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拜火教内。

        穿过中亚平原与塔克拉玛干沙漠，波斯的建筑风格已然本土化了，三重檐歇山顶转顶，长长的回廊之上，有许多火纹白袍的人低着头穿行。

        肃穆而神圣。

        “大祭司。”低头行礼。

        灵均目不斜视从所有人面前路过，在推开走廊尽头那扇门之前，忽然回头问：“闻莺还有多久回来？”

        “回大祭司的话，七天。”

        灵均进门去了。

        殿内有长明不灭的圣火，其后挂着火和太阳的丝织品，巨大地垂落下来，宛如鎏金瀑布。不知名的香料充满整个屋子，迷迭的味道，让人头晕目眩。

        灵均叹口气，坐下。

        然后把脚上的靴子脱了。

        娘的，这镶金镶玉的靴子也太硌脚了，还每天都得穿。

        他翘起嘴角：“七！”

        穿书系统：【老大，你在数什么？】

        “数我退休的日子啊！七天，只有七天，闻莺就能回来杀我了！”

        系统：【……】

        灵均是个穿书任务者，这是他退休前的最后一个世界，其任务非常简单。

        那就是，尽职尽责地扮演好一个人渣。

        促使男主形成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龙傲天人设，然后被男主亲手杀掉复仇。

        按现在时间来看，闻莺估计已经从百晓堂处得知了玉鼎楼惨案的真相。

        也就是说，只要再等七天，他就可以安心退休了！

        ……

        七日后。

        灵均特意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心情愉悦地等着闻莺回来。

        外面的人送进来茶水，灵均知道那是麻痹他经脉用的，一旦喝下，三天时间内，身体虚弱，比普通人还不如。

        但他欣然喝下。毕竟这是男主安排的。

        一直等到日薄西山，他都靠在桌前打起了瞌睡，才终于听到外面乱起来。

        “祭司大人！不好了！”

        “起火了——！”

        灵均拍拍脸，把自己拍清醒了，端出那副高不可攀的样子，才推门出去。

        拜火教燃起了大火，火焰顺着木梁往上爬，所有东西被烧得噼啪作响。

        仿佛能将一切净化，那些潜藏在这里的污秽，日日月月都被烧成了一把飞灰。

        一如十二年前的玉鼎楼。

        许多人奔走、大叫、高呼，被推攘或者被灼烧。

        而灵均看见，大火之中，楼顶的最高处，站着一个人。

        今夜是个上弦月，挂在闻莺的背后，清辉一般，迎风映出他的身影，和他手中的弯刀。

        刀身长而弯，用世界上最好的乌兹钢打造，花纹精致，亮得与其身后的弯月重叠起来。

        两人对视。

        灵均心里想：“听说这刀上的花纹是引血的，锯齿也难以愈合，我会死得痛快点吧？”

        大火的光中，闻莺却勾了勾嘴角，却没有丝毫笑意。

        他说：“大祭司，你我相识那么多年，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灵均不说话。这里没他的台词。

        闻莺笑意渐敛。

        想起这个人居然把自己当作女孩养了那么多年，他心里岂能不恨？

        之前以为他是“父亲”、是“恩师”，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从没表露过情绪，但那些黑白颠倒的日日夜夜，却都是他一天天熬过来的。

        十多年了，他表面看起来无恙，但心态早就扭曲了！

        他忽然从高高的房顶悍然跃下！

        白袍如一只大鸟，遮天蔽日般，又美又悚然。

        弯刀泛寒光，不由分说，一刀捅入了灵均的腹腔！

        那身白衣立刻就染血了。

        “果不其然。”闻莺心里想，如果不是白日里安排的那茶水，那么现

        在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灵均被推到在地上，闻莺坐在他身上，拔出刀，毫不犹豫地再次捅进去！

        他目眦欲裂，脸上的疯狂和恶毒已经盖不住了，明明只十七岁的少年模样，却宛如怨毒的妖魔。

        而灵均记得，这段自己是没有台词的，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别崩人设。

        ——大祭司可不会因为疼痛龇牙咧嘴。

        闻莺哭着捅下第三刀。

        鲜血飞溅出来的时候，他的血管是冷的，可那温热溅到脸上时，却让他骤然想起了在拜火教的点点滴滴。

        十二年，四千多个日夜，他把这个人当成父亲、当成师父、当成唯一的朋友。

        那些笑容和奖励，永远都伴随着责骂和酷刑。将他当女孩养…那根本不是一个健康的、正常的养大孩子的方法，但他还是这么长大了。

        所以他一边贪恋着，一边憎恨着。

        所以现在明明是他占尽上风，但他脸上却满是泪水，在火光的折射中一闪一闪的，疯狂又绝望。

        “当年玉鼎楼惨案，祸由我母亲起。她背叛了拜火教，你杀她一人足矣！”闻莺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连整个玉鼎楼，你都要杀干净？！”

        “我本来该是一个正常人……”他叹了一下，“我母亲当年本准备掐死我，你却要将我带到拜火教，不就是因为想报复她吗？！你接受不了你的圣女背叛你，所以你要将她的儿子当成女人养！你让他学最恶毒的血咒，不分强青红皂白地杀人！”

        “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吗？！回答我——！”

        灵均闭了闭眼睛：我没有台词啊……

        这副冷情的样子啊。

        闻莺痛苦地闭上眼睛。

        灵均这种人，明明现在都已经这个境地了，却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刀子捅入他的身体也不蹙一下眉头，看他就像看一件无生命的东西。

        传闻中，拜火教大祭司生来就无情无欲，内心荒芜，喜怒落不到实处，轮轮回回，死去又活来又死去的虚无。

        看着就令人生厌。

        闻莺忽然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脖颈。

        “灵均!去死吧!灵均，你去死吧——!”

        “到地狱里去赎罪吧！神不会宽恕你的!我也不会!”

        颈间传来难捱的窒息感。

        灵均很感动：“走吧，统子，退休的生活，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呃，老大……】系统顿了一下，【好像卡bug了，穿不走啊！】

        灵均：“……你踏马再说一遍？！”

        系统狗狗怂怂，不敢说话。

        灵均掐住它并不存在的脖子，咆哮：“穿！快给老子穿！！！”

        退休生活近在眼前，系统居然给他卡bug！

        社畜灵均心梗异常，委屈得一颗眼泪顺着就流下来了。

        闻莺一怔，心头悚然。

        灵均这是……哭了？

        无所不能、无情无欲的拜火教大祭司，居然也会哭吗？

        灵均被掐得难受无比，在死亡的边缘来回试探。他意识到，如果他现在死了，系统bug穿不走，灵魂空挡，他说不好也会死。

        妈的……穿越过那么多世界，花了那么多精力，经历过那么多险境都没有失败任务，没想到最后居然会以卡bug收尾。

        人生真是奇妙！

        死在退休前一刻，他怎能不愤怒？

        于是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闻莺掐他的手上，垂眸，叹了口百转千回的气，道：“闻莺啊……”

        闻莺愣得送了力气。

        他看见高不可攀的大祭司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正在微微颤动，好像受惊的蝴蝶，有种说不出的脆弱。

        这分明是和灵均绝对不会同一时出现的感觉！

        灵均趁着男主走神，拽下他

        ，也不管是哪里了，二话不说，张嘴就咬！

        他现在没武器，最好用的就是牙齿了，咬掉一块肉，疼也疼死你！

        就在这时，系统大叫：【老大！穿了！】

        灵均：“！”

        灵均迅速闭上眼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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