听到什么也是个运气,这下听许二婶这话就知道运气儿是不会有了,众人笑笑也就转身离开。
然而这个时候,何家婶儿一声喊叫,让众人停下脚步来。
“我说你们宁家着实是不厚道,上一年宁家不够钱交口赋,我也是借了出来的,不论这钱是借了多少,帮了就是帮了,怎么有钱的道儿就只找许家?”
她这话说完,那些正准备离开的人当中有不少人也觉着有理,纷纷又回了头围上来,起哄道:“对啊,你们宁家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宁家四郎,上回你来大娘家的时候,大娘给你饼吃,你还说日后赚钱了要给大娘买肉吃,怎地肉去了别人家了啊。”有人上前敲了宁家的门。
“就是就是,都一个村里头的,你有事儿咱们都帮忙了,你赚钱了也不能忘了咱们啊。”
“许家也是了不起的,一家子怎么去的密林我们也没瞧见,故意避着人的吧……”
有人先开了声,后面跟着说话的人也就多了,这时天都快黑了,四处也安静,村尾这边吵吵嚷嚷的,把村中部和村头那边都惊动了,纷纷探出头来张望。
许家那边听见动静,立刻就赶过来了,听着众人的话语,许三婶笑着说道:“这不是天都黑了嘛,我男人赶了一天的路,也得让他歇歇,明儿个我得了消息,准跟你们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得了这个承诺,好些人也就闭上嘴了,正准备回去,又听见何婶儿说道:“既然要说怎么就不能现在说呢,这一晚上的能编好几个谎言来呢?”
众人听罢,又觉得对极了,刚想走的人也不愿走了,虽没说什么强硬的话来,可意思就是得现在知道。
许三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许家两个年轻媳妇在一旁说尽了好话,也不够何婶子一句挑拨的,许二婶当真是把何婶儿给恨上了。
熙熙攘攘地吵了好一阵子,许村长也就来到了,他到了后把带着的火把点上,举着往人群里照了照,大声喝道:“都什么时辰了,一个个不在家里睡觉,明日起不来抢收,收不完了到时可别哭。”
村长还是有威严在的,大伙儿就是心里有怨言的,这时候也不敢发声,只在底下小声嘀咕着。
就在这个时候,宁锦欣从屋里头出来了。
平时村里头有点什么小事儿人们都喜欢围成一堆,于是她也没多在意,关上门来把铜板儿倒在床上让二姐和四哥两人数着,谁知道外头闹得没完没了的,那声音越说越大声。
宁锦华压着她不然她出去,说是许二婶他们能解决,可外头没完没了的,她也越听就越生气,还是跑了出来。
“村长伯伯,能不能让我说几句?”宁锦欣问道。
许村长沉吟了片刻,觉得这事儿宁家出面是最好的,但宁锦欣这般年纪,也怕她说不清楚,于是说道:“也不是不可以,要不还是让你二姐来说吧。”
宁四郎跟了出来就站在门边,微怔了一下,道:“二姐病着呢,就让我家五妹妹来说吧,家里就她读的书多,比我们更懂理。”
许村长想想也是,点头同意了。
宁锦欣借了许家的火把,举着看了一圈,约莫把这些站前头的人给记下来,然后才说道:“刚才听说各位叔叔婶儿说我宁家不厚道,有赚钱的道儿只想着许家,那我倒要问问大家,那日我挖了好东西回来,你们是瞧见的吧?”
众人纷纷点头。
宁锦欣又说:“我记得当时何婶子还说,我挖了树根,吃了要丢性命的,我没记错吧?”
何婶儿身子一缩,退到别人身后没有吭声。
“次日,许家和我一起挖了山药回来,东西就放在许家院子里头,大家也都来瞧见了的,我记得当时你们还说,这树根不能卖钱,不要耽误了秋收之类的话。”
这会儿大部人也不做声了,只有少部分说道:“我们也不识得这个,要知道能卖钱,肯定不会这样说的。”
“就是啊……”
“我们也是不知道的。”宁锦欣大声说,“在这些山药卖出去之前,我们也不确定能不能卖钱,要是不能卖钱,不仅许家少了一天劳作,连租牛车的钱和路钱都得亏了。你们只看到我们赚了钱,可你们可曾想过我们担了多少风险?”
这下,那小部分人也不做声的。
然而,刚刚没敢说话的何婶儿,这时候却是出声道:“那既然知道是能卖钱的,我们曾经帮过你,你是不是也该把这道儿说出来报答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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