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舒泉看着陈博洛的脸。她最喜欢他的眼睛,爱他眼里的纯粹,爱一望到底的清澈。
她也爱他的情绪。爱他对自己小心翼翼的想接触的模样。
舒泉觉得自己情商算高。她看着陈博洛主动来自己工位找她时的模样大抵可以确认,陈博洛是想认识她的。
“为什么你会在外面租房子啊?”舒泉擦着机器,彼时酒精已经挥发的差不多了,机器也擦的干净不少。
陈博洛:“宿舍人太多了。”
舒泉抿唇,又说了一遍:“我看着你还挺腼腆的。”
陈博洛闻言,轻笑,他挠挠鼻尖,显然想起这是他们曾经聊过的话题,学着当时的语气,他说:“我那是和不熟的人才这样。”
他的眼睛好清澈,明亮到舒泉信以为真,想要说出实话。她觉得自己如果撒了谎,一定是玷污了这份纯洁。
可她忍住了。她想说:那我们以后熟一点。
她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主动,可是她总是不够勇敢的,懦弱的也总是她。
舒泉点头,不再说话。
——
第二天上班没多久,舒泉被骂了。
江景兴今天不知为什么请了假,报表再没人帮舒泉看着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数这条线的产量,只是跟着感觉,写了个数字。
可她没想到,数字没错,是停产时间错了。
厂里的规矩,填报表时要将修理机器的时间放在备注栏里。
舒泉今天刚上班时得知修机器,于是前两个小时的备注里的确写了修机器,可在后面的四个小时里,她都写了修理机器。
修了六个小时的机器。被车间组长看到这个报表后,当场给舒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接而立刻打电话,想到江景兴不在,就打电话给正牌的,管理整条线的线长李飞。
江景兴只是管理两条线前头的。
李飞一来,就被组长劈头盖脸一顿骂,奈何李飞脾气好,愣是一句话没说舒泉,被骂完就走了。剩她和组长两个人待在一起。
车间那么多人来来往往,看他们的人也多。
舒泉脸都红了,羞耻心从上而下蔓延出来。
组长嘴里说着不耐烦的话,又对舒泉翻了个白眼,将报表改完离开了。
她咬着下唇,有些委屈,却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委屈的理由,的确是她的错。
被骂了,却依然要做事情。舒泉走到货架旁查找需要抱的料,那个位置是个空地,陈博洛刚巧能看到。
舒泉更是无地自容,她只能低着头看货架。货架上永远是满满当当,物料员永远不会让它空闲。
可满当的坏处是,舒泉找不到缝隙将料抱出来。
费了一番功夫才抽出来,她抱起来时,放料的空脆盘划了下她的手,舒泉倒吸一口气。
压了会板子,陈博洛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走的不快,像是在琢磨,又像是无所事事。
他走到舒泉身旁,弯下腰扔了个垃圾,接而装作闲聊般的站在她桌旁,看着她压板子,勾勾唇,问道:“刚刚说你什么了?”
明明不是那么委屈的事情,可陈博洛一问,她就觉得好烦躁。
大概是当着那么多人面骂了她,让她驳了面子才会委屈的不行。
“我报表写错了。”舒泉看着陈博洛,“被她发现以后就骂我呗。”
陈博洛没说话,半晌,他冷嗤一声,鼻腔里发出气音,似是不屑。
舒泉望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压板子。
本以为两个人再没话题后,陈博洛会离开,可余光撇了有一会,他还是站在自己桌旁。
舒泉呼吸顿了顿,有些小心的抬起头,撞入对方眸中。
她轻咬舌尖,问道:“江景兴请了多久的假啊?”
陈博洛:“两个小时吧。”
舒泉张张嘴巴,不可置信地问道:“还可以请两个小时的假啊。”
闻言,陈博洛眼带笑意的睨了舒泉一眼,他语气温和,夹杂着笑意,轻声说:“不然呢?”
舒泉也笑,“我不知道诶。”
——话题结束。
舒泉抿嘴,不知道再该说什么。她不是一个经常同异性相处的人,在学校时那些男生也都以正常的心理去直视他们,而不是暗恋,喜欢这样的。
她沉默,手中的动作不停。
“我昨天…”陈博洛突然说,“昨天下班回去的时候我朋友要去人才公寓那。”
舒泉抬头,同他对视,听到他在和她分享生活,也乐意倾听,“去人才公寓啊?”
陈博洛点头,“对啊。”
“那么晚了,第二天还要上班,你们去人才公寓干什么啊?”舒泉道。
陈博洛挠挠鼻尖,平淡地说:“我朋友非要去捣台球,我就陪他一起。”
她点头,不知道怎么回复。
于是一个话题再次结束。
陈博洛是怎么样的人呢?
是会主动靠近女生的人?是对女生都会主动说话的人?是爱和别人分享生活的人?
答案无可厚非,舒泉似乎看的明白,她内心甜蜜摇摆,整个人似乎都有些飘飘然,嘴角的弧度也没下来过。
陈博洛离开没多久,江景兴回来了。
舒泉的位置靠在门口,一转头就能看到门,于是江景兴回来时,舒泉立刻就发现了,她和他对视时,江景兴说:“大姐好好干活啊。”
舒泉笑着点头。
“就你刚刚不在她还被马姐骂了呢。”陈博洛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说话时语气戏谑,舒泉听着很不舒服。
应该是看到江景兴回来,他想和他说话才走过来的。
可是关她什么事情呢?为什么要告状?这种事情应该她自己说啊,为什么呢。
舒泉没看陈博洛,装作不熟的模样。
她看到江景兴收起笑脸,接而同陈博洛一起离开。
舒泉独自生闷气。
她和陈博洛终究不熟,没到了解彼此的程度,也没到那种能看出彼此不开心的心照不宣。
陈博洛和江景兴似乎很熟,两个人一直聊天,也没工夫搭理她。
只是江景兴偶然会过来和她说话,一口一声大姐的叫着。
等舒泉再次去一二线后面抱料时,江景兴已经不在陈博洛身旁了。彼时陈博洛正一个人站着,似乎在发呆。
舒泉抿唇,推着车。她想要主动说话,以缓解她单方面的苦闷。
于是走到陈博洛身旁时,她语气轻快,夹着笑,她说:“哥,辛苦啦。”
一秒。
两秒。
没有得到回应。
舒泉看着陈博洛,他一眼都没有看自己,明明自己就站在他的身边,可他就是不说话,垂着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舒泉瞬间无地自容,拉着脸和别人聊天,却得不到回应,这是放在谁身上都要脸红羞耻的,舒泉更是如此。
她原本平静的内心一下子掀起波浪,她和陈博洛像是海面上的船只,因为舵手们的无声争吵而不再团结,所以他们集体罢休,所以海浪袭来,平静的小船被推翻。
舒泉垮下脸,面无表情的推车离开。
她回到工位,怒气后知后觉的冲上头。她喘着气,再看了一眼陈博洛时,对方还是那个动作。
盯着地面发呆。
“呵。”舒泉嗤笑一声。
她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女生而觉得真的要实现女追男,隔层纱的言论。她会是好朋友,会是树洞,会是垃圾桶,但绝不会是舔扒着的人。
舒泉压完板子,去货架抱料。彼时拍报表的人来催促,她又急急忙忙将一堆板子放在桌上,板子的脆盘压在她的手臂上,一条浅红的印在显现。
她倒吸一口气,蹙着眉回想数量。
她算不出来,为难的拖延时间,偏偏江景兴也不知道哪去了。之前因为写报表被组长骂过,她也没有胆子再去瞎写。
迷茫与担忧的同时,拍报表的文员也在催促。舒泉抿唇,刚想瞎写一个数字死马当作活马医时,身旁忽然出现一个声音。
“写65个吧。”
舒泉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手上动作没停,写下数字后,文员离开,舒泉这才定睛瞧看清人。
那人长得黑乎乎,嘴唇厚厚的,眼睛又小,怎么看都算不上好看,可他爱笑,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有些狡黠,也不似老实模样。
她想起来了,是之前那个帮她输密码不对,让她喊李飞的男生。
舒泉瞧着他,不说话。
那人也不在意,从静电服口袋掏出口香糖,问道:“吃吗?”
彼时的舒泉对待陌生人已经放的开了,这还是要感谢江景兴每天同她聊天让她释放出本性。舒泉接过口香糖,诧异道:“车间给吃东西吗?”
那人大笑,笑舒泉的胆小:“不让他们看见呗。”
舒泉也笑,停下手中的动作便认真的同对方聊起了天:“诶,你来多久了?”
“大概一个星期了吧。”
舒泉哦了一声,低下头摆弄着桌上的杂物,再抬头时,瞧见有个少年缓缓走来。
他也不急,目光却始终环绕在舒泉身上。舒泉对上他的视线,心中还怨恨这少年刚刚对自己的不理睬。
她看着少年的眸,却不能捕捉里面的情绪。
陈博洛走到桌边,双手环抱在胸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舒泉同那黑乎乎的男生也不再有话题。
车间里的空调保持着恒温,舒泉的工位前有一个离子风扇,彼时风吹着,她的静电服帽子慢慢飘。
“大姐啊,你又聊天呢?”江景兴从过道后面走来,语气揶揄。
他们望过去,陈博洛却弯腰扔了个垃圾,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倒是那黑乎乎的男生,指着舒泉说:“你啊?你是大姐啊?”
舒泉瞪了一眼江景兴:“不是!他瞎说的。”
那男生却听在心里,和江景兴一起笑她的昵称。
是开玩笑,舒泉能感觉出来,她也不生气,喊喊也无所谓,倒更能拉近关系。
江景兴找她聊了会闲事便去找对象了。
舒泉嚼着口香糖,甜味在口中蔓延,面前流水线的机器也恰巧停下,她闲来无事,便蹲在地上。
酸痛的感觉传遍全身,舒泉没有受过这种累,心下又暗暗发誓干完七天赶紧跑路。
她站起身,捶捶腰背,陈博洛走来。
他看着舒泉,眸子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太过疏离。
舒泉也回视。
陈博洛率先转移目光,接而径直从她身后走过,走向三线,拿了两个针筒般的东西便折返回来。这次,没有看舒泉一眼。
舒泉长叹一口气,没由来的想起刚刚和黑乎乎的男生聊天时,他莫名的走过来。
最后扔了一个垃圾离开。
是为了扔垃圾?还是因为她和别人聊天?
她忽然腻烦起自己的小情绪。
少年时的人都记仇,更受不了委屈,猜忌随意起,她更是如此。
可这样多烦呀。这样留意一个人,这样在乎一个人,这样对一个人感伤,多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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