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少年痴
夜色渐深，高门大院里亮起了烛火，精致的宫灯流苏随着清风摆动飞舞，万籁俱寂的夜晚，唯有侍卫巡逻时的脚步声若有若无地传来。
“不知爷今晚是歇在哪里？”
“……去侧福晋那里吧”
批完了一天的文书，胤禛放下手中的笔，手心略有些酸痛，接过内室地上的温毛巾，总算缓了过来。
他年岁不大，向来也不注重女色，所以这府里的内眷思来想去也就是那么寥寥数人，真正让他有点印象的就更加寥寥无几了。
“妾身给爷请安”
苏培盛传了话，佟婉仪特意梳洗了一番等在这里，看见胤禛走过来，眼中喜意弥漫了开来。
“……嗯，进去吧”
相比于佟婉仪的热情，胤禛就显得有些冷漠了，不过佟婉仪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这不是心机深沉，就是习以为常了。
这夜间风凉，佟婉仪穿的有些单薄，胤禛目光一停然后移开了去，只是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胤禛喜欢往这里来不是没有原因的，房间不大却透着一股子温馨，书架上的摆件并不奢华却别有心思，无处不体现这里的主人是个兰心慧质的女子。
“爷，请用茶”
佟婉仪主动接过侍女的活计，亲自捧着茶送到胤禛的面前。
胤禛从她手里接了过来，浓郁的茶香让他冷峻的脸色渐渐温和了下来，佟婉仪走到胤禛的身后，为他揉捏起肩背，处处透着熨贴。
她习过医术，做起这些事来也算是得心应手，而她下的这番功夫也总算是有回报，这四皇子的后院里，除了明媒正娶的福晋以外，只怕谁也没有她的风光，但这仍不足以让她感到满足。
“爷您这几日看上去倦的很，是不是朝堂上有什么事情困扰着您？”
佟婉仪放低了声音，语气里隐含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期待。
虽然她看上去深受爷的宠爱，但是在佟婉仪看来这一切都仿佛是空中楼阁，随时都有塌陷的危险，虽然这小说里描述的胤禛是一个面冷心热的男人，但如今真正作为这个男人的枕边人，她才知道实现这一切有多难，无论这个男人的本质是如何，她也从来没有真正接近他的内心。
所以比起做这后院里可有可无的女人，她更想要做帝王心里最为信赖的女人，作为一个具有现代智慧的女性，她有信心能做好一个贤内助。
胤禛眉头微皱，对佟婉仪这番略带试探的话已然有些不悦，他抬起头，正好触及到她惊慌的眼神，心里又一软。
他从来不喜欢这后院里的女人插手他身边的事，这就是自古以来男人的规矩。
“不过是些小事而已！”
胤禛语气淡淡的，佟婉仪的神色里流露出一丝失望，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这个时候也由不得她想东想西了。
“时候不早了，该歇着了”
胤禛看了看天色，他本就忙碌了一天，也没有心情在继续聊下去，这也是因为佟婉仪的身份，他还能耐着性子多说几句话，这要换作一般的侍妾，他只怕早就安寝了。
佟婉仪脸一红，跟着胤禛进了内室里。
之后一连着几天胤禛都歇在了佟婉仪的院子里，着实出了一把风头，再一次证明了她在府里受宠的程度，这后院里的女子心酸的有，不过碍于位分比那位低，家世没那位好，更不及那人得爷的欢心，所以也只能暗自酸了一把。不过幸好胤禛从来都是理性大过感性的人，很快他也就恢复了后院轮宿的作息，也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吐完，佟婉仪这边又出了幺蛾子，众人一打听，立刻就有了吐血的冲动。
“这可是真的？！”
一得到消息，向来沉稳的胤禛都免不了面露喜色，更多了几分急躁感，放下一屋子的政事，就赶到了佟婉仪的院子里。
“情况怎么样？”
胤禛刚进门，就碰见了问诊完准备离开的太医，立刻就将人拦下来询问起情况。
太医见到胤禛，神情下意识谦卑起来，对着胤禛欠身文安，但是这时候谁还有心情来苛求这些。
“贝勒爷放心，侧福晋已经有了两月的身孕，且胎像稳固，之后只要好好养胎便可”
“苏培盛，看赏，送太医出去”
得了准确的消息，又听到母子均安的话，胤禛难得脸上有了笑意，身上充满了喜意，这表情若要让外人见了，恐怕要惊吓到了。
但是谁都能理解他的喜悦的，绵延血脉也是他的责任，虽然他成亲不久，年岁不大，但是这府里久未有喜讯传出还是让胤禛有些忐忑不已，现在这点心虚终于消失的一干二净了，不过这种隐秘的喜悦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
胤禛走进来的时候，佟婉仪正坐在床榻上，一脸温柔的喜色，身边围着几个侍女说着喜庆话，见胤禛走了进来，立刻就准备下床迎接。
胤禛脸色一变，脚步加快，赶紧将人拦了下来，扶着她坐好，守在一边的几个侍女很有眼色的退出了房间，将地方留给了初为父母的两人。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胤禛紧张的问道，他第一次做父亲，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妾身很好，孩子也很乖，爷您不必担心”
佟婉仪嫣然一笑，手落在小腹上，目光柔和，心情显然不错，两世为人，这还是她第一次做母亲，这种感觉又感动又慌张，如果不是有空间，她实在是不敢在这个年岁怀孕。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胤禛一眼，迎着他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的温柔不由心中一软，有了孩子，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感情又复杂了许多，再没有任何一刻能够让她深刻意识到她这辈子恐怕就只能和这个男人绑在一起了，他是他的丈夫，也是孩子的父亲。
“那就好，这是爷的第一个孩子，不拘男女都不会亏待你，你好好养胎，有什么问题去和福晋说”
知道母子均安，胤禛舒了一口气，他握着佟婉仪的手慎重承诺道，虽然只是庶出，但是也是他的孩子，而且她现在已经是侧妃的位分，再加上身后有佟氏做后盾，倘若还生育了庶长子的话，只怕对他的福晋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有了这样的担忧，胤禛心里的喜悦淡了一些，心里对嫡子的期待更多了一些，他每月在福晋那边歇息的不少，但是始终没有听到好消息确实让他有些失望，这嫡庶之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妾身一定会好好养胎的，给爷生下健康的子嗣”
沉浸在喜悦里的佟婉仪没有看到胤禛眼里一闪即逝的复杂，不过即便她察觉了，也不会改变她的决定。
事实上，在她决定怀孕以前，她是很犹豫的，庶长子的身份太过敏感，很容易就把她自己推倒了风头浪尖，但是正院久久不传喜讯，乌拉那拉氏是嫡福晋，只要不犯错她的位置就是稳稳当当的，但是她不同，侧福晋位分再高，也还是一个妾，这府里年年进新人,她实在没有信心能够继续这样受宠多久，她明白男人对于子嗣的看重，所以有没有子嗣对她来说太重要了，所以她才选择决定怀孕。庶长子的身份尴尬而危险，但是同样也有天大的好处，而她自己也身怀奇物，佟婉仪相信自己能护着孩子平安长大。
有了孩子做缓冲，两个人间的相处愈发融洽了，胤禛从来不喜欢和后院的女人谈正事，而且他每天政事繁忙，没有时间陪这些女人谈天说地，所以每每到后院休息都是直奔主题，但是现在有了孩子，初为父母的两个人也开始有了交流，发现了这一点，佟婉仪愈发相信她的决定再正确不过。
两人这边情意绵绵，而另一边却炸开了锅。
佟侧妃有孕的消息一传开，后院诸人的心思复杂，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谁都盼着自己才是这当中的第一人，羡慕有之，嫉妒亦不少。
既然佟氏有孕的消息假不了，众人失落过后，心思又立刻活泛了起来，既然佟氏有了身孕，那自然就不能侍寝了，那她们这些不得宠的才有机会上位不是吗？说不定也能像佟氏那般受宠怀孕，只有生下子嗣才真正算得上在这后院里熬出了头。
正院里的气氛也很是紧张，除了一脸表情淡然的宜宁，这身边伺候的下人脸色就不是一般的难看了。
妾室竟然敢抢在主母之前怀孕，这若是在寻常的人家，一碗汤药就可以了事，但是偏偏是在皇家，无论嫡出庶出都可以称得上是皇孙，这紫禁城里最是讲规矩也最是没有规矩，只是苦了她们的福晋要承受如此大的委屈。
“福晋，这可怎么办？那位竟然怀了身孕，到时候若是生下了庶长子，可该如何是好？”
“真是太没规矩了,竟然敢抢在福晋您面前怀孕，如此猖狂！”
“福晋您要想个对策才是！”
……
几个陪嫁的侍女围在宜宁身边，你一言我一语，脸上都是相似的愤慨，表情激动。
“好了，都不必再说了，这件是我自有打算”
宜宁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语气里有些不耐烦，看见主子变了脸色，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恐怕是说错了话，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些都是跟在她身边的老人，都是得用的人手，见她们小心翼翼看过来的目光，宜宁叹了一口气，心就软了下来，都不过是关心则乱而已，她上辈子听多了这样的话，才会沉不住气，直到后来的一错再错。
“开了内库，去选些不忌讳的东西给侧妃送过去”
“是——”
众女嘴唇微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看宜宁脸色坚决，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宜宁看着几人离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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