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洗澡
孙明围着浴巾，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还在用毛巾擦着头发，看来这“酒店”里没有吹风机啊，“你去洗吧，还有热水。”
袁亮把目光从山顶移到室内，“你可算出来了，我这浑身痒得要命。”
“要不是因为你在外面等着，我还会在洗一会儿的。”孙明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开始吞云吐雾。
洗手间里一片白茫茫，袁亮的眼镜一下子模糊了，他拿下眼镜放在洗手台上，眯起眼镜终于找到了挂在墙上的淋浴喷头。
孙明竟然还安装了热水器，他正是尽己所能的为剧组提供舒适的条件啊。用的是那种安装方便的老式电热水器，这里离太阳那么近，不用太阳能热水器有点可惜了。
袁亮摸了摸挂在墙壁上的圆筒，大概还有一般左右的热水，这桶的容量刚好够两个人用的。
他走到莲蓬头下面，拧开开关，衣服都忘了脱。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机会在这里洗澡。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他的眼睛渐渐的适应了这个环境，能看清的东西越来越多。这里不算宽敞，但一个人洗澡也还够用。
洗手台上有一面镜子，上面布满了雾气。袁亮注意到镜子是因为他的电影有这样的一个场景。这个场景和他的噩梦无关，他的梦里没有这么俗套的恐怖场景，他的噩梦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仰起头，闭上了眼睛，任由温热的水打在他的脸上。
噩梦？电影？现实？
他该如何选择，把这里发生的事搞清楚，完结自己的噩梦；还是好好地做好这部电影，回报孙明的知遇之恩；又或者借着这个话题，拍一部迎合市场的捞金电影。
他不想选择。这三种他都想要。
对于噩梦，他已经遵照指示来到了这里，这一切应该就要结束了，也许他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到这里来了就可以。
对于电影，他还没有想好拍什么，他知道要推翻前面所有的东西，要有一个全新的故事，一个配得上这个地方的故事。
对于现实，他只有尊重自己的选择，才能更好的接受现实。
不知道是他屏蔽了自己的感官，还是因为思考的问题太复杂，打在脸上的水早已经凉了，他都没有察觉。
突然，他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窒息感。那种感觉很像是站在暴雨中，空气中缺少氧气，让人难以呼吸。
他感觉撤出莲蓬头的范围，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有种黏黏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绝对不是清水。鼻孔那里像是有一层膜一样，无法正常呼吸。
他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摸索着。
他摸到了那个洗手台，打开水龙头的开关，把水扬到脸上，这是清水，他能感觉都出来。
清洗了两次，他终于可以呼吸了。这会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腥味，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那面布满白雾的镜子，他伸手擦了一下。
这下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脸。
是血。
他洗掉的黏黏的东西，是血；这股刺鼻的腥味，是血；这没有洗干净还留在脸上的，是血。
在他的身后，莲蓬头里流出的最后一滴血，已经流进了下水口。
他有些惊慌。但谈不上惊醒，被噩梦折磨的好处就是，没有那么容易受到惊吓了，他戴上眼镜，回过头，莲蓬头下一切如故。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冷冷地笑了笑，好像是在嘲笑着谁。
他转过身，摘掉眼镜，把脸上剩余的血迹清洗干净。
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听见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紧接着，他面前的这面镜子，就在他眼睛的位置裂开一条直线。
从那道裂痕里，他眼睛的位置，流出了两滴血泪。
门就在他的左手边，他只有伸手就能抓住把手，随手一拧，就能看见他的朋友孙明，就这么简单。
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恐惧的，但是他没有选择逃避。这种恐惧就好像，要去做一件没有把握的事，而且如果没有做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这个时候，有点恐惧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想要多了解一些。
可是，直到那滴血流到镜子底部，又在镜子中间汇合，最后滴到洗手台上，都没有其它的事情发生。
袁亮这才推开门。
“你洗澡怎么不脱衣服。”孙明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孙明都注意到他洗澡没脱衣服，怎么会没看见衣服上的血迹呢？
也许这一切都是给自己准备的，袁亮心想，“这不省着洗衣服了吗？”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还没洗完呢。”袁亮从包里把洗漱用具那里出来，还好他之前进去的时候，忘了拿这些东西，要不然他根本没法解释怎么洗到一半就跑了出来。
“边上楼梯间下边有自动洗衣机，”孙明说，“你把衣服扔出来，一会儿，我拿过去帮你一起洗了。”
“那就谢谢你了。”袁亮回到洗手间，把湿衣服扔出了门外。
热水器刚开始工作，估计要等一会儿才能把水烧热。但是袁亮不想等了，他想要马上就把自己洗干净，他现在依然感觉自己的身上黏黏的，而已那股刺鼻的气味还在，虽然表面上什么都消失了。
他直接冲进冷水当中，有一种冬泳的感觉，水压迫着他的肺部，呼吸越来越困难，但是他依然坚挺在那里。
慢慢地，他适应了这个温度，他终于可以顺畅地呼吸了。
他转过身，清洗地看到镜子上的那道裂痕还在那里，像一条黑色的长头发贴在上面，可以摸到它，但是无法把它摘下来。
孙明看不见血迹，应该也看不见这道裂痕。而且即便看到了，这个东西也很好解释，不需要透露任何秘密就可以蒙混过关的。
去哪里，结束这一切。袁亮又想起了这句话。现在这算什么？这根本不像是要结束的样子，反而变得更加变本加厉，至少以前清醒的时候，不会看到、听到、甚至闻到任何令他恐惧的事。
这一切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真正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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