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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拜祭


  自从和闫老爷子那次需时不长的谈话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严绾的心情处在患得患失之中。/WWw。Qb⑤.c0m\\

  她倒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担忧,相比较前世来说,她觉得自己的这一世已经过得相当丰富多彩。纵然她的设计师生涯就此止步,她也觉得不会有太大的遗憾。

  担心的是,闫老爷子绝兴地仅仅进行这样一次谈话。严绾觉得,他还会有更多的后手使出来。

  与闫亦心的每一次通话,她都只是报喜不报忧。、“十款黑钻已经全部预订,只是设计上的难度有一定的增加。因为都有了人头,所以设计的时候要考虑她们的款式和偏好。”

  “我相信你能够做到最好的。”闫亦心笑着说,“才几天的功夫,你也和刘离拥有同样的人气了。”

  严绾失笑:“怎么可能啊,是因为刘离只负责了其中的五款,其他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找到我啦!”

  “别妄自菲薄,刘离和你各有所长,你的细腻和他的大气,正好适应了不用顾客群的需要。”

  “有一天,我会追上他的脚步。”严绾信誓旦旦,心里却飘过了一朵乌云,淡淡地在晴朗的天空里,留下一抹yīn影。

  情话虽然还是老一套,但他们乐此不疲。仿佛每一个字,都化作了一块蜜糖。

  被雨浸泡了一下午的天空,显得异常的清澈。天边的云彩,sè彩丰富得像是刚刚打翻了一个颜料碟子。大厦的边缘,lù出饱满的浮云。

  chūn天来了。

  鲁湘还是每周前往浙江,严绾难得度过了没有闫亦心的双休日。

  “你家闫亦心反正不在,和我一起去浙江吧。”

  严绾诧异地问:“梓威难道没有和你说过吗?他们这个星期要过来,给我妈妈上坟呢!”

  “我以为……”

  严绾叹了口气:“清明的时候,没有能够成行。因为申子谁谯的事,在山里现了他的踪迹,所以他们都去堵人。”

  “那个申子谯,简直比鱼还滑溜!”鲁湘灌了一肚子的气,“梓威说布置了不少人手,可是总是晚了一步。”

  “他对山里很熟,听说是幼时就在山里住过的。梓威那里又一直有事,不能把人全撤出去。再说,就算撤出去,也未必能逮得住他。那里的山势,连绵不绝,随便找个隐秘的地方,足够让一堆人马翻上个一天半日的了。”

  “是啊,他倒是一个人上蹿下跳,梓威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呢!”鲁湘忍不住替凌梓威辩解。

  “梓威到a市来,你难道还要去浙江吗?”严绾关切地问,“这次的货,可以让别人无的,你留在这里吧。”

  “这怎么行啊?我自告奋勇得抢了活儿,难道这时候双摞担子吗?”鲁湘yù哭无泪地抱怨,又很快开朗了起来,“不过,没有关系,我星期六一早去,当天就可以回来啦!”

  说是一早,其实半夜就要出的。

  严绾刚放下电话,手机铃声就再度响了起来。

  “绾绾,你怎么还在公司?”凌梓威的声音不满地响了起来,“快下来,我的车停在你的公司mén口,爸爸急着去看菀姨。”

  “现在吗?”严绾愕然。

  “是啊,要不是担心那个申子谯,上个星期就该来了。”凌梓威恼怒,“要不是在这个多事之秋,非把那座山翻个底朝天不可!”

  严绾笑着安慰了两句:“敌暗我明啊,他从小生活在山里,随便哪个地方就可以躲起来,就算是地毯式的搜索,还会有遗漏的地方呢!大海捞针,哪里有这么容易啊!”

  “是啊,所以我和爸爸才想出这个引蛇出dòng的主意。”凌梓威叹气,“要不谈,他哪怕变成一个野人,也会躲得很。”

  严绾愕然:“引蛇出dòng?”

  “下来再说。”凌梓威有点恼怒,“怎么还不见人影!”

  “我在收拾图纸,你不知道吗?设计图,就是我们设计师的生命啊。你说,人能够漠视生命吗?”严绾解释,“就来了,两分钟。”

  凌梓威的悍马,就停在人行道的一侧。

  “是不是被jiāo警贴了一张罚单?”严绾好笑地看着凌梓威不知道和jiāo警嬉皮笑脸地扯什么皮,jiāo警的样子似乎被他气得要抓狂了。看着凌梓威指了指严绾,才悻悻然地离开。

  “本来要贴的,不过看我不离不弃地拜倒在nv朋友的石榴裙下,只能一副恨铁不成钢地走开了。”

  凌青摇头,显然对他的作为不以为然。

  “今天已经晚了,不如明天一早就看妈妈吧。”严绾建议。

  “我想……现在就去看看她,好吗?”凌青低声请求,“几天先去认个地,好不好?”

  严绾无法拒绝这样的要求,只能默然点头。

  凌梓威把车开得风驰电掣一般,仿佛在和什么人比赛似的。风从车窗里灌进来,还带着一点凉意。

  落日的余晖仿佛被过滤了似地,黄里透着青白的sè调。

  渐渐的,路况好了很多。建筑渐渐稀疏,远山近数,都笼罩在了淡青sè的薄暮之中。心情,也因此变得沉重了起来。

  “对了,泰威让我给你的石头。”凌梓威忽然想起来了似的,从驾驶座的储物箱里,拿出了一个锦盒。

  “什么石……”严绾漫不经心地问了三个字,忽然“呀”一声叫了出来,“天哪,是斑彩石,虽然小了一点儿,但是品质果然没有没有,比我预料中的还要好!这是咱们的矿山里开采出来的吗?”

  凌梓威头也不回:“这我哪知道!”

  “你不也是股东吗?那座矿上是你们三家合股的啊!”严绾瞪眼。

  “那也是为了将来留给你。”凌梓威漫不经心地说,“张家和闫家各占百分之三十五,我们凌家占百分之三十,将来给你当嫁妆。”

  “……什么呀!”严绾羞恼,“我……我还在上学呢,怎么……”

  “你大二都快结束了,还有两年就毕业。难道你不想嫁给闫亦心吗?”

  “我……”严绾哑然,想摇头,觉得不甘心,想点头吧,又难以为情,最后的心情还有点闷,“闫家也不好嫁呢,到时候再说吧!”

  “闫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多传了几代,就拽的什么似的!他看不上咱们,咱们凌家还看不上他们呢!”凌梓威哼了一声,“反正你现在也不结婚,到时候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用胆这个心。”

  严绾答应了一声,苦笑着没有说话。他这样大包大揽地把她归入了凌家,让她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闫老太爷难为你了吗?”凌青问。

  “没有啊,亦心完成了董事会的指标,他才不会为难我呢!”严绾故意换上了轻松的语气。

  凌梓威冷笑:“那是因为你和闫亦心在为他们闫家创造财富,他当然不会为难你。如果你们有一天真的要男取nv嫁,恐怕阻碍就来了。就看不起这种由黑转白的人家,自以为白了三两代,就和黑道划清了界线,再也不肯沾上一星半点。也不想想,他们是怎么起家的,闫家怎么达的!”

  严绾看他说得越来越火大,却一个能不能偏帮,也唯有沉默无语。

  “这里右转。”严绾的话音未落,凌梓威已经打过了方向盘。

  “知道,到了山上你再指路吧,这里我熟着呢!”

  “熟?”严绾更觉得奇怪,“这里是a市,你怎么会熟?”

  “爸爸要来,自然要来踩点。上回我和鲁湘已经开过两个来回了,怕爸爸一时忍不住抓了我就来看莞姨。”

  “那你们找到我妈妈的墓了吗?”

  “没有。”凌梓威摇头,“也没有上山,鲁湘也没有亲人,所以只到山下就又回转了。反正兜风嘛,不如来熟悉路况。”

  也没有人往坟场去兜吧……严绾无语。

  她内心总对这座山有一种敬畏,除了定期来看望妈妈以外,等闲不会走到这条道路上来。一般来说,这里绝对可以称得上人烟稀少。除了清明和七月半的时候,人流如cháo以外,平常可以说是mén口罗雀。

  汽车停在山脚,前面虽然还有一段石子路可以开车,但作为对死者的尊重,一般来说都宁可步行上山。

  走了大约一公里,就是一段石阶。青sè的石板,铺成了上山的道路。坟墓的规格差不了多少,不管生前是善是恶,到头来不过是化作一抔黄土。

  严绾拾级而上:“妈妈喜欢看山景,所以我替她买了一块在最上边的墓地。幸好大家都比较实际,考虑到拜祭的方便,大多都只在半山以下,因此山顶竟然还有好多空地的。”

  “是,莞音最喜欢登高望远,虽然每次爬上山顶都香汗淋漓,却总说痛快。”凌青也有些恻然,那些过往,如同黑白默片一样,无时不在地头脑里回放。

  一遍又一遍,非要在他的心上,刻出一道道更深的痕迹,才肯让他透出一口气。

  背负着的十字架,让他每夜梦回,都只映出那对幽暗的眸子。仿佛是失望到了极点,她离开的时候,竟是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也许是周围影影绰绰的墓碑,杜绝了他们说话的**。在到达山腰以后,三个人就保持着沉默登山。

  山算不上高,但他们登到顶峰的时候,天sè已经全都暗了下来。东边的天际,有一轮月亮,弯得像把镰刀,挂在一株松树的臂弯里。

  都说近乡情怯,凌青觉得自己的脚步越来越迟疑。明明知道离得越来越近,可是最后的那几步,竟然再也跨不出去。

  “到了。”严绾轻轻地说了一句,回过头,看到凌青的目光,直直的穿过了她,落到后面的墓碑上。

  果然像是严绾说的,大部分的人,都把坟墓选择在半山,这里的墓地,只占了两座。

  “家慈严莞音之墓”几个篆刻的大字,鲜红夺目。晦暗不明的天sè下,却仍然像是张着血盆大口似的。

  凌青只觉得心里一痛,多少年了,他与她远隔天涯。他一再拖延来看她的行程,并不是真的chōu不开身,而是觉得一天没有看到她的墓碑,一天就可以假装她其实还在。

  他的眼睛有点直,那些痛,仿佛是在xiōng口烂出了一个大大的dòng,汩汩地流着新鲜的血液,如注如泻,叫停也没用。

  “妈妈。梓威和他都来看你啦!”严绾轻轻地蹲下,把墓碑前的两株青草,轻轻地拨开。白皙的掌心里,还留着一些草根带出来的泥土,她也不急着拍开。

  凌青的脚跟像是被粘住了似的,半天都没有再跨近一步。只是这样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怔怔地看着,无语凝噎。

  墓碑的上方,有一张严莞音穿着衬衫的照片。

  白的底sè,却因为领口那一朵小小的粉红绢huā,而带着几分妩媚。

  照片上的她,笑语盈盈,浅笑宛然。可是眼睛里那一点沉重,却像是怎么样都拂不去似的,让他心里的dòng,兜底的穿了。

  严绾没有回头,只是怔怔地看着母亲含笑的脸,想象着当年一笑倾城时候的风采。可是如今,凌青鬓边微白,而佳人,已经化作黄鹤仙去。

  当年为了感情奋不顾身的绝决,也只是化作了一曲回肠dàng气的乐曲,却没有几个人还记得。

  “菀姨,爸爸来看您了。这些年,苦的不仅仅是您一个人,还有爸爸啊!”凌梓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严绾觉得悲不可抑。

  虽然悲伤已经沉淀了再沉淀,可每每想起,还是忍不住泪盈于睫。那是血ròu相连、相依为命的亲人啊!

  “绾绾,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吧……”凌梓威站了起来,伸手执住了严绾的手。

  严绾茫然侧头,看到凌青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像是在月光下化成了一尊石像,竟是寸步未移。目光直,隔着雾霭沉沉,也不知道是悲是伤。

  她知道凌梓威的意思,不管是忏悔还是求得原谅,都只是凌青和严莞音的事。

  “嗯。”她轻轻点头,不敢多说话。喉咙紧,卡得连多出一个音节都觉得困难。

  当一颗泪从眼角滴落的时候,严绾只是微微偏,借着移动的动作,用袖子接住。

  “你还不能原谅爸爸吗?”凌梓威和她走出了百步远的距离,才在一棵高大的柏树下面站住。

  这棵树,已经有些年头,树干粗壮得无法合围。墓地周围,素来多栽松柏。但这棵树却像是自亘古之时就已经存在似的,默立在这里看着人事的变迁迭dàng。

  “我不知道,事实上,原谅和不原谅都不是我的事,应该是妈妈才有决定权。只是,她再也不能够告诉我,这一生会不会原谅爸爸。”

  “菀姨那么善良,她不会不原谅爸爸的。”凌梓威声音低沉,仰头看着那弯新月,声音幽幽。

  “嗯?”严绾不知道他的肯定,从哪里来。

  “如果菀姨不肯原谅爸爸,有的是机会报复。但是她没有,选择了逃避本身,就是因为不管爸爸做了什么,她都无法恨他。”

  严绾眨了眨眼:“是这样吗?”

  “我觉得是。”凌梓威柔声叹息,“我想,你妈妈看到了爸爸,一定会觉得安慰。”

  “也许是旧仇新恨,再一次勾起来也说不定。当年的逃离,我想事因为她明知该恨却不能恨,明知该爱却无力再爱。”

  “你太固执,我说不过你。”凌梓威苦笑,“反正,你认与不认有什么关系?你流的,就是凌家的血。”

  严绾苦笑:“是啊……其实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已经不怪他了。”

  “真的?”凌梓威惊喜。

  “情到深处,才会对爱人过于苛责吧!”严绾叹息,“所以,妈妈对爸爸亘久不灭的怨忿,也是因为她和他的感情太深。”

  “绾绾,既然明白,就认下爸爸吧,你不知道他多么想听你叫一声。”

  “我……叫不出来。”严绾苦笑,“其实,刚才在妈妈的墓前,我就想叫一声的。可是,从记事起,我就已经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你叫我怎么叫得出来?”

  凌梓威虽然微有失望,但对这样的结果已经很满意:“没关系,只是一个称呼,你在心里认下爸爸就行了。”

  严绾背靠在柏树的枝干上,夜sè下,只隐约看到凌青半蹲的影子。一时之间有些mí惘,仿佛这样的姿势,从盘古开天地的时候,就已经存在。

  “爸爸一直生活在愧疚里。”凌梓威低声说。

  “嗯。”严绾摇头,说不上该或不该,甩了甩头,她转开了目光,“泰威把斑彩石给你的时候有没有说些什么?他什么时候从墨西哥回来的?”

  “今天才到的,知道我们要来,一下飞机就赶忙把盒子送来了。”

  “哦,那就不是你们的矿山开采出来的。”严绾有些失望,“如果你们的矿山能有这样的品质……”

  “矿山的事,是张泰成在主持的。张泰威忙着到处奔bō呢,哪有空呆在浙江。他说闫亦心在巴西也要求采购斑彩石,可惜那里不是优质产地,似乎没有什么令人惊喜的收获。”

  “没关系,这两块也可以将就。”严绾微微皱眉,“我先设计一款出来,可以同时镶上这两块,sè系是一样的,只是颜sè深浅的差别,或者也会有令人惊yàn的效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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