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很久以前
叶先生第一次去我们学校讲课是一个周五，我事先完全不知道，和木木上完课走出教学楼的时候他正站在车门边低头玩手机。
或许是心灵感应，我刚吓得脚步一顿，他就抬起头来——
周五下午有课的学生不多，所以他很快就把目光钉在了我身上。
他在笑。
木木并没有看见他，在我手臂上拍了一掌：“对了！欢儿你不回宿舍了是吧？”
我傻傻地“啊”了一声。
我周五下午是要回家的。
她又拍了我一掌：“那我先回宿舍了！我怕栩栩出门了！我没带钥匙！”
我刚想继续“啊”，她已经跑远了。
我没来由地咽了口口水，只好硬着头皮朝叶琪琛走去。
那时我们刚在一起半个月吧......事实上关于在一起谁都没有明确捅破那层纸。
就是那晚过后，他会给我微信发晚安，会跟我说他在窗台上，我一探出头就可以看到他，刚洗完澡，头发半干，笑起来眼睛亮亮的他。
早上出门他会在楼下等我，带我去吃早餐，逛超市......他牵我的手，理我凌乱的刘海，在电梯门打开的前几秒亲我的额头......
我们够默契，我也真的是，满身别扭。
我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他老实回答：“小蜗给了我你的课程表。要回家吗？”
我刚点头，老蒋就跑了过来，看到我有些惊讶：“隔壁家的小妹妹？”
叶琪琛皱眉，提醒他：“叫她秦欢。”
老蒋：“啊对！顺便送我回家可以吧？小纪那边坐不下了！”
叶琪琛看我。
我：“我......”
我想说我自己坐公交车，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直视下又说不出口，就顿了那么两秒，他已经把钥匙丢给了老蒋——
“明早直接开回工作室。”
老蒋“......”
我们第一次一起坐公交车，车上人很少。
我有点感冒，下课前吃了药，有些犯困，坐定后往窗边侧了侧身体就闭上了眼。
他就坐在我旁边，好像一直在看我。
我睡不着，也不敢动。
我不习惯，真的很不习惯。
他回来不过两个月，小区里到处听到阿姨们在讨论小叶多优秀多懂礼貌工作多好，方才路过身边的女孩子都在窃窃私语叶医生好帅声音好好听课讲得好好。
我不习惯我的男朋友这么优秀，我不习惯我的男朋友有我这么个普通不起眼的女朋友。
我有点难过，真的。
我吸了吸鼻子，下一秒温热的掌心就覆在了我额头上。
他挨着我很近：“感冒了？”
我随便点了点头，干脆直接把半张脸埋进椅背。
他没再说话。
下车后绕过半个小区再乘电梯上四楼我们都没说话，他一直在我后面，遇到人打招呼我随便应了，他却一如既往点头微笑，礼数周到。
进门前他才拉住我，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秦欢，如果你觉得不行，随时都可以喊停。好吗？”
我当时应该是抖了一下，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
我不敢抬头看他，他抬起另外一只手在我刚开始发热但绝对还没有眼泪的眼角摸了摸，意味不明。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毫不费力地挣开他转身进门。
两个人的失眠。
第二天一早，七点都不到，我洗漱好出门给苏老师和苏夫人买早餐。
刚一开门，他正站在他家门口，衣冠楚楚。
“吃什么？”
“......”
该死的，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拉起我就走，并不急躁，却没进电梯。
短时间内绝对不会有人经过的楼梯道，他开门见山地问我：“我可以后悔吗？”
“不要喊停。有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如果你觉得太快我们就慢下来，我不会经常找你，更不会再去你们学校，但是你不可以不理我，不可以跟别人在一起。这样，好不好？”
想来，那该是叶先生说过最幼稚的一段话了。
我并不知道怎么回答，直到他把我拉进怀里，总算让我听清了声音里的纠结：“我想了一晚上，真的，真的不能喊停。我要是再看到一次男生送你回来，我怕我会再吓到你一次。”
唉。
那就这样吧，慢下来，慢慢的，我一定也可以变得优秀。
然后心安理得地跟你并肩而立。
好啦接下来就是画风一转猝不及防调戏老干部一脸系列了——
我跟组出省调研，叶先生送我去动车站。
到车站时我说我下车自己进去吧，你直接回去。
车站门口停车不方便还收钱。
他言简意赅，说不行。然后解开安全带下车，从钱包里拿出十块钱递给收费员，还礼貌地点了下头，啧。接着打开后座车门拿了我的背包。
排队验票的人很多，左右都有女孩子在偷看叶先生。
他站在我身后，仿佛毫无察觉。我咳了一声......嗯，完全是咳给自己听，然后往后一靠直接靠在他肩膀上。
“我回来的时候，你会来接我吗？”
我问他。
“会。”
他说。
我继续问：“要是很晚呢？”
“会。”
“要是......”
我没说完，他突然低头在我耳朵边小声说：“再说我吻你了。”
我：“......”
忍不住偷笑。
回来的时候是傍晚，叶先生下了班直接来接我，我躲在柱子后面给他发微信，骗他说动车进站异常，可能要晚二十分钟到站。
我看着他站在车门前很快地低头去看手机。他穿了白T牛仔裤，虽然曾惨遭我吐槽装嫩，但好像还真是那个风格比较适合他。帆布鞋是我的情侣款。
大概是加班比较多，整个人看着有些无力。
趁他开始回消息，我直接扑过去抱住他，衬衫口袋里的手机同时震动。
我猜，他应该是说没关系啊，他等着就好了。
他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原本是虚靠在车门上，被我直接撞贴上车门，僵了几秒后才笑了声，左手搂住我的腰，右手抬高拉了拉我滑下肩膀的衬衫。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问他。
“肉又长回来了。”
......我确定这是一个陈述句。他的笑出卖了他！
吃完饭，正要回家，我刚关上车门，他把他那边的车门拉开了三分之一，车头前不远处有个打扮得特别成熟优雅的女......士突然叫住了他。
他合上车门，绕过车头，看来是要来给我开门。
我连忙自己开门走了出去，看见美女眼里露出了惊讶的光芒。
他过来拉我，给我介绍：“老朋友。”
我只好礼貌点头：“你好。”
“你好......女朋友？”
美女笑着，后半句话是问叶先生的。
“嗯。”
叶先生承认。
美女：“工作室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叶先生：“啊，不好意思！最近有点忙，我还没来得及详细看。”
美女：“没关系。要不，你们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可以简单聊一下......毕竟，我是真的很希望你的加入。小朋友？”
“你们聊吧！反正我也听不懂，我去买冰淇淋，然后就在车上等你们！”
我转身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劲，又转回去：“钱包！我包扔车里啦！”
一转身才发现叶先生一直看着我。
他笑眯眯地掏出自己的钱包递给我。
我在车上吃完半盒冰淇淋后叶先生开门上车了，我也不理他，保持着趴在窗上的姿势不动。
“只买了一个啊？”
他问我，声音里藏着笑。
我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窗关上吧，灰尘大。”
我收回手，任他关，关了我就看玻璃。
“看什么呢？”
他又问。
“不看什么。”
我还是不冷不热。
“转过来。”
“不转！”
“在生气？”
好家伙，可算抓着主题了！
“搁着你你不生气啊？老相好来了，糟糠就不要了？！”
我扭头瞪他，他突然趴在方向盘上笑了起来，然后伸手过来挠我下巴，眼里水汪汪的：“哪有这么水灵灵的糟糠啊？”
叶先生带我去钓鱼。
他朋友新开的会所，得捧场嘛！
我说我要站着，我习惯坐椅子了，凳子没处靠背我不舒服。
他也随我，然而静不下心的人鱼竿都要被我抠烂了......
叶先生看不下去，起身从后面抱我，要教我，我最多就思考了两秒，扭头快速亲了他一口。
他愣了，他傻了，他僵了，然后松开我回到凳子上，看了我一眼，喝了口水，问我:“你最近……”
他没说完，扭过头去了。
我丢了鱼竿，走过去往他腿上一坐:“你想说什么，说完啊。”
他又被我吓得不轻，腿抖了一下，怕我摔着，连忙又抱紧，抱紧了又脸红，一双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他捏着我的手指，垂着脑袋:“一个人要是经历大喜后又经历大悲，后果是什么，我很清楚。”
我理解了几秒，趴在他肩膀上，告诉他，不会。
我说我们来好好分析一下。
我拉了自己的凳子坐在他旁边:“叶医生，严格来算你还不到二十五岁，同龄人要么在深造一无所有，要么焦头烂额频繁更换工作，更糟糕的就是初出茅庐像个没头苍蝇，你有房有车，工作稳定……有身高，长得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大概也满足了声控和手控。倒贴你的女人很多吧，你跟我在一起，图什么呢？”
他支着脑袋:“年轻貌美？”
......我本来就是想故意逗他，缓解他的情绪，没想到他自我调节的能力这么强，画风转这么快！
我忍不住笑了:“哈哈哈换一个！”
“温柔贤惠？”
“哈哈哈你能不能认真点？”
他挑眉：“那我走心了啊。”
“走着呗！”
“自知之明。”
“滚！！”
我：“叶医生，问你一个专业的问题！”
“嗯。”
“就是栩栩嘛，有个男生喜欢她很多年了，特别喜欢，我都能感觉到的！但是呢，嗯，他们不在一个学校嘛，然后栩栩说感觉他又喜欢上另外一个人了，你说男生真的那么容易移情别恋吗？可是我又觉得他还喜欢栩栩......”
叶医生正式上线了：“这很正常。每个人都会渴望被爱被关怀，他付出的感情跟他感动甚至接受别人给他的关心并不矛盾。何况他们不是异地嘛，异地本来就考验人，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怎么办？所以还能相信吗？
“所以，陶程、小柱......”
嗯？管他们啥事？
陶程是我师兄，小柱是我师弟，我们一个项目组的。
叶先生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他们都极有可能会发展成我的情敌！”
我：“......”
叶医生：“哎，我问你。”
“啊？”
“你这两天调戏我够了没？”
“......”
我：“咳，要是我说没够怎么样？”
他笑着凑近我：“没够？风水轮流转啊。”
“那，要是够了呢？”
“那就到我了！”
有毛病吧！！！
有一个周五我是搭老豆（我老师）的顺风车回家，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叶先生正好下班回来在门口等我。
老豆的车停下后叶先生下车，跟老豆说辛苦了。
我推门下车抱住他胳膊。
老豆皱眉：“瘦了？”
哎？我连忙伸手去摸他腰，被他反手抓住了。
叶先生：“最近有点忙。”
老豆：“忙也要注意。带个小女朋友本来就不容易，自己先垮了怎么行？”
我：“......您快走吧！”
叶先生：“我会注意的。”
电梯里，我问叶先生：“你现在是不是见我太频繁了腻了？啊？哎你怎么一点都不热情啊？啊？我摸一下都不让啊？”
我说着又把手往他腰上摸，还是被他笑着一秒抓住。
他一路把我拉进门......我刚要继续吐槽，他突然一转身把我堵在门上，笑得有点过分痞气了。
我：“你干嘛？”
他凑上前亲了我一口：“带个小女朋友真不容易。顾自己呢，怕吓着她。顾着她呢，她又不识好人心，东想西想。”
我：“......”
有一天晚上九点过，我在学校，刚出办公室就接到了叶先生的电话，问我蜂蜜罐放哪儿了。
我问干嘛，喝醉了？
他承认：“唔，有点。”
我收起走廊上的伞，无奈：“能耐了嘿，喝醉了还敢给我打电话！”
“嗯，我想你了。”
“......”
我叹气：“你现在不腻了？不抱怨不容易了？蜂蜜在橱柜第二格，切两片柠檬吧。”
他拉开橱柜门，吱呀一声：“周五用去接你吗？”
我忍不住笑：“这周忙，不回去了！”
他顿了两秒：“真的？”
我：“真的！”
他：“好吧。”
“......”
好吧？
他应该在开冰箱：“哦，我提醒你一下。”
我：“什么？”
他：“你下周回来之前......做好心理准备。”
我：“......”
我走出了办公楼，夜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心里却像有一只小爪子在挠，想笑，想马上回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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