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阵黑风掠过千颗人头落地

梅丽莎愕然，举着杯子，停在半空。

我有些尴尬，因为穆勒的年龄肯定在我之上，他是齐白的弟子，而我和齐白以朋友相称，所以，他称呼我为“叶叔叔”，既可行也不可行。

“穆勒先生，请先起来，我们聊正题。”我赶紧双手搀扶。

穆勒满头大汗，重新坐下。

“叶——”

我立刻抬手打断他：“不要那样称呼。”

穆勒连连点头：“是是，那我称呼叶先生，发现蚯蚓之后，我打电话给师父，他对这东西很感兴趣，但抽不开身，告诉我，叶先生很快就会来卡廷古堡，让我向您请教。”

数年前，齐白在一场聚会中，曾亲口说过：“北虫不是寻常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这句话，得到那位卫先生的首肯。

卫先生也说，此话同样适用于南极。

人类对于南北两极、第三极大雪山最高峰这三个地方的认知太肤浅了，根本没有认真研究。

那些科考船、登山队只是浮于表面，他们认为征服了高山冰海，把旗帜插在那里就已经完成任务，殊不知，那些沉默冰封的世界下面，藏着真正的秘密，还有无数隐秘的宝藏，等待高手去潜心挖掘。

当时，亚洲之鹰也在场，盛赞北国领袖：“只有北国，才是人类探索未知世界的纯粹先锋，他们在北极之下的地壳岩石层插下旗帜，宣誓人类对于北极的占领权。凡人无知，不知道北国领袖在干什么，只有我知道，此举意义深刻——人间与地狱之划分，从这一面小小旗帜开始。”

这些绝世高手的认知，与江湖上的无知之徒有天壤之别。

尤其是齐白，他几次叮嘱我，真正的远古神墓就在北国，这片万年冻土之上的沃野，才是江湖人真正的扬名立万之地。

“除了蚯蚓，还发现什么？有没有大型生物活动的迹象？”我略过一切寒暄，直奔主题。

“有，有，冰原象出现了——”

丁香正在喝水，猛地一口水喷出来：“不，停止，停止，不要信口开河。这个世界上没有冰原象，至少没有活的冰原象。不要再说下去了，如果你有证据，就拿出来，千万不要胡说。北极圈生物自有谱系，不可能出现例外。在这里说就算了，一旦面对媒体，那就麻烦了！”

穆勒拿出手机，找出一段视频，将屏幕面向我们。

那是一段长达五分钟的视频，内容是架设在冰原上的监控摄像头拍下的某个动物。

毫无疑问，那是一头未成年小象，在冰原上行走时，不停地东张西望，蹦蹦跳跳，对冰雪世界充满了好奇。

“它被猎杀，是冰原狼。我发现视频，到现场去，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视频到了一分钟十五秒的时候，十二只成年冰原狼出现，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放倒了小象，开始分而食之。

“血迹、毛皮、骨头呢？冰原狼不会吃光一切，至少会留下——”

丁香突然停下，画面中，饥饿的冰原狼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向着画面的右上角龇牙嗥叫，然后步步后退。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披着灰色兽皮的人，一步步走过去，逼退了群狼，到了小象前面。

他的手里拎着一把灰色的砍刀，只有两尺多长，除此之外，并没有其它枪械之类。

我很清楚冰原狼的攻击力，尤其是一头成年狼，一扑之下，至少有三百斤的力气，能够轻易猎杀一名搏击高手。

当下，十二只冰原狼环伺，这个人却毫不在意，挥动砍刀，砍下一段象鼻，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无声地咀嚼起来。

冰原狼一起嗥叫，但这人吃完了象鼻，扔下砍刀，双拳捶打胸膛，也发出一阵嗥叫。

丁香和梅丽莎同时皱眉：“这是什么人？叫得太难听了！”

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难听的叫声，比蛙鸣更聒噪，比狼叫更瘆人，比猫头鹰叫更恐惧。至少，人类无法发出这种声音——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我的掌心立刻因为紧张而冒出冷汗。

大雪山是地球的第三极，曾经有神秘的雪人出没，而根据大雪山岩画记载，雪人来自大雪山的藏宝库。他们是遭到远古封印的宝库看守人，躲过了地球冰封期，如今才重新开始活动。

南极也有“极地人”，与雪人的来历相差无几。

此前，北极从未有“史前人”的活动迹象，如果这段视频能够证实此事，对于北极圈的实质性探索就真的开始了。

视频中，冰原狼面对到手的象肉，不甘心地后撤，最终从镜头里消失。

接着，我们又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个“人”扛起了小象，大步走出镜头。

粗略估算，一头小象的重量至少在四百公斤左右，哪怕是蒙古国大力士，都不可能轻易做到。

“这简直不是人，他违反了生物学常识，冰原象……这段视频说明什么？叶先生，你能不能发表高见？”丁香转向我。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我脸上，我沉思了一分钟，才凝重地开口：“过去，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如今，即使是视频也无法全部相信。如果视频是真的，那么，穆勒先生，恭喜你，你发现了北极的史前人类，很可能是全球生物学上的超一流发现。”

如果是正常情况，穆勒听到这个消息，一定非常高兴，但他此刻却摇摇头，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叶先生，我宁愿没有这个发现，在我驻守的地方，有一个民间传说——一阵黑风掠过，千颗人头落地。村镇上的老人说，只要那东西出现，大杀戮就将开始，百里之内，鸡犬不留，千里之内，鬼屋成片，就像那次大爆炸或者是大泄漏一样……”

丁香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只要有历史知识的人都明白，大爆炸指的是“通古斯大爆炸”，而“大泄漏”更著名，就是那次可怕的实验室泄漏事件。

这两次大灾难的确造成了千里鬼屋的惨烈境况，但穆勒说的“一阵黑风掠过、千颗人头落地”则更可怕。

这个传说第一次见于文字，是在公元1902年的万国江湖大会上。

来自北国的高手用手绘图卷，描述了这件奇闻。

“穆勒，你们现在住在日出镇，是吗？”丁香问。

穆勒点头：“是，那里曾经是北极圈的万人大镇，从废墟数量就能判定。不过经历了‘黑风’事件后，只剩下一百零八户，总共三百四十人。”

对于北极圈来说，日出镇是个无法绕过的地方。

“日出镇惨案”说的就是黑风事件，但那些都已经偏离主题，当下，我希望穆勒能够把这些天马行空的怪谈停下来，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这种带着鳞片的蚯蚓究竟能带来什么坏消息。

“穆勒，请说重点，鳞片蚯蚓和冰原象、怪人的关系——难道说，你在冰原象被杀、被带走的地方，发现了蚯蚓？”

穆勒点头：“是的叶叔叔——叶先生，我在现场搜索了一整天，在冰块缝隙里找到了蚯蚓。我怀疑，这小东西原来附着在那人的身上，当那人扛起小象的时候，蚯蚓就坠落下来。如果找到那人，必定会发现更多远古生物。我刚刚向大公说过，远古生物盘踞之地，就是北极大帝的宫殿，伟大的亚历山大大帝曾经去过那里，亲手从北极大帝手中，接过了智慧之剑，斩断百年来从未有人解开的绳结，开始了征服世界之战，我也要找到那里，消灭黑暗邪魅，解放所有长城守夜人……”

我深吸一口气，一瞬间就将穆勒说的重点内容总结出来——“找到北极大帝的宫殿，获得亚历山大大帝那样的智慧之剑，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那是真正的隐秘的宝藏，超过一千座金山银山。

穆勒作为北极圈长城守夜人的领袖，并未成为愚忠之徒，而是保留了自己的想法，果然跟其他人不同。

“盗墓之王”齐白能够收他为徒，果然是慧眼如电。

“好，我支持你！”梅丽莎举起酒杯，指向穆勒。

穆勒从困惑的叙述中清醒过来，用力搓了搓皮肤粗粝的那张脸，眼中渐渐有了光芒。

“五千万不够，我再加一个零，五个亿，全都归你一个人支配。无论花多大代价，找到北极大帝的宫殿，让那些远古生物好好地活下来，不管是冰原象还是那个怪人，都将是北国的财富。”

梅丽莎果然大方，弹指之间，将穆勒要求的资金扩张十倍。

丁香看着我，轻轻举杯：“叶先生，告诉我，穆勒先生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真正的智者就是这样，所有人狂欢时她冷静，所有人悲观时她激进，永远逆势而动，做别人不敢想、不敢做的事。

“零。”我给出了一个最简单、也最致命的答案。

“什么？”穆勒浑身一震，刚刚拿起的餐刀落在盘子里。

梅丽莎笑起来：“叶先生，你们华夏古人经常说——一鼓作气势如虎，再而衰兮艰难行，三而竭乎若游丝，最终一切全消弭，归于冷寂皆无声。你这样说，对穆勒的打击该有多大？”

她对于华夏文化有相当的了解，随口引用，恰当之极。

我冷静地摇头：“你错了，这不是打击，而是全盘否定。一阵黑风掠过，千颗人头落地。梅丽莎小姐，如果你真正了解这个传说，就明白，通向北极大帝宫殿根本没有路，所有的道路都是凡人的尸骸和头骨堆积起来的。你给穆勒五个亿，就是让他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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