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稿 Page60
方文紧蹙着眉头，放下电话。医院那边没有叫郝敏的病人，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方武在骗他，郝敏现在说不定，正在某个她最喜欢的、却因为钱的关系，一直不舍得去的地方快乐着呢。
可方武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还是希望他动起来，不要窝在医院里，谁知道他这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这时邢欢突然打来电话，问他要宿舍的钥匙。他告诉邢欢，钥匙就在门口的脚垫底下。邢欢去他那里了，这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说明他没去做什么傻事，查绑匪这种事，还是交给童野好了，他一个文艺工作者，最好还是躲在键盘后面，免得再惹出什么麻烦。
他不该这么想，邢欢是他的朋友，赶紧把这个想法扼杀在了摇篮中。
邢欢的电话打断了他的思路，紧张混乱地思绪刚停止没几秒钟，郝敏的事就像被临时抛起来到杂耍球一样，又重新砸进了他的脑袋里。
如果方武没有骗他？
这个想法吓了他自己一跳，一方面是他实在不希望有什么事，发生在郝敏身上，还有就是他竟然会假设方武说实话，这太恐怖了。
但不可否认，确实有这种可能：有人认为郝敏是个危险人物，需要被控制起来，所以通知了精神病院。会不会是那老两口，被人挖去了眼睛，虽然得到了赔偿，但是又怕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所以就报告给精神病院了。不对，如果真是这样，市安定医院就应该会有记录。
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有人骗了方武，让他以为郝敏被抓进了精神病院，实际上是被某个神秘人控制起来了。
谁有这样的动机呢？如果他是方武，也一定会怀疑他自己的。要不然还有谁，会不希望郝敏在外面自由活动呢？
除了他自己之外，其实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母亲——方太太。
可是从她说起这件事时的反映来看，应该可以排除嫌疑了，如果真的时她做的，她怎么会主动提到，郝敏母亲的精神病呢，这难道不是自投罗网嘛？
一定还有很多人隐藏在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利益关系。
可全景市这么大，要去哪找呢？找绑匪的时候，还有个手机定位，现在找郝敏可一点线索都没有，她的电话早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就打不通了。
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就是方武一定会尽全力的去找她，而且他知道的比自己多，他应该把希望寄托在方武身上，哪怕下次郝敏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一点头绪都没有的问题，再想下去，可能会把自己逼疯。没准到那时候，就会和郝敏关在一起，问题就解决了。
他想要休息一下，可是确怎么也睡不着。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又火光传到他的视网膜里面。
原来，那火光是从洗手间的门缝里传来的。
赤鬼怎么了，他不会又燃起来了吧？
方文从床上坐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阴阳扇，跑到洗手间。赤鬼果然又燃烧了起来，还好他躺在浴缸里，浴缸旁边也都是不易燃烧的瓷砖。但如果方文没有失眠的话，说不定就会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
方文赶紧对着赤鬼，用力扇了几下。
躺在浴缸里的赤鬼，这才猛然醒。
“你怎么了。”
赤鬼神情恍惚地左右看了看，“我好像做噩梦了。”
“梦到你自己了。”
“差不多吧，我梦到我自己浑身是火，疯狂地跑，但那个火和我现在这个火不一样。”
方文以为这是一个很聪明的玩笑，没想到还被他说中了，“怎么不一样。”
“那个火，我自己有感觉。”
“没事的，”他能感觉到赤鬼很伤心，无论多么坚强的人都有脆弱的时候，赤鬼现在急需安慰，他应该抱抱赤鬼，可是赤鬼此时的样子和涂好油马上上烤架的肉没什么区别。方文只好用指头轻轻地碰了碰，赤鬼的肩膀，“没事的，那应该是你出意外的那天，慢慢你就会忘记的。”
“但愿吧。”
方文把手收了回来，蹲在了赤鬼面前，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要回家看看？”
闷热的空气突然停了下来，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一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个以为自己多嘴了。
赤鬼眼神里的惊恐消失了，变得柔软，变得温情。无论他的外貌有多么不同，此时在方文眼里，他就是一个，会思念妻子儿女的平凡男人。
“想过是想过，”赤鬼垂下了头，摊开双臂，“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怕吓到我的老婆孩子。”
“是会有点困难，但我相信，最终他们一定会接受你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一家人永远是一家人。”
一家人永远是一家人。
“我现在还没有勇气。”
“那就在等等，我说过我会帮你融入社会的。”方文站了起来，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希望可以缓解一下这阴沉的气氛，“等我想到办法，先拿社会上的人做实验，他们接受你了，你再回家，应该就没问题了。”
“我信你。”
“好，睡吧，别做噩梦了。”
“不会了。”
赤鬼果然没有做噩梦。因为这次，他梦见了自己的儿子，他可爱的小儿子。他以前就不怎么能陪他，总是在外出差，这次来到全景市，也是为了工作。
出事的当天早上，他还和儿子说，爸爸很快就回去了，回去之前一定会给他买他最喜欢的玩具，他儿子说，只要爸爸能回来陪他，他就很开心了。
赤鬼的眼泪又落了下来，难以想象他也会流眼泪。可是情感的力量有的时候就是那么惊人。
眼泪是在睡梦中流的，当眼泪流到嘴角的时候，他尝到了一丝咸咸的味道，所以，他又醒了。
他现在还怎么回去，根本没有人会认得他，所有人都会当他是鬼，妻子儿女也不会例外，因为他就是鬼。
他丝毫不怀疑方文的用意，但他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让他融入社会，让外外面的那些人接受自己，比入地狱还难。
亲人呢，也一样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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