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他将我按倒在床上,左手一抬,飞出一根银针就打灭了蜡烛。屋中漆黑一片,他滚烫的手撕扯着我衣领的扣子,我用力抬起脚,飞踹了他的小腿。他停住看了我一眼,手上加大力度,就在我即将要衣衫尽褪,心想还是咬舌自尽的时候,屋中的蜡烛忽的亮了起来。还没等我反应,太子已抬手握住了一根利箭。
他终于起身,朝着门外怒道:“门外的侍卫都死了吗,这么没用?”我朝窗外一看,好像没有了侍卫的人影。
我麻利地扣好衣服,两个黑影便从窗外跳了进来。两人拿剑朝太子纷纷砍下,太子手中并无兵刃,左挡右避,有些吃力。而那两人却并不出杀招,几个回合下来,其中一人抽个空挡跑过来抓起我就一同跳出了窗外。
那人抓着我就一直跑,一直跑得我感觉喉咙中仿佛有血腥的味道。
远远见树下站了一个人,还有一匹马车。不多会儿,另外那个黑衣人也赶了上来。跑到近处,我总算看清了那人的面孔,是——郅非!
他怎么在这儿,他没有进死牢,他还活着!我好想像上次与孟行重逢那样过去紧紧抱住他,生怕他再次溜走。可是,这个人却是我的仇家,还是我的未婚夫。
我们俩就那样彼此看着对方,眼神里都含着复杂的情绪,却不知从何说起。
一直拉着我跑的那个黑衣人开口说道:“王爷,小姐,你们赶紧走吧,京城是再也留不得了。”
我问道:“请问侠士为什么要救我?”
那人说:“我们是柳才人手下,柳才人在从息国到曹国的路上救了我们哥俩的母亲,如今柳才人有什么吩咐我们都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他顿了顿继续说,
“我们如今在宫中也是留不得了,方才放迷魂香迷倒了太子的侍卫,又在皇后宫中与太子大打出手,只有远走高飞才能不泄露是柳才人所指使。柳才人已安排人照顾好我们的母亲,也算是了了我们哥俩一桩心愿。王爷小姐保重!此地不宜久留,还请二位快快上马车趁着夜色能跑多远跑多远。”
另外那人这时也开了口,道:“我们哥俩不知王爷和小姐间有什么恩怨,但柳才人让我转告小姐一句话:一辈子能遇见一个年龄相当,情投意合的人不容易,如今既离了京城,还望二位从头开始,田园农家,彼此珍惜。”说完两人一个飞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还看着他俩消失的地方,郅非一把握住我的手,强硬地说道:“走,上车!”
我下意识地要抽回手,犹豫地看着他,他紧紧抓着我的胳膊:“不论你要怎么惩罚我,先上车再说,不然你想在这儿丧命吗?”
他一把把我抱上马车,塞到里面,不由分说自己驾着马车往西跑去。我心中迷雾重重,却不知先问哪个问题好。
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久,我实在太困,在马车里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却常常惊醒,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身影驾着车,心中才安稳许多。
天大亮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郅非也坐到车里来,眼睛却看着地上。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也侧身坐着,给他一个冷冷的背影。
他轻拍了下膝盖,颇为无奈地开口:“慕笛,事到如今,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得去那道坎。但是,如今能亡命天涯的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你还这么别扭着,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我扭回身冲着他,先要问清楚几件事,我道:“你是怎么回事,一会儿是因巫蛊下狱,一会儿又带着我私奔?”
他一脸荒唐地摇了摇头,道:“巫蛊之术当然是遭人陷害,昨日府中查抄,我下了朝被围困在宫中,却不能见父皇说个清楚。周放干脆让他的门生行兵权,带了兵将我救出,可这么一来在皇宫中兵刃相见,就真的成了谋逆之罪。而我此时还不具备跟太子直接争权夺利的基础,无奈,我只能先离开京城。”
他想必是经昨日一番折腾,又驾了一夜的马车,脸上颇有疲倦之色。我很少看到他累成这副样子,以前不管经历了什么事,他总能赖皮赖脸地跟我胡说八道。
我又问:“那我呢,是谁安排我跟你走的?”
“如昨日那两位侠士所说,是柳才人安排将你救出。莫非是柳才人和周放约好的,让我们一同走?”
我又想起来些什么,忙说道:“那,琉璃他们怎么办?我也好担心柳才人,万一被抓住把柄,皇后不会轻饶了她的。哦,还有,周放一直扶持你登基,如今闹成这副局面,他会轻言放弃?”
他叹了口气,试探着将我的头埋在他的胸口,见我并没有抗拒,他就搂紧了我的肩膀,道:“如今我们自身都难保,顾不了那么多了,待这阵风波过去,我想办法打听他们的情况,嗯?”
想来这事多半也是因为我的缘故,若是当日看好那个小女孩,不叫她到处乱跑,也就不会查出那个布偶;若是我不心气这么高,依旧待在王府中,说不定可以想办法将郅非救出,他也就不是功亏一篑了。
他坐正身子,将我搂得更紧了,语气颇为小心翼翼地道:“慕笛,我真的害怕了。以前就算我在父皇面前不得宠,就算你与孟行青梅竹马又有婚约相系,我也从没这么害怕过会失去你。可是如今不同了,我不再是王爷,太子的权利随时随地可以将你带走,我真的怕。”
他一直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透过眼波看穿我真正的心意。他又坚定地说道:“慕笛,我不贪求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什么王位,周先生,都不管了,让我们去找处青山绿水的地方,从新开始好不好?”
难道上天注定我们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过去?即便我可以跟他从新开始,心境终究是不同了,有些约定终究不能实现。
车外风吹树叶沙沙作响,我双手回抱住他的腰,道:“郅非,我们就当自己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吧,逃离帝都,重新开始。就算是当垆卖酒我也认了。”
他松开我,眼睛亮亮地看着我,道:“真的吗?”
我别过脸去,道:“不信算了。”
他一笑,拢了拢我垂在肩上的长发,道:“终于有心情跟我开玩笑了,那我是真的信了。赶了一晚上的路,累不累?”
我摇摇头,他唇角上扬,道:“你真不错,接下来还要赶好几天的路,身子可得撑住了。”
我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事前并没有准备,不过跑了一夜,就算有追兵,也不会这么快赶来。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客栈是不能住了,只能找户人家了,还好我有备下些盘缠。”
我看着他右手绷带早被染成了红色,想必是驾车时缰绳磨损所致。他两次受伤好像都是因为我。
他见我盯着那伤口看,笑道:“没事了,现在也没有在流血。”
我依旧抱着他,头靠在他颈间,问道:“你不生我的气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总得让你发泄出来不是,不然我们剩下的一辈子要怎么走啊?”他又轻笑一声,说道:“你以为你那点力气能伤我多深呐,早都好了,只不过方才不小心碰到才又渗出血来。”
快到中午,我们才走出树林,找到一户人家。一位农妇打扮的人正在篱笆院里侍弄花草,见我们过去,轻柔地抬起了头。我和郅非同时吃了一惊:“周王妃?”
她见到我们很高兴,忙让我们进去坐,说是孟行教书去了,午饭时就回来。
那么他们是已经成亲了吗?我颇不自然地看向别处,想从这间朴素却并不简陋的屋子里看出什么蛛丝马迹。虽说当日是我决绝地走开,如今我也心甘情愿地追随郅非,可要说心底一丝波澜都没有,我不是圣人,很难做到。
只不过寒暄几句的功夫,孟行就回来了。他一身深蓝色长袍,却依旧是少年潇洒模样。也许是我和郅非风尘仆仆的样子太重,他直觉出了什么事。
周王妃去厨房又多做了几个菜,我把事情经过大致告诉了孟行。他们两个互相关切的样子虽然并不是夫妻般的恩爱,落在我眼里却也是难受的紧。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不露出痕迹,郅非却仿佛还是看了出来。他轻轻捏了捏我的手,隔着袖子,我也回握了他。想必他现在是最没有安全感的吧,怕失去我,又怕孟行找他报仇?
吃过饭,孟行将我拉到了屋里,问道:“小王爷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是他了?”
“是,你早就知道了吧?”
“慕笛,我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不想让你因为这个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好日子又毁掉。我知道小王爷他也是真心爱你,既然我给不了,就让他来给吧。”
沉默——
“可是如今,他却并没有把你照顾得很好。”
又是沉默——
这次,我先开口了:“你与周王妃,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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