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声叹息
宋同宜当晚定了机票,又订了一间滑梯水屋酒店,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个印度洋上的小岛,迫不及待地想要感受一番鸡蛋灌饼小贩的快乐。
她们两个穿着比基尼举着胳膊在水滑梯上慢慢滑进碧蓝色的大海里,下午又去浮潜,她咬着黄色的胶管,东方石鲈和鹦哥鱼从她指尖穿过,被温暖的海水包裹,连心也变得温柔。晚上,她躺在海洋吊床上,把一天的视频统统发给杨砳。
杨砳五分钟后回消息,问她这是哪儿。
她又拍了一张星空,告诉他马尔代夫很美。
一周后,宋同宜和程乐游归家。
杨砳说有人来接,她没想到是谭风来接的。
宋同宜刚坐进车里,谭风就递来一张邀请函,“宋姐,周末我们大学同学聚会,你千万要来。”
“人多的地方不去。”谭风这种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人不多,没几个。”谭风转过头来,“有个同学家里的公司风头正盛,我们想和他合作。他也带他太太来,正好借此机会联络联络感情。”
“这意思是还有任务呢?”程乐游坐在宋同宜旁边出言讽刺,“去当吉祥物给不给发工资啊。杨砳没有嘴吗?还要找个代理人吗?”
谭风被噎得说不出话。
宋同宜接过那张邀请函,只说知道了。
她回到家里,发现杨砳也在,宋同宜放下行李,问他吃过了吗。
“在公司吃过,不过现在又饿了。”
宋同宜去厨房下了两碗清汤面当做夜宵。
吃饭的时候她把邀请函给杨砳推过去。
杨砳接过看了看,“谭风跟你说的?”他把碗里的萝卜丢到一边,开口问她,“你想去吗?”
“你想让我去吗?”
“那就去吧。周末下午我来接你。”
周末宋同宜一觉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杨砳已经出门了,她刚睁眼就接到了严女士打来的电话,这次的意思更加明显,劝她好好养身体,又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宋同宜明白,她想说的其实是——身体是孕育的本钱。她照例客气了一番,说自己知道了,说完又觉得太生硬,找补两句,说她和杨砳有空就回去看他们。
她挂了电话,走进衣帽间挑晚上要穿的衣服,手指在一排衣架中间划过,碰到那条绿裙子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她上个礼拜坐在这里时的那阵干呕。
宋同宜心脏狂跳,顾不得吃午饭,她取了车钥匙开车冲到最近的药店,买了一盒验孕棒。
回家路上手指哆哆嗦嗦,怎么也打不着火。
下了车冲回家里,她坐在马桶上,翻着说明书,却又迟迟不敢。
这会是一件高兴的事吗?这对他来说会是一件高兴的事吗?
好不容易等她做完心理建设,按着说明书上的方法操作完,她默默在心里倒计时,快要默数完的时候,却还是不敢看,她把那根验孕棒倒扣在洗手台上,手撑额头盯着它出神,她现在也不太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样的结果。
“同宜,好了吗?我们该走了。”
她听到杨砳打开家门走进来的声音。
“来了。”宋同宜推开卫生间房门,走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根验孕棒就放在洁白的台面上,预示着未知的命运。
杨砳载她来到谭风订好的餐厅。
人确实不太多,就一桌人,零零散散十几个。
宋同宜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她很厌恶杨砳的老同学审视的目光,那样子就好像在询问颜如玉为什么娶了无盐女一般。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去杨砳公司新大楼的时候,她那时新学了一道清蒸鲈鱼,做好后想要给杨砳送去。她站在电梯里,后来不知为何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多,她缩在角落里,那个不停审视她的人在看了她好几眼后终于开口:“你的工牌呢?新来的吗?公司规定也无视。”
宋同宜愣了一下,还是告诉他:“我没有工牌,我不在这里工作。”
“这里没有预约不能进,你的预约呢?我看看。”
电梯里的人都齐刷刷扭头看她,她硬着头皮说:“我也没有预约。”
宋同宜觉得那人下一秒就会叫保安来把她丢出去,在他张嘴之前她赶紧说:“我来找……我老公。”她还不太能熟练地使用老公这个词汇。“……杨砳。”
电梯里所有人的眼神都聚过来,和今天的感觉一样,审视的、怀疑的、好奇的,她似乎都能听到他们的内心戏,总结起来就是这个女人占了天大的便宜。她硬撑到四十三楼,也没去见杨砳,转头找了一部角落里的电梯落荒而逃。清蒸鲈鱼全都喂给了他公司楼下的垃圾桶。
等到开餐,宋同宜更加食之无味,谭风的目标人物“老同学”两片嘴唇碰来碰去,先讲投资学,再讲成功学,只有谭风和向小园不动声色地附和着。
宋同宜怎么也没想到他最后给他们上起了海洋生物课,他指着桌子上的海鲜给他们科普某个生物的拉丁文发音。
“这条青星九棘鲈还不错。”
宋同宜皱了皱眉,她看向杨砳,他正面无表情的咽下一口红星斑。
“哦,就是红星斑,但还是不如我在香港吃得那次。”
宋同宜也夹了一筷,味同嚼蜡,只好借口去卫生间。
她靠着洗手间的台面,抬头盯着镜中的自己,想着的却是家里洗手台上的验孕棒,要不要等杨砳一起看?
宋同宜洗了手出来,站在阴影里,她刚想回去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杨砳,你这种高岭之花怎么就结婚了呢?”
然后一片叹息声响起。
他们先是惊奇,现在又佯装叹息,好像他和她结婚是做出了什么巨大的牺牲似的。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一道女声响起,坐在杨砳对面的女同学问他。
宋同宜的心脏又狂跳起来,一下比一下有力。
“我不打算要小孩。”
她知道这是杨砳的声音,他的声音像长出了触手,从她的胸口涌入,冰凉却黏腻,狠狠攥紧了她的心脏。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下午在期待什么。
宋同宜又在那儿站了五分钟,就像在空气里溺水。听到向小园要出来找她的时候才慢慢走回去。
“宋姐,你没事儿吧,你的脸怎么这么白。”向小园拉着她入座。
宋同宜笑笑,“没事。”
杨砳却站起来,“不舒服吗?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家。”杨砳说完就拉着宋同宜和大家告辞,宋同宜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知道今天够不够得体,不知道有没有完成谭风的任务,只是挂着那个僵硬的笑容,站在杨砳身后。
在车上杨砳又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宋同宜只能摇摇头。
等杨砳在地库把车停好,宋同宜走在杨砳前面进入电梯,电梯合上又打开,她走到门前赶紧输密码打开房门,鞋都不换就冲进卫生间,她现在只想在杨砳看到以前把那个东西赶紧收起来。
她的手指刚碰到洗手台上细长的验孕棒,杨砳就跟在她身后推开了洗手间的门,宋同宜赶紧转过身把东西藏在身后。
杨砳握着门把手,和她只隔着一个门缝,他问她:“你没事吧。”
宋同宜的手指用力,在背后紧紧捏着手里的东西,“你已经问过很多遍了,我没事。”
杨砳听了就要出去,宋同宜见他退了一步,过了两秒他却又往前迈了两步,把门打开了一点。
“同宜,你想要孩子吗?”杨砳微微拧着眉头,像是疑惑,语气却是询问。
宋同宜看着他的眼睛,她已经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她垂下眼睛盯着脚尖,“不想。”
一直输的人,偶尔也想赢一次。
杨砳终于退出去,帮她关上了门。
宋同宜回过头,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她终于知道,那些她参不透的,改变了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她拿出手里的东西,手掌被硌出两道深痕,她低头看了看,一道杠,还好还好,没有输。
她把那一整盒验孕棒都丢进垃圾桶里。
宋同宜和杨砳说自己要整理来访人记录,一整晚坐在书房里,她翻出上学时的一篇论文,不到一万字,论述怀孕对女性心理的影响,她论文的结论是,孕期的心理变化会影响社会参与,进而严重影响女性的社会角色认同。她一遍又一遍的看,翻来覆去,直到把孕期每一个阶段的心理变化都烂熟于心。
看累了就想看看月亮,她向窗外看去,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原来是个阴天。她向后靠着椅背,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食指和拇指捏着自己的眉心,就这样吧。
她想要把自己的心脏缝合好。
等到凌晨,宋同宜回到卧室,床上的人已经睡熟了。她慢慢躺到杨砳身后,伸出手轻轻环住他,头贴在他的后背,眼泪顺着眼角沾到他的t恤上,后来又落到床单上,渐渐糊成了一片,这是她给自己的心脏动手术后大出血的遗迹。
卧室的钟表滴答、滴答、滴答。
宋同宜决定闭上眼睛,从此却再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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