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红榕之下

　　自他昏过去后，便都是幻觉，就连他受重伤都是幻觉，实际上他只是小伤。

　　容七猜测是传说中藏于生死门的秘器，噬魂心镜，它原出于辽东吕家，后因各种缘由，辗转到漠北，藏于生死门中，书中记载，此镜甚邪，可造幻境，迷惑人心，他在幻觉里看到的言无忧，是他的念想，看到的……也全都是幻觉。

　　毁了噬魂心镜，他便会出来。

　　听他讲述，言无忧有疑问。“你怎知晓那洞口是镜子所在？”

　　“我瞎试的。”坞颜花生有薄光，镜面则会折射出光，但那时来不及推测太多，他只得试试运气，哪成想是真。“全靠运气。”也真是运气所使。

　　言无忧很好奇。“既是幻境，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裸着的肌肤，引诱的暧昧……他可不能说出来。

　　微咳声，容七道：“就平常喝点小酒什么的……”怕她再问，他话题一转。“你呢？”

　　“我……”言无忧语结，摇摇头。“也就是小事而已，没什么的。”

　　噬魂心镜，显现的必是人心里念想，怎么是小事……无忧不说，容七也没再追问，容七不再追问，倒教言无忧松口气，还未放下心来，一道声音忽然传至她耳。“快些。”

　　无忧奇怪。“容七，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我没听到。”

　　“奇怪了，是我听错了吗？”

　　她说罢，脑海便又出现陌生的画面。

　　坞颜花，机关，水道，红榕……杂乱的画面一下子涌现脑里，教她太阳穴抽痛起来。

　　瞧她面色有异，忆她刚才之言。

　　“你听到了什么？”

　　“好多，好多画面。”

　　揉着太阳穴，也缓解不了她脑中疼痛，快些找到我……快些……请快些找到我，不自觉的，她跟着脑海那道声音念着。“快些找到我。”

　　“找到谁？”他微微皱眉。

　　像瞧到什么，言无忧忽然走到那生死禁地的石碑处，在那里似找寻什么。

　　容七跟过去。“你在……”找些什么？

　　话未出口，言无忧忽然按到哪处机关，巨大的震动在洞内发生，石壁上的坞颜花乱颤，四周乱石也纷纷掉落，容七暗叫不好，想找一藏身之所，才转首，便见有一处石壁震动的最为厉害，之后……石壁现出一门，也无需什么秘令，石门在震动中缓缓升起，里面有着光亮，顾不得细思，容七拉着无忧，便跑进去，以躲避碎石掉落被活埋的命运。

　　门在他们进去的刹那，突然关闭。

　　容七侧身瞧无忧时，她依旧呆愣着，似被控制一般，可……这里哪有人会控制她？在哪下的？又该怎解？他正想着，机关四动，一条石道出现在他面前，前有光亮，不知通往是哪里，可他不得不赌一把。

　　无忧先踏上石道，朝他伸手，似在给他领路，握紧薄扇，他脸有怒意，谁人敢给她下控术，他倒是想瞧瞧，反拉着无忧的手，他随无忧而去，走过石道，绕出迂回□□，终是到了目的地。

　　石门紧闭，风声凄厉，有几分诡异。

　　无忧伸手，想推开门，容七拦住她，自个儿动手推开了门，门渐渐推开，呼啸的风声亦清晰的不得了，终于，石门大开，容七携着无忧，一同走进去。

　　沉重响声中，门，缓缓关闭了。

　　洞里满种着坞颜花，花拢水域，水域中有一株榕树，不见绿意，榕树全身血红，那红似血，流窜于榕树之间，枝叶通透，全都是红，榕生于域心，水域清浅，能看的请底下铺就的是鹅卵石，石缝有花，亦是红的，可最红的却不是此，而是被缚于榕树下的小姑娘。

　　血红的发，血红的衣，血红纹印在她脸上，半身浸在水里，半身被粗身铁链紧锁腰身。

　　除此之外，她全身被红丝所缚，更有一束红丝贯穿她心口，转而缠绕在臂，从她五指指缝出抽出，丝线刺入榕树，像是给予榕树血液，残忍至极。

　　小姑娘才不过八九岁，紧闭着眼，似无声息。

　　容七被眼前景象震撼道，世间竟有人动用如此酷刑……也就生死门能做的出来。

　　满目红色，教无忧突然回神，她直接喊出小姑娘的名字。“落无欢。”

　　小姑娘眉心略动，似感应到什么，勾出淡笑，声苍且哑。“你终于来了。”不似平常七八岁小姑娘的灵动。“我没有等错人。”

　　红眸睁开，寒风直朝他俩袭来，似陷入幻境，又似不是。

　　雪原之上，一株红榕伫立银白之间。

　　小小的身影坐于树下，她红发红裳，甚至连眸子也是血红。

　　无忧很熟悉的场景，容七却是陌生，并带有戒备，她想走近，容七制止。

　　她解释。“我有事要问她。”

　　容七犹豫了会，淡抿唇。“我陪你去。”

　　他握着无忧的手，与她同走近红榕下的小姑娘，比之方才，小姑娘脸上有着生气，不若死水，瞧俩人过来，她红袖一挥，面前便多出一把琴弦，小姑娘扬起秀眉，语笑嫣然。“无论你们想问什么，都先听我弹一曲，如何？”

　　俩人互望了眼，随机点头。

　　惨白十指落在弦上，三两拨弄，便成一曲，只是，小姑娘过于狠绝拨弦，曲调听起来满是杀气，若她内气再足，修为再高，以琴杀人也不无可能，犹如……当年落仙儿使九弦朱琴般。

　　曲停，弦断，割破小姑娘的指尖，流出血来，红袖再挥，她面前琴弦不见，出现两团软垫。

　　小姑娘恭敬有礼。“请坐。”

　　无忧坐下，容七随后落座。

　　“你是谁？”落座后，无忧问出第一个问题。“之前，为何出现在我梦里？”

　　“我是生死门圣女，落无欢。”她笑笑，对无忧坦白。“之所以出现在你梦里。”

　　略顿。“就为今日相见。”

　　生死门圣女……无忧侧首，与容七对上视线。

　　“既是生死门圣女。”容七开口。“为何还会被困于此？”

　　圣女于生死门之重，莫清北不会不知晓，落无欢身为生死门圣女，为何还被困在水中备受折磨，还有……容七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似幻境，又不似幻境，真假难辨，落无欢话里又更有玄机，容七不得不想多，容七此话，落无欢并不意外，她想告诉的也是他的答案。

　　“我是圣女不假。”落无欢叹了口气。“但此圣女……与百年前生死门圣女，已然不同。”

　　自百年前的殷家叛变，生死门掌门疑虑甚重，怕落家再叛变生死门，便下道死令——

　　“圣女必须与生死门结合。”为的是防落家。

　　可摆在落家面前的难题，是圣女天赋已然不足，落家因与殷家结亲，所生女儿天赋过人，而殷家走后，圣女与掌门的结合，并没改善圣女血脉，反而日益没落，一代比一代平庸，落仙儿出逃后，落家族女已无可担圣女之人，于是莫清北想到个极为残忍的办法，强行激出隐藏的血脉天赋，为此将落家凡满十六岁的少女投入十八炼狱，活着出来的便囚在洞里，为生死门献出生命和身体。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此术用的愈久，选用的圣女年龄越小。

　　到了落无欢这里，圣女只能活一年，而落无欢，则是从十八炼狱出来的两人之一，落无欢想结束这一切，所以她再等一个人，一个可以救赎她的人，言无忧可以救赎她，也是她入无忧梦中的缘由，而想要救赎她，必须杀了莫清北，让莫清北死的方法，只有一个。

　　落无欢道：“杀了我。”

　　莫清北服用坞颜花，身子早已破败不堪，之所以能活下来，全倚靠着藏于禁地的血榕和圣女之血，落无欢说，禁地血榕是莫清北命脉所在，而圣女则是血榕的中心，圣女死了，血榕树也会枯萎，若不继续祭祀，血榕会死掉，而莫清北也会死掉，不然，莫清北即便伤的再重，也不会死去，唯有此法，可杀莫清北。

　　容七问。“你让我们来，就是要杀了你？”

　　落无欢不觉得怪。“是的。”

　　八九岁的小姑娘，开口便要让别人杀她，容七说不清是佩服还是奇怪。

　　他的犹豫，让落无欢稳道：“你们必须杀了我。”

　　“我不能自杀。”她若想自杀，只需咬舌自尽便可，可落无欢不能。“我若自杀，莫清北不会放过落家，他临死之际必会杀了我全族子女。”落无欢不能害了落族。

　　既然是个人都可以。“又为何是我们？”

　　便知他们会问，落无欢淡淡道：“我看到了。”

　　闻言，容七略怔。“你……看到什么了？”

　　展开手掌，她手心里有朵花。

　　良久，落无欢看着容七。“是你杀了莫清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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