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伤筋动骨
“来！”
对面的江澄犹犹豫豫地看着我，迟迟不动。我心下一动，当即挑衅地抬手敲了敲手边的翠竹，眼神一厉，往日里懒散的模样骤然消失无踪，身上带了几分肃杀之气。
果然，我的姿态太过嚣张，对面的江澄眉眼沉了沉，一声不吭拎着根小竹竿气势万钧地冲过来，挥手直直朝我颈间劈来。
我身形一动，当即闪开攻击，腾挪间连连翻身，动作轻巧无声地落到他斜后方，抬手竹竿携了几分灵力抽向他的后背。
破空声去得极快，江澄反应亦甚是迅速，头都没回，身体下意识便往前窜去。只是可惜，他尚未来得及动作前，结结实实地一棍已经落到他背上，发出一声闷响，江澄往前踉跄一步，稳住身形后当即回头攻来……
确实，我是不会剑法，手上的竹竿也被我当成半个暗器来使。只是，从一开始我人生的信条从来就是一个字‘快’，躲的快，出手也快，即便不会剑法，跟江澄动起手来，也能凭着速度优势游刃有余地与他过上几招。
啪！
又打中了！
唉，应该挺疼的！毕竟……每每我对准他身上的穴位抽下去时，江澄的身形都要滞上一滞，才能继续出招。
只不大一会儿功夫，江澄额前的黑发洇成一缕一缕贴在脸侧，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大概是疼的吧！我只瞥了几眼，很快将视线稳稳地定在他的领口位置，不敢再乱瞅。
至于他，呼吸粗重，攻击略微凌乱，这个……可能，大概是被我气得吧！我的攻击从来都是简单直接，要看穿我的招式很容易，想破了我的攻击亦简单。
可偏偏就是身体的反击速度跟不上，你说气不气人！唯快不破，可不是简简单单说着玩的，这种，眼睁睁看着，明明就是只差一点，偏偏就是打不着的无力感，最是容易崩心态！
我此时终于发现，原来我也是个相当狠心的人，尽管江澄此时的凄惨模样都看在心里，手中挥舞暗器的力道却丝毫没有留情……
月光之下，影影绰绰地竹林间，江澄丝毫不顾忌形象，瘫倒在层层叠叠地枯枝落叶上，闭着眼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手掌里还攥着只剩下半截的竹竿，被他发白的手指捏得变形扭曲。
我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百无聊赖地盯着地上凄凄惨惨、狼狈不堪的江澄，等他缓过这几口气，好回去吃饭。
飒飒作响的竹叶声中，粗重的呼吸声渐渐趋于平静，江澄却依然躺在地上，丝毫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我脚尖无意识地在地上蹭了几下，正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一声。
低低沉沉带着点变声期嘶哑的少年音，骤然在这寂静地竹林中响起，“……我是不是很没用。”
……这倒霉悲催的娃哦！我被江澄突然说话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顿时觉得更加糟心了！
拿着细竿子拔着地上堆积的枯叶，我很是随意地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我又懒又不上进……”
话还没说完，江澄突然睁了眼侧过头来，看向我的眼神，恩……我读懂了---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被鄙视的多了，我现在竟越发的淡定，眉毛不带皱的，低了眉眼错开他嫌弃的目光，主动揭自己的伤疤，“要是哪天，你发现自己脑海里记得起的，永远只有流血、伤痛，无时无刻不在的偷袭……暗无天日，周而复始。”
我突然抬眼看向江澄满是震惊地双眼，神色坚毅，“你会选择拼了命摆脱这种困境么？恩，所以不用羡慕我，换作你，你可以做的更好！”
说话的间隙，细长的竿子毫无预兆，被我骤然甩手扔出，划作一道利箭，眨间便直抵江澄的喉咙。
江澄反应极快，几乎是瞬间，挥着手里的竹竿，甚是轻松的格开我的偷袭，瞪着一双隐隐眨红的眼睛瞅我。
“看吧，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之前，你只是一直没有遇到需要你强大到无坚不摧的困境啊！”我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看着江澄，仿佛偷袭的人不是我。
事实证明，不久的未来，不过弱冠之年的江澄，的的确确以一已之力，挑起了整个云梦江家，只是这成长过程中付出的代价略微惨痛了些。
我走过去，学着江澄的样子，挨着他躺下，顺便将头搭在他肩膀上。
本来垂着眼皮有些沉默的江澄，斜着眼角瞥了瞥我的动作，躺着没动，沉默半晌，突然哑着声音开口，“你……在眉山时……”
……少年，重点是眉山么？
“……我可不是说眉山不好啊，江澄！眉山其实真挺不错的，对我们这些人，不仅给吃给住，还免费教修习。能力出众的，还有机会进虞氏内门。那眉山虞氏简直就是活菩萨在世！”我急急地扒着江澄的胳膊，连连补了好几句夸奖的话。
“真成了内门弟子，这一辈子都可以不愁吃不愁喝，不要太舒服哦！恩……我就是想说，有人的地方便会有欲望、有争斗，到哪也避免不了！”我侧着脸，很是饥渴地盯着江澄脸颊上的婴儿肥，笑眯眯地解释道。
“呐呐，现在有你这个堂堂的江家少主养着，我当然可以好好歇上一歇啦！”我偷偷伸了手，正想再戳一戳看着就软软的肉肉。
江澄猛得侧了脸避开，瞪了我半晌，突然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过了会儿又闲闲道，“你倒是会说话。”
“我这不是看你，最近因为魏无羡的事儿不开心嘛！”接连被瞪了好几眼，我讪讪地收了手，乖乖躺好，老老实实呆着。
一提到魏无羡，江澄的嗓门顿时拔高了几个调，气哼哼地道，
“谁因为他不开心了，他爱围着谁转便围着谁转，不想回云梦，干脆留在云深不知处好了！”
……要不要这么口是心非！！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反正迟早有一天，他也是要嫁出去的，你就当提前习惯习惯呗。”
我很是无所谓眯了眯眼，挪着脑袋在江澄肩上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你胡说什么！”
江澄当即反驳道，肩膀亦颤了下，倒是躺在地上没动，顿了会，又拿眼角狠狠瞪了我一眼。
“他早晚要出去闯荡的嘛，你又不可能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他跟嫁人的闰女也没什么区别嘛！”我又伸着手指戳了戳他微微鼓起的脸颊，笑道。
“你……别胡说！”明显底气不足。
仔细想想，我方才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这样想着我便没有继续解释。早些给江澄提个醒，让他早早接受现实也好，省得到时候魏无羡拍一拍屁股跟着蓝湛走了，他还傻傻地呆在云梦一等就是十几年。
有时候，我觉得江澄活得很是通透，想得多，懂得多，还特别擅长调节自己的坏情绪；有时候，又觉得他很是意气用事，尤其是面对魏无羡，明知不会有结果也要强求，格外的矛盾又固执。
我偶尔也会怀疑这矛盾的情绪是不是来自作者的设定？毕竟重感情重到不希望魏无羡交朋友这种程度，不太符合正常人的性格吧！
我出神这一小会儿的功夫，江澄亦没再开口。
夜色中，小小的山风，不一会便吹得人骨头直发凉！
“起来，回去了！”
江澄的肩膀动了动，突然一掌推开我的脑袋，僵硬又狼狈地从地上起身，似乎还拉扯到伤口。
清凌凌的月光之下，江澄本来白皙的皮肤更加衬得惨白惨白，眉毛亦拧得厉害。
我亦跟着坐起身，方才躺着没注意到，此时，他才站起来转身露出后背。我顿时一惊，后背出了些冷汗，江澄他白色的衣衫后面全是点点的腥红，尤其是后背那块，洇成一整片的血红色。
只瞅了一眼，我便不无心虚地快速打地上爬起来，十分狗腿地赶紧上去扶着他的手臂，充当暂时的人形拐杖。
差点忘了他原本就有外伤了，貌似下手确实是……有一点点重！
江澄僵着身子站着没动，略略倚了些重心压在我扶着他的手上。在原地站了半晌，江澄突然挑着眉毛，垂了眼皮看我，“干嘛，怕我走不动？”
“我……我腿麻了。”
站都站不直就不要逞强了吧！我觑了江澄一眼，低眉顺眼地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了一步。
“哼！”
江澄冷哼一声，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虽然他有努力正常迈腿，但还是一瘸一拐地，很是滑稽。
往前走了没几步，江澄突然别别扭扭地开口，“这点皮外伤，我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那，那是自然！”我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更加卖力地扶着他绕开竹子，慢吞吞地往外走。
这……这可能不仅仅是皮外伤，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疼上十天半个月还是要的，我亲自下的手，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明天继续！”
“啊！？”
“啊什么啊，你不愿意？”
“也，也不是，就是……你背上的伤口，好像有点严重，弄不好要发炎的。”
“发炎？”
“长时间长不好会恶化的，还是先养好伤吧，急不得的，先好好休息，好不好？”
江澄虽有些不情不愿，到底还是没继续坚持，专心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可我是很不理解，为何最近几日他要如此拼命的修习？
我因着略略有点心虚，便没敢像往常一般随意开口，一路走来气氛竟很是沉闷。粗神经地江澄终于在进院子之前，瞥了我一眼很是随意道，
“明日，山坡之上要放灯祁福，阿姐也会去，你要与我们同去吗？”
并不是很想去，也并没有什么想祈的！我看了江澄一眼，默默低了头。
“不想去就算了！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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