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0
文试之后就是比武。
大概与文试隔了二十余天。
当日，一行人早早就去了现场，叶青柠被白唐提前叫走，狄永望就在那边感慨：“希望叶小姐不要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给我开后门。”
灵均说：“你放心，她绝对不会。”
“叶小姐是个清廉的人。”狄永望接话。
“不，你们可能算不上朋友。”灵均面带微笑。
狄永望叫起来：“诶？林兄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与叶小姐算不得朋友？我们义结金兰、情比金坚！”
灵均淡淡地说：“金兰是指女孩子的。”
众人行在路上，忽然遇到了温致舟，还有他身侧的沈枝。
温致舟立若芝兰玉树，与众人行了一个很周全的礼，说：“好久不见。”
几人纷纷行礼。
沈枝看了他们几个一眼，轻轻颔首，没说话，估计是一个都没看上的意思。
她对温致舟说：“小师叔，我先过去了。”
温致舟点头：“好。”
沈枝说完转身就走，利落无比，给众人留下了一个高不可攀的背影。
狄永望忍不住喃喃道：“好有气势……”然后看向温致舟，自觉也算半个熟人了，就问：“不过，温少侠，她看起来像是你的长辈，怎么叫你师叔啊？”
温致舟很好脾气地回答：“家族问题，不败宫的辈分比寻常江湖门派要乱一些。我……从小是她带大的。”
“噢——”狄永望恍然大悟，“我还记得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景德正叫你师叔祖，他怕是你们不败宫内辈分最低的吧？”
温致舟轻笑道：“不是。”
狄永望就乐了：“居然还有！这都到师叔祖了！亲手把自己的师叔养大，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体会。”
温致舟就轻轻地笑，却怎么看都有几分落寞在里面。
灵均忽然问：“怎么？温少侠你莫不是被不败宫给逼来的？”
温致舟顿了一下，才解释：“之前与你们说过，自叶盟主去世之后，不败宫内就分为了两派，沈枝就是支持选举盟主的那一派。”
狄永望心直口快：“那她自己怎么不参加选举？要让你来啊！中原武林的历史上，又不是没出过女盟主？”
万睿识拦了一下：“狄兄，慎言。”
温致舟倒是没将这话放在心上，说：“无妨。她也是……为了我好。”
灵均心里吐槽：明明身上的那股抗拒都快冒出来了，却还是这么说，这人还挺会给自己洗脑。
“我自是不忠于功名利禄，不愿意强求什么盟主之位，平生所求，江湖桂花同载酒，江湖浪迹一沙鸥。”温致舟淡淡地说，“但我生在不败宫，既食人之禄，便须忠人之事。”
万睿识和狄永望都静默了，他们在门派中的身份不同，都不太需要接触这种事情，且都还年轻，乍然遇见，自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温致舟说这些也并不是为了要几句宽慰的话，轻轻一笑，就转身走了。
“这江湖上……好多人都在身不由己啊。”万睿识忽然叹了一句。
“还好，不算惨烈。”灵均忽然接话。
他这话说得奇怪，几个人都看向他，甚至包括闻莺。
灵均就一摊手：“我就感慨一下。这世界上苦难太多了，我亲眼见过的，比之惨烈的，数也数不清，如若遇上这么点事就要死要活、伤春悲秋，那这个世上就没人了。”
狄永望觉得哪里不对，小声反驳：“倒也不能这么说吧？”
灵均来了兴趣，就和他掰扯：“我曾见过无数圣洁者堕落、无辜者枉死、开路者冻毙，兄弟误会反目手足相残、忠臣被陷害君主被蒙蔽，英雄暮年后被挖出来鞭挞的尸骨……所以，我们才更需得保持一颗向上的心。”
狄永望被他说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万睿识就忍不住问：“林兄，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的样子，怎么感觉……见过那么多事？”
灵均心想我看起来年轻，思维却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鬼，那么多世界线里见过的故事，一桩桩说都说不完，刚刚提到的那些，更别说还有好多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过的。
那些过去的日子太长，他在长时间的磨砺后，已经有了种刻意淡化的能力，现在骤然想起来，却让他心中生出了无数唏嘘之感。
他的大梦一场，就是那些人鲜活的生命啊。
灵均一抬头，忽然对上了闻莺的目光，和平日里那种冷情的漠然、刻意的乖巧不同，此刻他的目光中全是探究。
灵均心说不好，他娘的一时失言。
好在闻莺什么都没问，几个人在狄永望的张罗下继续往前走。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却还是让灵均冒出了一身冷汗，仅仅那审察带着探究的目光，就让他招架不住。
总感觉他看他，又不像是在看他。
灵均不知道“自己”过去和闻莺到底有什么过节，也不知道矛盾能不能缓解，忽然觉得系统再不醒，自己也不能再继续在他的身边呆着了。
他娘的，这段时间，不，应该从一开始就有的，而这段时间才开始愈发频繁的感觉——他总疑心那看似平静的闻莺，下一秒就能提刀将他捅死。
他再次无望地敲了敲系统，照例没有反应。
他娘的，要不是他穿越过的世界的记忆还能回忆起细节，他都要怀疑系统那边才是他的幻觉了。
一行人走到比武现场。
比武的场地建在白凤阁内部，因为这是一场全江湖的盛会，从这件事被定下后开始，白凤阁全体上下就加班加点的修造、准备，如今才刚刚竣工。
白凤阁虽说在洛阳城，但其实是在洛阳的城郊，占地面积大到了一种夸张的地步，让人怀疑它们是不是有点皇家的支持。
用来比武的地方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却只在中心修了一个大比武台，其他地方全修成阶梯状，用以给江湖侠客们围观。
而洛阳果然不愧富庶之地，场地到处都用鲜花和红绸来装点着，还有两面非常大的鼓来烘托气氛，专由白凤阁的弟子来负责。
总之这地方看起来比当初的无双盟还要有钱不少，比上一次武林盛会，也就是叶青柠的比武招亲大会规模大得多了，想来也是对无双盟憋着一口气，还能显得它们白凤阁的实力不俗。
江湖上基本有头有脸的门派都来了。
毕竟这是由五大门派牵头举办的，他们就算想拒绝，也没那么大的本事，于是不管具体想法如何，都无一例外地出席了。
这倒也是一种门派实力的象征。
前段时间的文试没多少门派来看，今日的比武现场则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毕竟他们是江湖门派，考试那种文人的东西引不起他们的兴趣，真正要在江湖上立足、赢得他人的尊重，还是得能打才行。
鼓声、人声，现场嘈杂得很。
狄永望作为选手，摩拳擦掌地入场之后，一眼就看到观赏台上的一片红衣，恰巧，那群红衣也一眼看到了他。
于是就这么开始静静对视。
灵均正带着几人找视野比较好的空位置，一看狄永望这样，问：“狄永望？你怎么了？”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坐在一起的一堆红衣服，不禁挑眉。
原来是在这里遇到了赤云府的人。
看狄永望这个样子，想必这个小呆瓜没把这件事告诉赤云府，而且也没想到赤云府会来人。
那边“蹭”地站起来了一个人，伸手指着他，道：“你、你给老子过来！”
那人看模样也是个少年，五官倒是长得很标志，想来能在赤云府的一众长辈之前这么嚣张，辈分也不会低。
狄永
望如同条丧家之犬，夹着尾巴就过去了，道：“师父……”
没想到，这年轻男子，居然会是狄永望的师父。
分明看起来比狄永望还要年纪小一些。
南淮街揪着他的耳朵，骂骂咧咧：“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压低声音，“这参加选举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娘的就你这个脑子，进去迟早要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灵均天生耳清目明，这些话他是一句也没落下。
他不禁挑眉。虽说这话也没错，参加这选举的目前看来全是出身江湖名门，心中能有八百个心眼子，狄永望这智商确实不够看。
但这……也太丢了。
南淮街现在才发现有跟着狄永望来的几个人，一松手，摆出一副正经人的样子，说：“你们……是狄永望的朋友？幸会幸会，我是他师父，他在外面，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
几人都摇头，各自做了自我介绍。
南淮街只认识万睿识，毕竟无双盟大弟子在江湖上还是小有名气的，估计他也听说过“闻章月”，这位赢了比武招亲又悔婚的，不是什么美名，他就直接没说出来了。
狄永望捂着耳朵不服：“什么叫添麻烦？！你知不知道，现在这天下安定，还有我一份功劳呢！”
南淮街抱着手臂问：“哦？什么功劳？”
狄永望骄傲无比：“我曾经夜闯南疆五毒教，亲手翻了缪雪风的书房，还看到了他的棺材，然后看着五毒教被大火烧没了，带着《尸彘之术》跑出那十万大山！”
他这句话一点假都没作，全是真的，但是连贯起来听，确实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好像那邪教头子缪雪风是他亲手杀的，那五毒教也是他亲手放火烧的一样。
“就你？”南淮街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半天，“我可听说那药是不败宫率先研究出来的。不败宫素来对天下奇毒有所研究，找到了是正常的，但你……”
狄永望伤心极了：“师父……”
南淮街说：“别叫，我也没说不信你，不过你一个人夜闯五毒教我可不信，必然有朋友吧？是谁？”
狄永望立刻回头，指着灵均和闻莺说：“他们！”
南淮街这才终于对两人提起了兴趣，上下看了半天，估计是看这两人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出于礼貌，什么都没问。
狄永望被骂了半天，最终还是同意让他去比赛。
反正以他的武功，能打败不少人，但是和当盟主的水平想必，还是差了不少。
他在同龄一辈中不错，但参加选拔的还有那么多老一辈呢——毕竟年龄和资历不够，容易镇不住这个江湖。
像是他这种、温致舟这种、更甚至所有年轻的参赛的人，基本上都被当作了来凑热闹的。
灵均和万睿识、闻莺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坐下，就目送着狄永望去参加比武。
灵均还朝他挥挥手：“加油哦，我看好你。”
狄永望举起一只胳膊高呼：“我会努力的！”
灵均失笑。
其实这种选举武林盟主的方式，是近几代才出现的，以前一直都是由几大门派等有头有脸的人物来推举，最终选个德高望重的老头或者老太太来担任。
还是因为从前有一届盟主，在江湖上是够德高望重了，众望所归之后大家惊觉这人居然是五毒教来卧底的，那一届中原江湖被搅弄得风云巨变，闹得全江湖都对此形式不满，最终就搞了个“科举”和“武举”。
按照目前来看，情况还不错，估计下一次变革，就要等一个新的契机了。
通过文试选拔的人不多，却也不少。
林林总总站在场内，估计有三十余个。
这三十人要互相抽签两两比赛，最终比出一个第一，估计得打一整天。
好在这群人都是高手——毕竟不高手的不会来丢人——是故周围的观众们
也不觉得无趣，反而每一场都惊现无比，看得人很精神。
灵均挨着打量，难免就将那些人和闻莺对比。
这不对比还好，一对比就显得相当惨烈。
那些许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比武经验相当丰富，但他却总觉得，和闻莺有不少的差距。
怎么形容呢？
灵均脑子里冒出了那晚闻莺在无双盟杀人的情景，分明是那么血腥恶心的场面，却硬生生被他展现出了一种优雅来。
杀人是门艺术。灵均脑子里冒出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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