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忆妘峰又移栽了新的杏树,昀天宗地处锦城,在河之北,比不了江南烟雨的温润多情。
就像枇杷难结果,杏花开时也没有江南的意境。
裴如影以为花毁了可以再种,就像妘妙没了可以让郁妙当替身一样,他自私地自欺欺人。
郁岁只觉唏嘘,她拾阶而上来到主殿,没什么好脸色,同殿中喂鹰的白发青年说:“召我何事?”
暗处传来一声轻咳,郁岁这才发现小师叔也在,他在纱帘后,轮椅上。
几日未见,谢琅的气色苍白许多,就像生过急病,薄唇色淡,愈发衬得他额间朱砂鲜红。
然而瞧见安然无恙的郁岁时,一贯冷清的谢琅难得微弯唇角。
他在庆幸她没失金丹。
这是谢琅第一次预知错误。
他很高兴,哪怕她冷冷看着他。
郁岁收回眸光,看向用竹枝逗弄鹰隼的裴如影,那只鹰是灵兽,貌若海东青,杀伤力却更大,是纯白色的玉爪,也是从前妘妙所养。
奇怪的很,这只鹰隼见谁都不屑一顾,看向郁岁却很温柔。
郁岁也对它感到亲切,但师尊裴如影从来不让她碰它。
听殿外侍奉的弟子议论时说,鹰隼有灵,若见魔修必啄其眼,但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郁岁有太多的困惑,她被师尊晾在一旁,也能感受到小师叔的视线,良久,裴如影才说出要她前来的目的。
青年把鹰隼关进笼中,拂落腕间佛珠沾染的羽毛,道:“离贺兰远一点,这是师命。”
郁岁弯唇:“为何?”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裴如影嗓音清淡,给魔修判下死罪。
郁岁眉眼冷漠:“十年前那场正邪大战后,魔修一族已沦为阶下囚,即便如你们所说留有余孽,也不过在南方躲藏苟活,难躲猎魔人的搜捕……”
“落魄至此,何须赶尽杀绝?”少女的声音提高,冷如剑锋。
裴如影一时无话,他仿佛在眼前少女身上看到故人的影子,却又清楚地知道,十七年前的妘妙已经兵解,连残魂都遍寻不见。
她或许彻底遗落在山川湖海,以己身为后来者的修仙之路搭桥。
越是清楚妘妙已逝,裴如影就越恨同她相似的郁岁,他再次想以威压逼迫时,被小师弟谢琅制止道:
“师兄!”
裴如影散去手中聚拢的灵力,转头看向他,谢琅的余光落在郁岁身上,说:“她好不容易从秘境出来,别再苛责…那魔修少年的事,不妨再看看。”
对谢琅这般天生的预知境而言,贺兰是唯一的变数,谢琅从私心上不想师兄如宋阳的意,把那魔修少年关押起来。
裴如影虽然不待见郁岁,却还是肯听师弟师妹的话,眼看郁岁眉眼间渐生不耐,他拂袖道:“你走吧,好自为之。”
郁岁:我会走,不用你教。
她来时冷漠不肯行礼,去时更不曾回头,坐实了昀天宗首席逆徒之名。
出了主殿,台阶下石狮子旁边站了一抹浅绿身影,见是小师妹,郁岁才勉强和颜悦色起来。
“师姐,”郁妙拱手后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柄墨色油纸伞,递到郁岁手中道:“麻烦你帮我还给贺兰公子,雨过天晴,谢谢他。”
郁妙心知那少年已心有所属,她虽然还是放不下,但这是她一个人的事,她不该留下所谓念想。
郁岁点头:“好。”
但她的心情一点也不好,贺兰明明有多余的伞,为什么从客栈离开去秘境时,他非要跟她挤一把伞,还打湿他半边薄袖。
很好玩吗?
郁岁回到雾渺峰,此去瓮城,来回奔波后竟不知不觉入了秋,院子里种的菜也有了丰收的喜庆。
地里的青叶菜长势喜人,藤上结满翠嫩的胡瓜,绿意盎然,衬得少年的手更加白皙,秀色可餐。
听见郁岁的脚步声后,贺兰拨了拨垂到面前的发带,摘下一只胡瓜,朝门口丢去。
郁岁稳稳接住,明显感觉到有几分怨气在这瓜里面。
似乎也觉得自己的“云请吃饭”有些过分,她把胡瓜和油纸伞齐齐放在石桌上,望着不会结果的枇杷树道:“哎,你要不要跟我下山?”
贺兰慢条斯理地净了手,挽下衣袖道:“然后又放我鸽子?”
郁岁忍着笑意:“去不去?”
贺兰抬眼:“我换身衣衫。”
郁岁眸含戏谑:“你已经足够好看了,没必要打扮得跟花儿一样,到处招蜂引蝶。”
少年微愣,瞧着那柄油纸伞道:“你为我吃醋了?”
郁岁轻嗤:“笑话。”
她漫不经心道:“我只是觉得小师妹被师父困在身侧有些可悲,她见过的人太少了,所以才轻而易举就会心动。”
贺兰反问:“那你呢?”
郁岁微弯唇,凝着少年颇含期待的眸道:“我见过的人很多,形形色色,但你还是最好看的,满意了吗?”
她压低声音,语气撩人。
贺兰的心被戳动,像点燃了烟花,他垂着眼,尽可能不动声色道:“那不换衣衫了。”
“听你的。”
郁岁没有催促他,只道:“去换也行,让我一个人看看。”
一个人。
贺兰根本压抑不住心底的雀跃,本来就是他先喜欢她,追了许久也没回应,哪怕她稍微回个头,主动一些,就让他如浸蜜罐。
少年回到房间,换上新添置的锦衣,还是青色的,浓重如墨,似青山黛色,又似雪后竹青,与他冷白的肤色相得益彰。
从前,还是妘妙的郁岁曾说过:小妖怪,青色最衬你,贺兰就再也没有穿过其他颜色的衣衫。
少年的记性其实并不好,尤其是经历十七年沉睡后,也是近来睹物思人,触景生情,慢慢忆起过往的点滴,但他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从未更改。
他兜里常备桂花红糖,因为她怕苦,还有日铸雪芽这一品种的茶叶,因为她喜欢喝,甚至于贺兰不喜熏香,还是特意了解过迦南香。
她给他的镂空香球他也一直系在腰间,没觉得男子佩戴有什么不好,只要她喜欢的,贺兰都会拼命记住。
他甚至没有说服自己应该这样做,全是发自本心,甘之如饴。
贺兰知道修真界的话本管这种行为叫舔狗,但他并不认同。
如果喜欢一个人,没奢望她回头,这不叫舔狗,喜欢一个人,最后舔到了,这也不叫舔狗。
真正的舔狗是明知道对方看不上你,还存着想把对方追到手的心思,做一些自以为对她好,仅仅感动自己的事。
那才是大舔特舔。
贺兰弯唇一笑,他和妘妙不同,没有救世的宏伟格局,他的心眼很小,不祸乱修真界已经是压抑天性了。
如今能和故人重逢,哪怕心上的姑娘前尘尽忘,贺兰也愿意费尽心思对她好,不求来日方长,只求岁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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