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太子选妃,兹事体大。哪有争奇斗艳?只有略施粉黛,谨言慎行。
储秀宫殿内,秀女们一人一桌,跪坐在蒲垫上。
每一张方方正正的小桌上,都有一支精致的纯白瓷瓶。
皇帝和皇后在深宫中过了半生,早就练就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因而就算早有看中的人,心中有谱,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太子今日算是来迟了,至少比皇帝皇后来的要晚。进门急匆匆的,入座后仍明显地喘着粗气。
“太子遇见什么事情吗?何故这么焦急?”皇帝暗恼魏少初的浮躁性子。
太子一身深蓝色锦服,被问话,抖了抖袖子:“父皇,儿臣来的路上不慎跌了一跤,坏了袍子,就回东宫换了身衣服。”
祥乐咬着唇忍笑,明明是爬房顶被洪家小姐看到,下来的时候衣服勾到了树。
太子偷摸在祥乐胳膊上扯一把,祥乐不得不硬生生把笑憋回去。
太子从小爱骑射,离得老远的兽他都能一箭射中。
极佳的眼力叫他只扫一眼就能知道,现场并没有他要找的那个人时,如意算盘落空,魏少初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意思。
眼前这些秀女都是因他一时心血来潮而来。他心知肚明,如果这次再选不出来,或是再出昏招把秀女们整治回家,满朝文武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把他淹死。
魏少初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事情纷纷跳出来占据他所有的思考空间。
皇后宫里的大宫女芍药见惯了魏少初在皇后面前吊儿郎当,撒泼打诨的样子,今日见魏少初端坐着还挺有作为太子的风度。
芍药低声对身侧的内侍总管吉英说着:“别说,太子殿下不说话的时候还有模有样的。”
吉英低低偷笑一声:“这么重要的场合,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芍药咬着唇憋笑:“也不知道这次殿下怎么耍赖。”
吉英不及回复,皇后听不下去侧头看了两人一眼。吉英和芍药即刻敛笑,站的笔直端正。
太子身临,皇后示意桂嬷嬷可以开始了。桂嬷嬷摆摆手,三个宫女每人手里拿着一个承盘依次进入殿内。
为首的宫女,承盘中仅有一个花枝,花枝上绑了一朵金色花。
跟着后面的宫女,承盘的四支花枝绑的红色的花。
最后的宫女,承盘中放了十余只粉红色的花。
皇帝看着纳闷儿,悄悄问皇后:“今年的花怎么成假的了。还这么少。”
皇后轻声解释说:“我也是最近才听说,有一次少初为了逃避选妃,选妃前特意找储秀宫负责花枝的宫女聊天,然后暗搓搓把所有花枝的花全部捻下来了。”
皇帝不禁撇嘴:“哼,这孩子,聪明劲儿全用在这种地方上了。”
“是呀。所以今年桂嬷嬷找我商量,真花换成了假花。既然太子不会选太多人,也不必准备太多花。”
皇帝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桂嬷嬷安排好宫女的站次,请太子少初正式开始选妃。
魏少初有点不乐意地迟了片刻,站起来。
果然,装着金色花枝的那个承盘,垫着一张和承盘同色的纸。
上面写了三个名字,也标出了相应的座次。
魏少初因为在记名字半垂着头,眼中却有痛。
抬起头,又是一副无事发生的完好模样。
金花太子妃,红花晋嫔位。粉红留宫中,有缘入东宫,无缘做女官。
往次他从未碰过金花和红花花枝,这次恐怕不容他再拖延了。
一个来回走下来,粉红花枝就少了一半。魏少初站在最开始的地方,迟迟不动金红两色,皇帝和皇后的表情都有些严肃。
殿内的气氛逐渐紧张,花瓶里被放进粉红色花枝的秀女因心知自己未来多半要留在宫中做女官而有所思。
没收到任何花枝的秀女因为怕承受不住来自家族的压力而越发忧虑。
魏少初瞧着眼里,怔怔地盯在地上的影子上。
愣了一小会儿,忽然发现影子旁边坐着的不是洪尚书之女洪圆圆吗?
他讨厌她的心机,所以并未给她哪怕是进宫做女官的荣耀。
可是眼下这场面……
魏少初的唇角偷偷扬高,他踱步走到洪圆圆身边,才发现洪圆圆一只手在按着另一只手,两只手一起在抖。
魏少初忽然就笑了。
她紧张。原来她也知道紧张。
魏少初这一笑,皇帝和皇后也笑了。
洪尚书之女,列在金花枝候选名单当中。
“叮……”洪圆圆面前的花瓶中,是魏少初投进去的东西。
在场秀女有人松了口气,有人的指甲默默扣红了手心。
宫里规矩森严,即便这样,秀女们也不可随意移开目光四处乱看,可皇帝和皇后看的分明。
太子少初根本没动金色和红色的花枝,而是从腰间扯下随身的玉佩,扔到花瓶里面,仅此而已。
“太子!”皇帝用绝对严厉的语气唤了太子。
魏少初对着皇帝和皇后的方向一拜:“儿臣心悦之。”
皇帝定睛注视一会儿太子,又瞧了瞧拘谨的洪圆圆,忍怒遣走了参选的秀女们。
殿内就剩下皇帝皇后和任性的太子。
皇帝不客气地斥道:“朕与皇后就是太惯着你了,导致你丝毫没有太子的自觉。”
太子声音有些委屈:“父皇要我选,我便选了,怎得还不满意。”
皇帝眼睛一瞪:“你还有理了?花枝呢?没给你准备吗?扔个玉佩算怎么回事?”
魏少初睁眼说瞎话:“喜欢她啊。”
皇帝默了默:“真的喜欢?”
魏少初回头看了眼大殿的门:“若不是父皇把我拦下,我这会儿就去找她说话了。”
皇帝气得拍腿:“人家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你注意人家的名节。”
“儿臣知道了。”
把太子打发走,皇帝迷茫地看向皇后。
“他喜欢洪家女儿,你信?”
皇后其实也有所怀疑,只是没直说:“虽不知少初何时认识的洪尚书之女,但这个洪圆圆满龄后确实第一次入宫参选。”
皇帝怎么想怎么不放心:“旨先拟好,等过几天再宣。少初这孩子,我担心他又反悔了。他在择妃这件事儿上没什么好名声,可不能连累洪家女儿。”
皇后认同地说道:“是。”
储秀宫的厢房中,秀女们都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个圆脸的秀女把包袱皮儿往榻上一铺,大剌剌一坐:“终于可以回家了!”
旁边正叠衣服的一个妙龄少女柔声细语的:“妙妙,人家都怕选不上,你这怎么还跟松口气儿似的。”
温妙妙正掰着手指头算日子。手指头肉肉的,脸圆圆的,看上去异常娇憨:“再过几天就要到我娘生辰了。你说我要是被选,入了宫,哪怕是做了女官,也不能自在地说出宫就出宫啊。”
韩晚食指指腹搭在唇心:“嘘。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入了宫就要谨言慎行。你这话可别再说第二次了。”
温妙妙嘿嘿直笑:“我知道晚晚都是为我好,我心里清楚的。不过我的的确确不想入宫,尤其不想陪在太子身边儿。你说太子殿下浓眉大眼挺英俊的,怎么偏就有副爱折腾人的性子。”
就在此时,另一边传来一个阴暗低沉的声音。
“哼!”
温妙妙闻声看去,她对床的美人儿细腕露在外面,仿佛任谁抓上一把就能断似的,一副谁见谁怜的柔弱样子。
柔弱美人儿端坐在床头:“你从来不在太子殿下身边侍奉过,怎知太子殿下爱折腾人?不思进取,背后学舌。呵……”
那句带有明显鄙夷意味的尾音让温妙妙听着很不舒服,温妙妙没顾韩晚在她袖子上拉的那一把,毫不保留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情:“近五年来太子殿下选妃三次,哪次不是大张旗鼓地操办,最后连个侍妾都没选过?所以我说他爱折腾人。这话就算得罪太子,我也敢当他面说。倒是梁秀姐姐,自打进了宫我就没见你说几句话。咱们四个分到一间房,按理说也算有些情谊,可我们三个加起来也没听你说过几句话。不思进取,背后学舌?梁秀姐姐倒是心气儿高,不言语,我也没见你选上啊!”
“你!”娇弱美人儿梁秀手指深扣进袖里,唇掩着的牙齿紧紧咬合着。
韩晚拍了温妙妙一下:“你快少说几句吧。“
韩晚心想,梁秀那人怎么看怎么是那种小心眼爱记仇的,惹那种人干什么?
短短的时间里,梁秀面色变了几变。她们四人中,温妙妙和韩晚的父亲都是武将,父辈的交情就深,两人关系自然不一般。
而她与洪圆圆算是文臣之后,她本不讨厌洪圆圆随和的性格。
但是洪圆圆选上了。
这个屋子里,只有洪圆圆选上了。
她连个女官都没当上。
越想越觉得心有不平,张开嘴,话就阴阳怪气的:“妙妙妹妹不必拿话噎我。若我说,咱们三个都没福气。不像洪妹妹,头一次入宫选秀,太子殿下就送了贴身的玉佩。这等高枝儿,寻常人谁能轻易攀得上?”
“切!说话总夹枪带棒不累吗?”温妙妙不屑道,“洪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我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还嫌葡萄架子高。”
“你!”
洪圆圆芒刺在背。她心知今天有多少人背地里羡慕她,嫉恨她。不过她没预料到这么快就被人挑开在明面说。
“梁妹妹切莫这般讲。我收到的终归不是花枝,难作数的。太子许是心血来潮,并未认真,说不定明天我也回家去了。”
“此言差矣,本太子认真的很啊!”内侍都不见有一个的储秀宫内院厢房忽然出现男人的声音,把屋里的四人统统吓了一跳。
太子少初人站在屋子外面,探进头来,一手扒着门框,一手对着洪圆圆勾勾手:“你出来!怎么说这也是女眷居住的内院,桂嬷嬷正盯着我等着我走呢。”
洪圆圆的脑子突然“嗡”的一下,有些晕。
她现下无比后悔,当初脑袋一热惹上这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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