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13、
重言擦擦汗,看着地板瓷砖锃明瓦亮,感觉这才是生活。
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没有任何纷扰,一切专注在抹布水盆和今天吃什么的小小烦恼中,说不出的惬意。
他从小被老刘训练了一身家务技能,并且驾轻就熟,老重和老刘年轻时整天开着大东风在外送货,一走就是好几天一周,家里的活都归重珊珊和他一起干,慢慢的进化成了家务小能手,只是纨绔的那两年荒废了许多。
呼一口气,看看时间,这两天发生的狗屁事一件接着一件,正式开学两天了,老师的面都没见过一次,下午的课不能再翘了。
转身进水房把头埋进水盆里,听着水声慢慢在耳边咕噜噜钻进来,直到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习惯,沉在水里让大脑缺氧,像是一种仪式,每当一件心烦的事情结束后他都会这样来一次。
当他意识到不正常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可能是有自杀倾向,或者,自虐?
后来有一天,李青邀请废柴联盟们去他家夜场看一场表演,吹牛皮说绝对是今生难忘的绝密表演。
表演的是一男一女,有蜡烛鞭子什么的,也有类似重言这种溺水状态的项目。
重言都快吓傻了,一阵阵恶心从胃里往外翻,他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惊讶的发现李青和罗成成他们一个个笑的合不拢嘴,眼睛里放着光,面色潮红看的一丝不苟。
那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喜欢缺氧状态,不是因为自杀倾向或自虐,是因为孤独。
一种不合群的孤独感。
像是台上表演的男女,出了这个门,他们可能就是普通人。埋进水中,隔绝自己以外的一切,他是自己,能思考。离开窒息感,他又要继续表演,把自己伪装成跟李青他们一样的人。
大口呼吸着,水房里阴凉的空气冲上脑子,伸手摸了半天没摸到毛巾,挂着一脸水会宿舍,看着滴滴答答的脸,透着股苍白
“我他妈现在好想吟首诗”他对着镜子犹豫半天,想起刘政又不自觉吟出声,“夫有道是啊呸呸呸!!”
这个学校有病!
来了不过两天,先是遇到众人追杀的李遥,接着遇到一群奇葩室友,一天经历了于蒙的来与去,说不定还埋下了毒四儿这个炸弹。
无语的劲儿还没过,再看看时间上课快来不及了,这才擦干净脸出门。
康庄大道的风带着邪性,20多度的天气刮起来有种偷袭□□的凉,他仿佛能看到路口有人邪性的笑。
第一天报道的时候重言就觉得这路像是个蜈蚣,一节一节的,两边的腿通往不同的学院,文学院好比是蜈蚣脑袋,宿舍区是尾巴。
今天不同的是,每节路口都站着一个或两个人,邪性的冲他行注目礼,配合着阴森的风,像极了给李遥送葬的队伍。
他放慢脚步,这才回过神来。
不是像,压根就是!
他有点烦,像是回到了在家的状态,光明正大盯梢的感觉很不舒服,头埋在水里忘掉了于蒙这个祸害的烦恼,却忘了从一开始就有个李遥送葬队始终徘徊在身侧。
而李遥并没有要解决这些麻烦的意思,理解不了!
这个点儿路上的人不是很多,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自己学院附近的食堂吃饭,很少会有人专门跑来离宿舍最近的2号食堂来,况且菜还特别难吃。
送葬队在蜈蚣似的路上尤为明显,整齐划一的目光目送重言到文学院楼前才慢慢散去。
啧,一想到李遥这些年来每天都是以这样的状态上课下课,他觉得后脊有点发凉。
进楼的时候有人在后面喊了他的名字:“重言!”
他回过头,看到朴灿灿叼着跟棒棒糖慢悠悠走过来。
“早上怎么没来?”朴灿灿打量下四周,“这些人怎么又跟上你了?”
“体育课,不想上,想休息一下。”重言进了楼,“谁知道这些人什么毛病,闲的慌。”
“要不要姐姐帮你弄死他们?”朴灿灿很义气的拍了拍他肩膀。
重言一惊,转头看着她:“姐姐,这么暴力?”
“你还指望我讲道理啊?”朴灿灿瞪着他,“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姐姐,说吧,找我什么事儿?”重言想了会儿,朴灿灿这种性格的人,一向讲究公平,主动提出要帮忙一定是有所交换。
“哈哈哈,就喜欢你这样的,”朴灿灿大笑,勾住重言的脖子,“有关迎新晚会的”
“不去。”重言没等她说完。
“啧!”朴灿灿拉下脸,“挺老娘把话说完。”
“行行行,你说。”重言无奈点点头。
“我偷看了你的入学资料,”朴灿灿边走边说,“你高中演过话剧,唱歌还拿奖了,我跟齐衡早上就商量好了,一定要让你表演一个。
朴灿灿停了下,看着他认认真真的说:“不择手段。”
重言确实是演过话剧,不过那是在幼儿园儿童节彩排的时候。
他们班排了一出儿童舞台剧《采蘑菇的小姑娘》,老师给他安排的位置是演一个蘑菇,重言第一次表演有点不知所措,问老师:“老师,你看我是演个金针菇还是杏鲍菇?”
彩排完第二天老师给老刘发了个短信,内容是:“重言妈妈,我们觉得重言对表演有着很大的兴趣,您可以朝这个方向多多培养。另外,虽然有些冒昧,但是我还是想问问,您家里是不是做农业种植方面的?主业是种蘑菇?这么小年纪能清楚分辨金针菇和杏鲍菇的小朋友,可是不多见的。”
老刘没想到十几年后,没把重言培养成演员,而是默默转型成一个编外戏精,重言也没想到这个技能居然能有一天在大学被发现。
“我不演话剧。”重言头摇成拨浪鼓。
“那就是唱歌了。”朴灿灿说。
“不是”重言话还没说完,朴灿灿已经拐上楼消失不见了。
朴灿灿刚出现在教室门口,原本哄闹的声音立马安静下来。
重言本想拦住她辩解几句,身体有隐疾的剧本都想好了,还没来得及演戏就被眼前安静的气氛感染到,跟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默默走到位置趴桌子上往外掏出书,一边掏一边感叹,朴灿灿不愧是女中豪杰,威压强横似怪物,血脉压制着汉语1班。
他压根不知道下午这节是什么课,带来的只有笔记本和一本自己喜欢的书。
旁边朴灿灿翘着二郎腿,一只胳膊搭在靠背上,嘴里叼着棒棒糖,跟重言老家院子门口的镇宅母狮似的。
“哎,小胖子。”重言戳了下前面梁冬冬。
“谁小胖子?”梁冬冬转过头,嘴里不知道是煎饼还是大米的面质碎片秃噜噜差点喷他一脸。
重言从本子里撕了一张纸,把桌子上喷出来的碎屑扫下去:“你先吃,你先吃,吃完再说。”
“重言,你们宿舍因为什么打架的?”梁冬冬使劲咽了口嘴里的东西。
“我也想问你来着。”旁边朴灿灿也转过头说。
重言皱了皱眉,看了眼四周投来目光,感觉可能全班都知道了。
一天不到,好像全校都知道了一样,这个学校的神奇不止有李遥送葬队,八卦的传播速度更是神奇。
“路上那些人,是拍李遥的那些人吧?”梁冬冬又问。
谣言止于智者,虽说不是谣言,但重言不想说话。
“你说话啊。”梁冬冬舔舔嘴角的碎屑,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赶紧吃你的吧!烦不烦。”重言一眼把梁冬冬斜回去。
朴灿灿看着他。
重言叹口气:“有空再跟你说。”
朴灿灿满意点点头。
“李遥的人为什么跟着你?”梁冬冬不死心,头也不转的靠在重言面前又问。
“这节什么课?”重言打个马虎说。
“自习。”梁冬冬转过来。
“什么?”重言皱着眉。
“自!习!”梁冬冬一字一句的说。
重言有点懵,哪个大学上课第一天就两节课,早上一节体育,下午就自习,自习什么?
真他妈神奇。
梁冬冬好像对李遥特别感兴趣,见重言不说话,干脆整个人转过来:“李遥的”
“李遥啥啊李遥,李遥是你爹啊?吧吧的没完没了。”朴灿灿瞪着梁冬冬,吓的小胖子缩回去,一节课都没说话。
快下课的时候重言的书只看了三章,齐衡走进来扫了一圈,看了他两眼:“重言,你过来下。”
重言起身,顺便把书和本都收拾好,跟着齐衡走到办公室:“什么事啊班导?”
“你跟李遥怎么回事?”齐衡问。
“又怎么了?”又是李遥,重言有点无语,他跟李遥也不熟,谁碰见他都先问李遥。
“怎么了你不知道?”齐衡脸上写着“你装什么装”,“是不想跟我说吧?”
“我跟他又不熟,能怎么回事啊?”重言说。
“不熟?”齐衡看着他,“不熟论坛上能炸了?不熟能帮去打架?不熟能让江院长出面给你平事?你老实交代,别跟我扯犊子。”
“哦”重言听齐衡这么说也惊了一下,这么算来,确实不能说不熟,“我觉得这就是凑巧,我对李遥确实不了解,更被提熟悉了。”
“不了解是吧?行,那我告诉你,”齐衡看着他,摊下手,“李遥今年20岁,身高183,是个小白脸,航空学院探测制导与控制技术专业一等一的学霸,入学成绩第一,大一因为胡芳芳的事”
重言瞪着齐衡,要不是因为在教职办公室,面前这个人是自己的班导,周围还环视着各班班导,他真觉得这人是相亲介绍人,资料这么详细丰富,说的精彩纷呈的。
“大姐,你能不能停一下。”重言有点不耐烦打断她,“我跟李遥,我俩,没什么关系,他帮了我一次忙,我欠他个人情,仅此而已。明眼人都能看到,李遥是个麻烦缠身的人,我上大学,只是想早点毕业工作,不想要跟任何麻烦纠缠在一起,我没那时间,也没那能力。您懂了吗?“
齐衡重言说的认真,语气不怎么友善,也不再追问:“那我们说点别的。”
“嗯。”重言松口气点点头。
“灿灿应该跟你说了,迎新晚会。”齐衡说。
“我没时间,”重言看了看齐衡,叹口气,“班导,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很穷,我需要钱,我得去打工,实在时间参加这些余外的活动,你总不希望我饿死吧?”
“很穷?”齐衡上下看了看重言,最后眼神定格在裤子上。
带来的衣服为了蹭刘政的洗衣桶一股脑全扔了进去,重言出门赶得急,顺带手从罗成成带给他的箱子里拽了穿,裤子上硕大的logo正在跟齐衡打招呼。
“呃”重言无语,“这都是以前的,现在不一样了。”
“可我听说你已经参加了排球队,那也是课外活动。”齐衡说。
“罗云飞说打进决赛拿了奖就有奖金。”重言说,“还不少。”
齐衡不说话了,沉默了两分钟,打个响指:“这样,打工的事儿我帮你搞定,我朋友开了个青少年读物的杂志社,你去他那边帮忙,算实习,也能供稿,写得好一个月挣个一两千还是没问题的,够你用了。”
重言看着她,不明白是什么力量让齐衡产生他供稿就能挣一两千的幻觉。
“你文笔应该不错,”齐衡也看着他,“高考作文不是满分入选了精品作文大选吗?考虑考虑,也是为班级着想。”
齐衡现在没有类似朴灿灿亲姐那种血脉中的霸气,反而态度和顺,带着商量的语气,这让重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绝。
他从小吃软不吃硬,只要我不理亏你来硬的我比你还硬,但面对齐衡的要求,他实在不想答应,现在的他小心翼翼活着,一点都不想抛头露面。
“晚会是什么时候?”重言想了想问。
“本来是这几天,”齐衡说,“但是因为奥运会,你也知道,我们学校要负责很多翻译类工作,学生们很多参加比赛或者志愿者了,寡寡淡淡没什么意思,老头儿们就决定一个月后再举办,正好在你们排球联赛结束后,所以你有很多时间准备。”
重言算了算,也合适,无非是唱首歌,有工作能赚钱是个高兴的事,点头就答应了。
李遥整理完资料捏了捏发紧的头,摸出烟盒才发现一包烟已经抽完了。
打开柜子,一整条烟都是空荡荡的。
他给赵伯去了电话,嘱咐他拿条烟来。
他抽的烟学校周围都没卖的,只有家里有存货,或者要去很大的烟酒行才能买到,并且有价无市。
赵伯答应着,说手机和手机号也办好了,他只能换好衣服出门,走到门口又转回来戴了顶棒球帽才低头出门。
校门口人行道旁有一颗垂柳,树干粗壮,枝叶繁茂,一条条柳枝弯着腰垂下来,像个佝偻的老人。
李遥想起重言拍他的那一掌。
“把头抬起来!”
“一个男人家,走路就挺胸抬头的走,在学校里装什么刘罗锅呢?以后要当宰相啊?你又不是刘政。”
他莫名其妙嘿嘿笑了两声,抬起头挺直腰背,帽檐拉低看见一双黑亮的皮鞋。
“遥遥,这是手机,”赵伯递过来两部手机,“卡都装好了,烟我让小郑去拿了,马上就到。”
“嗯。”李遥轻声回,抬起头说:“赵伯。”
赵伯看着他:“出什么事了吗?”
“回去跟我妈说,吴子兴的事儿,我想做个了断。”李遥顿了几秒钟,“除了天文馆的事,她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你”赵伯欲言又止,紧着叹口气,“我会转达的,只是这么一来,你又要休息好多天。”
“习惯了,”李遥笑笑,“习惯这东西,真他妈可怕。”
路边一辆车停下来,小郑西装革领的跑过来,把烟递给赵伯后看了眼李遥就开车走了。
“我能问问,怎么突然想要处理那个人吗?”赵伯把烟递过来。
李遥接过烟往回走,边走边说:“因为我是个男人,我也不想当宰相。”
赵伯:“?”
手机是两个颜色,一银一黑,直板手机,李遥专门嘱咐了不要贵的,能打电话发短信就行。
他把两个号码相互存了,抬头远远看见宿舍楼前一排阴魂正伸着脖子往宿舍院子里看,每个人手里的手机已经举到胸前。
手机响了声,他低头看了眼,是自己原先的手机,一条短信,来自重言。
-宿舍门口有鬼。
李遥抬头看了看周围,没发现重言的影子。
又看了眼3楼的窗户,天刚刚擦黑,有几个宿舍已经亮起了灯,重言宿舍灯还没亮。
他今天不想让这些人拍,虽然准备好要回家面对他妈,但心情莫名其妙的好。
心里默默哼着歌走到五百块,刚转过路口路灯就亮起来。
看见草坪上躺着的重言,他莫名其妙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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