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信任
轩辕宗，主峰之下。
地底暗无天日，用火把照明，从古至今都作为囚牢。
就连轩辕敬曾经的师兄，被上任掌门收为义子的轩辕诡，也曾被镇压在主峰之下。
不过他十七年前被释放。
世间再无轩辕诡，只有猎魔人鬼叔。
轩辕青城不止一次暗中托人请鬼叔回来，却被拒绝。
理由只有三个字：烂透了。
从如今人人敬仰的祖师爷轩辕敬，到他座下数位长老，再到门中小辈，没有一个好东西。
无辜躺枪的轩辕青城叹息一声，用表兄司空昱的话来说，就是大环境如此，要么随波逐流，要么被踢出局。
在肮脏的暗流里面，清白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轩辕青城点亮火把，明光映衬着她的脸庞，这是一张做女子过于英气，做男子又有些秀气的脸。
她手握火把，通过狭长的甬道，来到关押堂弟轩辕青瑞的暗室。
打开铁门，曾经目中无人的“太子爷”被绑在刑架上，他口中还塞着染血的破布，整个人都透着苍白的死气，显然是动过刑了。
然而在轩辕青瑞的皮肤上，却瞧不出一点痕迹。
轩辕青城对此很满意。
她举着火把走近，扯掉了用来塞嘴的破布，语调波澜不惊：
“堂弟，疼吗？”
轩辕青瑞悠悠转醒，他恨毒了眼前的人，却没有力气反抗，像那些曾经被他欺负过的人一样，只剩绝望，求救无门。
他用微弱的声音说：“你有种就弄死我，祖父出关后一定会为我报仇。”
轩辕青城不动声色，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毛骨悚然：“可是堂弟，祖父能活多久还不好说。”
“纨绔如你，拿什么自保。”
就说当年，轩辕敬的两个儿子为了家主之位互相残杀，最终双双殒命，只留下族中的小辈。
轩辕敬前脚从儿子们的灵堂出来，后脚就把下面的孙子扔进死训营，并扬言谁拿第一谁做少主。
那个时候，轩辕青瑞是例外，因为他长得最像轩辕敬年轻的时候，也因此逃过死训营的折磨。
轩辕青城可没这么好运。
她女扮男装，不知吃了多少苦，忍了多少痛才有今天。
少女晃了晃手中的火把，说：“你以为那些长老们为什么不救你？是因为他们知道，祖父老了，未来的家主是我。”
“堂弟，你最清楚那些老东西，他们惯会当墙头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谁又会为了你来得罪我呢？”
“要怪，就只能怪你作恶多端，目中无人，也不懂笼络人心。”
轩辕青城话落，眸光似笑非笑，落在面色惨白的少年脸上，如看死人。
退一万步来讲，她让人动的刑看不出痕迹，又用丹药护着轩辕青瑞的灵根，即便轩辕敬出关，堂弟告状，又能查出什么呢。
无非是口空无凭。
“轩辕青瑞，你不是最擅长捂别人的嘴，把你害死的人伪装成自尽吗？如今这百口莫辩的滋味，你尝了觉得如何？”
“闭嘴！”轩辕青瑞被激怒，他想反抗，却只带起锁链的脆响。
“我告诉你，他们都是贱民，不配和我相提并论，杀就杀了。”
轩辕青城抬手，又是无形的一鞭甩上去，她听着惨叫声，说：
“堂弟，我看你也如蝼蚁。”
“不，是一个笑话。”
轩辕青城弯了弯唇角，她从前忍他让他，不过是捧杀他。
眼前的人也如她所愿，是锦衣玉食堆出来的废物，除了身份一无是处，哪能和她相比。
轩辕青瑞在享受的时候，她可是一遍又一遍练刀，下足了狠心，才从小辈中脱颖而出，被立为少主。
她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又怎么会输给只惦记床上那点事的废物。
轩辕青城冷笑道：“堂弟，祖父之所以宠爱你，是因为你同他一样，是明明喜欢男子却不敢承认的懦夫。”
她收回长鞭，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顺势抛过去。
鞭子被阿九稳稳接住。
他拱手回禀道：“少主，宋义保下了，我已向大长老复命。”
轩辕青城一掌劈晕轩辕青瑞，这才说道：“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大半，只等司空昱整理证据，递交罪罚司。”
“到时惊动了昀天宗，即便轩辕敬出关，他也自顾不暇。”
阿九点头：“如果那个时候，郁姑娘又顺势向轩辕敬发起挑战，少主暗中相助，便能杀死他。”
他一死，轩辕宗就会好。
轩辕青城拍了拍阿九的肩膀：“一直以来，多谢你了。”
面容冷酷，甚至显凶的少年笑了笑：“少主，如果不是您的母亲有慈悲心肠，当年尚在腹中的我恐怕不会顺利活下来。”
轩辕青城眉心微皱：“我阿娘就是太心软了，所以才活得左右为难，倘若没有我那个小叔叔，她恐怕早就不想活了。”
被自己的公公霸l占后，轩辕夫人是想过死的，然而她被查出有孕，又实在不忍心杀害无辜生命，便违背礼法生了下来。
说是轩辕青城的小叔叔，实际上是她的幼弟，不过七岁，连刀都拿不稳。
他拿什么当一宗之主？
轩辕青城虽然对他有敌意，但不至于恨，她最恨自己的祖父，恨他不喜欢女子，却偏要留后。
恨他纵容宗门上下，弄得乌烟瘴气。
轩辕青城该庆幸自己儿时被养在母亲的娘家，养在道宗，和表兄司空昱一起长大。
后来，司空昱的父亲逝世。
司家乱成一团，轩辕青城又回到了轩辕宗，那一年她十岁，表兄十五岁。
十五岁的少年突逢巨变，还是盲眼之人，轩辕青城不敢想象他是怎么从一众兄弟中间闯出来的。
起初，道宗的掌门并非是他。
而是他的兄长。
司空昱隐忍蛰伏，暗中挑拨其他兄弟之间内斗，他隐居后院做棋手，因为是个瞎子，没人忌惮他。
也因为这份轻视，因为正常人对残疾人的偏见与傲慢，司空昱跟在最后面捡漏，坐收渔翁之利。
相比之下，轩辕青城的上位之路要辛苦很多。她回轩辕宗后，未过两年，父亲就和叔父因争家主之位同归于尽。
十二岁的轩辕青城被祖父扔进死训营，呆了足足有四年。
最可笑的是，她进死训营没多久，祖父就闯进了她阿娘的房间。
他凌l辱了刚刚新寡的儿媳。
还留下了一个孩子。
如今轩辕青城十九，幼弟也七岁了，仿佛像梦一样。
全是荒唐。
轩辕青城的眉心跳了跳，一旦想到祖父做的龌龊事，她心头的怒火就难以压抑。
刑架上的轩辕青瑞又成了出气包。
轩辕青城提起一桶浮着碎冰的冷水，朝着轩辕青瑞劈头盖脸地浇过去，又把人生生弄醒了。
这样的折磨让少年彻底崩溃，他嘶吼道：“你有种就杀了我！”
轩辕青城接过阿九递来的帕子，她擦了擦溅到自己脸上的水珠，说：“你有种怎么不自己死？”
“我如今不过是用你当初对待同门，对待赵意他们的方式来对待你，你怎么就受不了了？”
她把帕子扔到少年身上：“放轻松，这才哪到哪。”
轩辕青瑞死死盯着她，他嘴唇哆嗦，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吓唬的，自从被关到牢狱里，他就总是做噩梦。
梦到那些被他虐l杀至死的人。
他们七窍流血，向他索命。
轩辕青瑞神情恐慌，大声道：“轩辕青城，那些贱民又不是我一个人害死的，你凭什么只惩罚我一个人？”
他的两个跟班，还有好多弟子，都参与过宗门里的霸l凌。
而那些明哲保身的旁观者，又何尝不是助纣为虐？
他如果有罪，其他人也别想开脱。
轩辕青城回头，眸光不悲不喜：“你着急什么？我都不急。”
腐肉也好，毒瘤也罢，她总会一点一点剔除干净，还轩辕宗一派清明。
“走吧。”她对阿九说。
沉默寡言的少年点头，默默走在前面，用火把替轩辕青城照亮又长又黑的甬道。
他思虑再三，还是说道：“少主，我知道你想革新，但那群长老肯定会阻拦，他们年迈，座下的弟子就是唯一希望。”
换言之，轩辕青城想动他们的徒弟，很难。
那些嫡系弟子大多都姓轩辕，要么和祖师爷沾亲带故，隶属同族，要么是世家联姻，虽然不姓轩辕，但他们一般喊长老们为姑父或者姐夫。
因为或多或少的亲戚关系，大家都是利益共同体，所以互相遮掩彼此通融。长老们特别的护短，还扬言那些小辈们是一宗的未来。
轩辕青城的脚步停了停，她忽然轻笑一声，带着讽刺：“阿九，就是这些人，也敢说是轩辕宗的未来？”
如果一个宗门，只论门第，只看出身，只讨论弟子是不是权贵，有没有后台，固守着阶级观念的话，迟早会从内到外彻底腐烂。
长老们还沉浸在虚假的繁荣里，轩辕青城却看见了自家宗门和昀天宗的差距，单说收弟子这一项，就远远比不上。
昀天宗选人，只看天赋。
天赋不行，交再多学业束脩也没用。
也只有这样的宗门，才会成长出郁岁那样的强者。
轩辕青城弯了弯唇角，问阿九道：“你觉得她如何？”
阿九微愣，他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好是好，只是少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信任她。”
据他所知，轩辕青城只在玄真秘境里和郁岁有过交集。
这短短的相逢，难道就足够看清一个人的品性吗？
答案是否定的。
轩辕青城说：“在这修真界里，要相信一个人是很难的。”
“阿九，我比你想象中更谨慎。”
她正色道：“关于郁岁，她只在玄真秘境里认识我，我却认识她整整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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