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众创业万众创新
宋同宜和杨砳领完证的那天晚上，和她躺在一张床上的人是程乐游。
程乐游第二天就要远赴英国，两人间的那些磕碰被离别的伤感冲刷干净，宋同宜和程乐游头碰着头，一遍遍问她：“公寓租好了吧？和室友联系过了吗？下了飞机学校来接吗？导师看起来好不好相处？”
程乐游被问烦了，她转过身看着宋同宜的侧脸，说道：“你要是真的担心我，就该和我一起走。”宋同宜听不出来这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所以没开口。
程乐游的嘴巴没停，只是转移了话题，她拿起宋同宜刚给她看过的结婚证打开，露出了红底双人照，“你笑得还挺好看的。”然后从卫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递给她，“宋同宜，新婚快乐，我只能祝你……永远不后悔。”
宋同宜接过红包，厚厚一沓。
“你不要只照顾他，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宋同宜听了，终于忍不住，抱着程乐游哭起来，一开始还是克制的小声呜咽，后来变成放声大哭。程乐游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嘴里的话却不靠谱：“杨砳现在一定恨死我了。老婆在新婚夜晚上和别人抱头痛哭。”
宋同宜被她逗笑，两个人一晚上哭了笑，笑完哭，到了第二天早晨只能双双顶着肿成核桃的眼睛下楼。杨砳一早等在她们宿舍楼下，准备一起去送程乐游。
程乐游在机场办完托运，准备进安检的时候又转身抱住宋同宜：“等我回来的时候，希望你的工作室已经一骑绝尘，到时候我直接入职。”
宋同宜忍不住又要哭，程乐游见了她这幅样子，松开她转身进了登机口，只给她留下一个潇洒挥手的背影，再没回头。
送走程乐游，宋同宜和杨砳在外面吃了潮汕牛肉锅，又去商场里添置了一些东西，决定回家的时候天色已晚。杨砳拦了辆出租车，司机师傅拉着他们在旧城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条巷子口，巷子太窄，出租车开不到他们家门口，下了车还要走一截。走进最后一条窄巷的时候，宋同宜对杨砳说：“我还没和我爸妈说呢？你说我爸妈要是骂我怎么办？”
杨砳捏了捏她的手，告诉她：“放心吧，他们不会骂你的，他们什么时候和你生过气。”
回到家，宋同宜忐忑地拨通了老宋的电话，她决定速战速决，电话刚接通，没等那边发出声音，宋同宜就一鼓作气，“爸，我和杨砳结婚了！”
电话那头是可怕的沉默，宋同宜看了一眼钟表，又试探地开口：“爸？”
“宋同宜！你刚刚说什么？你再给说一遍。”老宋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
宋同宜拿着手机远离耳朵，又嗫嚅着：“我结婚了，和杨砳。”
“宋同宜你到底在胡闹什么！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商量，你以为你是十五岁在玩儿过家家吗？你怎么能嫁给老杨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杨砳呢？叫他接电话。”老宋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不断传来，宋同宜怀疑自己是不是开了免提。
宋同宜犹豫地看了杨砳一眼：“他……现在没空。”
杨砳听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把电话给他，宋同宜犹豫了半天才把手机放到他手里。杨砳接过电话就去了阳台，她只听到杨砳说了一句“宋叔”，之后就再也听不清。
过了一刻钟，杨砳从阳台出来，一脸平静地把手机又递还给她：“你爸还有事儿问你。”
宋同宜胆颤心惊地接过来，见杨砳走进卫生间后才开口：“爸。”
“你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在你们那里办还是回家办，还是两场都办？房子要在哪里买？我们给你出首付。租房子算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杨砳和老宋说了什么，老宋的怒气已经消了不少。
“过段日子再说吧，我和他工作都很忙，现在还没时间。房子以后再买。”
“你你你你，说你什么好！”
老宋刚刚知道女儿结婚的消息，就在新女婿身上体会到了深刻的认知失调，他这人情感向来大开大合，爱屋及乌是常事，恨屋及乌也不意外，爱女婿好像就不够恨老杨，恨女婿又显得不够爱女儿。
老宋思索了半天，只好继续沉默着。
宋同宜见老宋不说话，她缩进沙发里，扭头看着窗外那轮上弦月，声音闷闷的，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爸，我想你们了。”
“你看到月亮了吗？我们现在看的是同一个月亮。”1
爱在一瞬间就占据上风。
老宋叹了口气，决定认命。
“你啊！家这边我和你妈可以帮你张罗，你们那边自己也上点儿心。”老宋说完挂掉电话。
听完老宋最后一句话，宋同宜放下手机，这一招屡试不爽，她知道老宋已经把杨砳纳入自己爱的羽翼下。
杨砳已经冲完澡，她光着脚向杨砳走过去，问他：“我爸和你说什么了？”
杨砳放下手里的箱子，他的东西昨天才搬来，还没整理，“也没什么，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你。”
“真的？”
“当然。”
杨砳推了下眼镜，水珠顺着头发滴在地板上，又说，“快去洗澡吧，不早了。”
宋同宜洗澡洗得心脏通通乱跳，她知道他的话什么意思，昨天没做的事今天总要做的。等她换好家居服，吹干头发拉开卫生间的门，杨砳正抱着手臂斜倚着墙等她。
“今晚我就不走了。”杨砳摘下眼镜拿在手里。
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宋同宜扯下毛巾，踮起脚尖圈住他的脖子，去吻他的嘴角，“也没想让你走。”
杨砳终于笑了，他搂着宋同宜的腰向卧室走去。
等到杨砳的身体压向宋同宜的时候，她才感觉到紧张，她的手指揪着杨砳的t恤，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说：“我渴了。”
杨砳停下动作，翻身起床去给她倒水。
宋同宜捧着杨砳端来的玻璃杯窝在床头，一口一口啜饮着杯子里的温水，她偶尔抬头看一眼杨砳，他正坐在床边，双手插在裤兜里，两条腿伸的笔直，嘴角带点儿笑意直勾勾看着她。
“你渴吗？”宋同宜把剩下的半杯水递给他。
杨砳接过杯子，点点头，“是有点儿。”
但他没喝杯子里的水，他手一伸把杯子放在床头柜，趁宋同宜不注意又压着她，找到她的唇细细地吻。宋同宜快喘不上气的时候，杨砳放开她，一边用指腹揉她的唇角一边说：“不过只有这儿才解渴。”
宋同宜看着杨砳滚动的喉结，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涨得通红，她伸手要去关灯，杨砳却捉过她的手腕，又吻下来。宋同宜推着他的肩膀：“你觉不觉得有点儿热？你要不要去打开空调。”
杨砳这次却没动，他拉过宋同宜的手腕按向头顶，“没事儿，等会儿就凉快了。”
很久以后宋同宜也没有觉得凉快，她只觉得越来越热。
等到明月高悬，杨砳在宋同宜身后环住她，声音低沉，问她：“感觉怎么样？痛吗？”
宋同宜看了一眼表，她又累又痛，不太想说话，于是随便糊弄他：“就是很热。”
杨砳的声音又响起：“只有热吗？”
宋同宜翻了个身，用手捂住他的嘴，“快睡吧，太累了。”
杨砳却像被刺激到了一样，拉下她的手，又去吻她的嘴角。重复刚刚的步骤时，每进行一步杨砳都要问一句“你感觉怎么样，还热不热”，宋同宜听了赶紧又用手去堵他的嘴，“你感觉怎么样”这句话她常在做咨询时问起，她可不想在工作的时候想起这种场面。手被杨砳拉走，也顾不得扭捏，用嘴去堵他的嘴，这样也好，不仅听不到他的声音，也不用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了。
宋同宜第二天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杨砳的。她从被子里抬起头，身边却没人，她喊杨砳接电话，杨砳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帮我接一下。”
宋同宜拿过他的手机，屏幕上的一串数字前面写着+01，她按下接听键，“喂，你好，哪位？”
对面的人却没声音，她又问了几句，依旧没声音，杨砳走进来，宋同宜把手机递给他，“不说话，不知道是谁。”说完打了个哈欠，抬手揉自己的眼睛。
她听到杨砳问了两句，对面好像有声音传出。
宋同宜没功夫仔细分辨电话里的声音，因为她的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她放下手臂，睁开眼睛仔细瞧，发现无名指上套着一个指环，铂金的莫比乌斯环，她想起自己之前和杨砳说过不喜欢钻石，因为她觉得那是消费骗局，又说喜欢黄金，但不喜欢黄金制成的饰品，她只喜欢金条。
杨砳还在听电话，宋同宜抬起手，用口型对他说谢谢。杨砳也用口型对她说不客气，说完就继续出去接电话。
宋同宜收拾好走出卧室的时候，听到杨砳对电话里的人说了一句“可我结婚了”，听不出来是什么语气，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谁啊？”
“一个同学。”
“在美国还打越洋电话啊，直接用社交媒体联系多方便。”宋同宜知道+01是美国的国际电话区号。
杨砳对她笑了一下，吻了吻她的额角，“我去公司了。”
杨砳在研三时已经租好了未来的办公室，在一幢规模不大的写字楼，挂牌子那天宋同宜去看过，印着“一乐科技”的公司金属铜牌规规矩矩挂在门边，里面是不大的开间，但非常符合他们现在的规模——他和谭风两个创始人，雇了三个学弟。
宋同宜现在在梁老师那里实习，一切以来访人时间为准，今天上班时间可以稍微晚一点，等她出门的时候，也接到了一个电话。
宋同宜看着这串归属地是家乡的号码，好像猜到了是谁，她按下接听把手机放在耳边，果然，电话那头传出杨砳母亲严女士的声音：“同宜啊，杨砳在吗？”
俩人说了半天，宋同宜才知道杨砳父母知道他结婚的消息比老宋和李女士知道得还晚。李女士一大早冲到杨家用最温柔的语气明里暗里指责他们教子无方，还说自己养的女儿惯不会这么大胆，老杨夫妻这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结婚的事，杨砳电话一直占线，所以就给宋同宜打。
后来老杨忍不住抢过电话和宋同宜说话，如果说老宋对女儿的爱会渐渐延续到了杨砳身上，那么老杨对杨砳的怒火，此刻已经殃及宋同宜。
老杨倒是没指责他们偷偷结婚的事儿，只在电话那头用高八度的声音骂他们两个结了婚也不务正业，即使他们两个正响应国家号召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宋同宜在电话里给老杨解释：有学校和导师的资源，再加上杨砳的聪明劲儿，他的事业可以预见的在未来将会蒸蒸日上。
“为什么不回来考公务员？！在外面折腾能折腾多久？”
宋同宜说完自己以后打算开一间心理咨询工作室的时候，她仿佛都能听到老杨血压飙高的声音。
两个个体户是入不了老杨的眼的。
宋同宜怕继续说下去杨砳他爸真的能进医院，只能听着对面一直讲述隔壁老陈的孙子考上公务员到底有多好。
好不容易等到老杨讲完，宋同宜僵硬地说了一句：“我们知道了，会考虑的，爸爸再见。”
说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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