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淼香子林
他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窗外翠色渐浓,倚靠在竹墙边的身影引起他注意。
一身玄衣,冷淡的俊容,正是百里寒。
容七掀被而起,正想问自个儿为何在这里时,哪知一阵头痛,他只得揉眉。
听到动静的百里寒,转身瞧他。
语气不咸不淡。“你中了毒。”
“……中毒?”容七倒是想不明白了,他昨晚不过喝了点酒,然后就……然后……
耳畔突然传来甜腻的□□,教容七都有些惊愕。
可愈想,却想不出什么来。
“是淼香子。”百里寒插了句话,并给他解释。“生于水,闻之,多有幻觉。昨晚你喝多了,误进了淼香子林,若不是紫瑶姑娘发现的早,你早就死在淼香子林了。”
“我去了淼香子林,我怎么不记得了……”
一改之前,百里寒与他说话甚是冷淡。“淼香子性毒,你往后别再去那了。”
“还有,归人兄早些已离渚。”他定看着容七,缓道。“你……该离开楚北渚了。”
易归人已然离渚,听此,容七是彻底清醒过来,也明白百里寒是何意,唇勾着笑,问着他。“你从蜀地来到楚北渚,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让我离开楚北渚吧。”
百里寒沉默,点头。
“你该离开。”半晌,百里寒才给他话。
“不然呢?”
“后果不堪设想。”
“如何的不堪呢?”
略顿首,百里寒道:“锦叔,他会来楚北渚。”
“他会杀了你。”百里寒再三告诫,前段时日,容七与言无忧之间的关系在江湖上愈传愈乱,那时百里锦并不知言无忧是百里优,所以不会说些什么,而现今,境况却不一样了。
爱妹心切的百里锦,怎会忍受江湖上的浪荡子对他的妹妹有非分之举?
“你是在劝我别招惹百里锦吗?”容七直呼其名。“还有,百里优吗?”
容七把话挑开,百里寒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她,并非你能招惹之人。”
“很多人对我说过。”
“可你没听。”
“我不想。”
“容七。”百里寒疲于解释,颇是冷静。“你难道不知道,百里优是什么人吗?”
百里寒再开口。“她十四岁初入江湖就灭了素问阁,还赠楚北渚与沉水香,将柳云塑造成江湖风云人物,她不是言无忧。”自她恢复记忆就不是了。“她是我姑姑。”
说是腹黑也罢其他也罢,百里寒自幼时听他姑姨的事迹时,没有任何自豪与骄傲。
有的,反而是深切的恐意。
以十四之姿,用计灭素问阁,还塑造柳云为江湖八卦师祖,引导舆论。
这怎是位足不出户的大小姐能干出来的事?尽管,百里优是他姑姨,是他百里寒的至亲。
“我知道她是百里优。”很多人和他说,百里优不是言无忧,不再是他眼中的言无忧,而是位果断决绝的大小姐。“但我不能置无忧于不顾,我一定要见她的。”
“倘若见不到呢。”
“那就等。”
“……”容七的执拗,百里寒算是见识到了。
百里寒深知,容七仍在希冀着百里优恢复言无忧的记忆,但百里优又是谁,即便记忆恢复又如何,那……也是百里优啊,如果让百里优知道他的存在,那离容七死期不远矣。
只是问他。“倘若你只是想见百里姑姨,我可以帮你。”
容七抬眸,望向他,有些质疑。
“你当真?”
“当真。”百里寒提出另外条件。“不过你也要答应我,见到她,就离开楚北渚。”
出乎百里寒的意料,容七答应下来。
两人约定,趁着沉水香午睡时,由闻人静拖住百里羽,让紫瑶把百里优偷偷带出来。
淼香子林。
通身红艳艳的香林倒映在旁渚的水面,随波逐动。
澄透的清光自叶花相绕的缝隙间斜落,白光散做绮光,教林间都笼着一层绮光。
容七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眼眸瞧着远处,紫瑶正推着木椅,缓缓过来。
木椅上坐着素衣的言无忧,听紫瑶说,无忧经上次劫难身体未恢复完全,白日里怕冷夜里怕热,反正还需要沉水香的调理,沉水香对她又太为苛刻的保护,所以言无忧才能被紫瑶的散步之由哄骗出来,虽然淼香子性毒,但若是用剂稍微,怎可使人在短时间内丧失记忆,忘记刚才发生了什么,只会当一场幻觉。
幻觉吗……容七嘴角勾出淡淡的无奈。
待远处的紫瑶朝他示意,容七便探出腰间的面具,红绳系在他耳后,朝言无忧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最终他终于走到言无忧的背后。
“忧。”他着实不想喊百里优这个名字。
听此,坐于木椅上的百里优回眸,瞧着他。
只是这一次,百里优瞧他的眼神没任何茫然与陌生,像看着故友一般的瞧着他,甚至朝他淡着笑,很是舒雅,并朝他说了话。“我们好久没见了。”
她记得!
容七甚是欣喜,并未出声,而是希冀的望着她。
“你很奇怪啊。”百里优看着他戴着的面具,想要伸手给他摘去。“柳云。”
柳云……嘴角的笑凝住,容七下意识的后退,甚至背对了她。
“柳云,你这是做什么。”百里优淡着笑。“戴了面具,我便不识你了吗?”
百里优近乎开玩笑的强调,让容七心底尤为不爽。
尽管知道她与柳云关系非常,可他仍是问道:“我,与你什么关系。”
“你,怎么了?”百里优瞧他反常回应,甚是奇怪。“我们的关系,你不是最清楚吗?”
他知沉水香与她的关系,但柳云……又是什么!
“我忘了。”他冷着话。
“可我记得啊!”言无忧激动的站起来,走至容七面前。“你送我的簪子,我都戴着呢。”
果然,她秀发间戴着银簪,在绮光下格外精致,在他眼底却是如此扎眼。
“很好看。”他漫不经心。
百里优笑的开心,然后与他说了很多事。
关于蜀地,关于柳云坊,关于很多。
却唯独没有他的印象。
说到底,他究是不甘心的,明明半月之前,她还是他眼里的言无忧,怎就变成了百里优?
“忧。”容七喊了她名,慎重道:“你认识容七吗?”
听言,百里优脸色淡凝,脸色尤是惨白。
她捂着头,拼命的想要逃脱那种窒息的感觉,嘴里不断否认。“不、我不、不认识。”
不认识?容七压抑着内心的痛楚,不顾之前与百里寒的约定,伸手将面具摘掉。
系着面具的红绳滑落,他的脸真真实实的呈现在百里优面前。
他本以为,就算是失去记忆,百里优看到他时,应该是记起一点事情,哪怕只有一点。
可看清他容貌时,百里优的恐惧更是加深,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他没法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只得安慰的抚背。“我不说了。”
百里优捂着耳朵,低着头,不敢看他。
“紫瑶,紫瑶!”只得大声喊着紫瑶的名字。“你在哪?”
听到动静,藏于原处的紫瑶连忙过来,见百里优脸色不好,更是急忙的推她就走。
容七欲伸手,百里优抬眸,以一种恐惧的眼神望着他时,他松开了手,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紫瑶推着百里优离开,临行前,百里优一直喊着不认识不认识什么容七之类的。
藏于袖底的手慢慢握紧,点点痛意渐袭,他比谁都要清楚,这点痛比天火自焚之痛,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她所承受的天火,是任何人都不能承受的。
若是君霁紫之流,他大可以杀之而后快,可笑的是,这背后是他娘,抚养他长大的娘。
容七头一次,感到无奈。
“容七。”百里寒出现在他身后,道出事实。“姑姨她最听不得的,就是你的名字。”
最听不得他的名字,他心底颤着。“可能就是我的报应吧。”
“报应?”百里寒明显听不惯。
容七苦笑。“之前我甩了很多姑娘,倒是报应没错。”
百里寒无言可对。
半晌,百里寒继而道。“现下,你有何打算?”
容七摇摇头。
“倘若。”百里寒沉色,望着远处水浪,与容七说道。“家主不是忘记你了?”
心下一惊,容七闻声回眸。
声沉的紧。“你到底知晓些什么?”
或是与容七多年情谊,或是昨晚目睹闻人静的告白,百里寒并不想让容七再靠近楚北渚。
“家主,她并非失忆。”百里寒没敢看他的眼睛,只是道出缘由。“是水香前辈为之。失忆也好,其他也好,一切都不过是水香前辈给家主下了药,让她无法想起在无忧谷醒来之事。”
“甚至,是你的存在,都是水香前辈催眠抹杀的。”
沉水香!又是她……容七真是不知道沉水香是多烦他。
百里寒微微回神,开口道:“要解她的催眠也不是没有办法。”
想到催眠,容七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几乎与百里寒同时说出。“离魂丝。”
离魂丝,生于岭南,性寒且喜阳,有毒。
一般人不会去摘离魂丝,但若是想解幻觉,离魂丝是上佳之选。
但离魂丝难以生长,故虽生于岭南,但并不常见,仅有岭南玉花存有几株离魂丝。
言而有之,则是容七必须再回玉花楼。
百里寒又道。“我听闻,你与殷楼主在玉花,闹了些矛盾。”
容七未言,只是朝他道了谢,便要离开。
“容七。”百里寒喊住他,略有警示之意。“我劝你回到玉花,别再回来了。”
略顿了顿,容七没说话,离开了淼香子林。
容七离开后,百里寒并未有任何高兴之意,脸色反倒凝重起来。
微风吹过,淡淡的药香飘至鼻间,不细想,百里寒便知来者是谁。
颇是恭敬道。“水香前辈。”
沉水香没说话,只是望着远方水浪,眼眸里太多复杂。
“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吗?”百里寒侧首,像是问她又不似。“母子反目,玉花衰败。”
沉水香知他何意,又在讽刺她什么。
“这是在救优。”沉水香没反驳。“即便没容七,殷灵九与岭南玉花,我也会用自己的方法,让她们得到该有的惩罚,她们十四年前对小优做的事,我一刻都不能忘记!”似乎提及岭南玉花,沉水香整个人都很生气。“还有那对狗男女!”
沉水香戾气之重,教百里寒禁不住的蹙眉。
他沉道。“你明知,倘若家主知晓,绝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容七去了玉花楼,那必定是一场好戏。
想此,沉水香冷冷一笑。“这不过是迟来十四年的报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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