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春耕9

王贺黑沉着脸听完属下的回禀，昨晚一场厮杀，虎贲卫折损不少，而那些贼人什么痕迹都没留下，要么死得无法开口，要么逃得无影无踪，竟是半点线索都无从获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方势力这么大本事，手法干净利落，教人无从查起。

        室内静默片刻，王启将心底盘桓了一晚上的疑惑说了出来，“义父，昨日我并未让旁人知晓陛下行踪，为掩人耳目陛下一路做侍从打扮藏于马车内，未曾与外界接触，队伍中知道陛下随行的，除了我便只有皇后，大家都以为跟从前一样是皇后要去皇陵，而且我带出来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亲随，路上大家都在一处，中途未做停留，并无走漏消息的可能，那些贼人是如何得知陛下行踪的？”

        王贺昨日若非偶然去清晏殿求见，也不会知道皇帝不在宫中，不仅皇帝不在，皇后也不见踪影，栖梧殿内都是自己人，青蒲更是从府里出去的，没盘问几下就招了前因后果，王贺得知去向后，顾不得其他，急匆匆调遣虎贲卫赶往皇陵戍卫。

        昨日两拨队伍去皇陵都是临时决定的，而王启的队伍既然没有走漏消息的可能，那只能是王贺这边的环节教人寻到了蛛丝马迹，猜测到天子白龙鱼服，是动手的好时机，继而前往行刺。

        仔细想来，王贺进宫求见皇帝不成，辗转栖梧殿，最后又急匆匆调了虎贲卫出行，这么一番折腾，比王启的动静大得多，的确很容易落入有心人眼中。

        想明白之后，王贺拧眉冷笑，“来来去去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鬼蜮技俩，当王家人是吃斋念佛的。”

        他吩咐道：“从身边开始逐一排查，能够这么快得知消息，又周密谋划行刺，耳目一定不会离得太远。”

        今日张轩上门拜访的时候，明恪刚将写好的密信发出，命人悄悄送往蓟北。

        抱怨了一通王菁难伺候之余，张轩随口提及了另一桩事，“上次殿下让我引荐给茂德侯夫人的那个远亲，不是弄到武库丞底下当差了么，前几天不知何故被罢了，据说是大司马的意思，莫名其妙撵了一堆人出来，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天子在皇陵遭逢刺客袭击一事关乎重大，王贺将消息压了下来，除却当日在皇陵的一行，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外人只道大司马一通威风，无故降下责罚，牵连甚广，却并不清楚其中因由。

        明恪不以为意地继续倒酒，倾泻的琼浆没入杯中，映出一双云淡风轻的眸子。

        “无妨，原本送进去也只是图个清闲快活，既然没造化，怨不得人，不必放在心上。”

        见他神色如常，张轩放下心来，暗想那么个不起眼的位置，既不显赫也无油水，除了清闲没有旁的好处，能有什么要紧的，没了就没了吧。

        这个消息对明恪来说不算意外，武库署掌管皇城兵械，一直由王氏子弟掌控，他借助张轩的手安插了个小吏放在武库丞跟前，虽是不起眼的位置，但天子身边的虎贲卫若是出动，必会持带兵械，身在武库署，稍加打探得知动静并非难事，他便是通过这种方式第一时间获取的消息。

        那晚虎贲卫急匆匆冒雪出城，让他推测出明煦极可能在皇陵，于是迅速做出布置，只可惜难得的机会，却没能一举成功。

        明恪放下酒壶，见张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约莫猜测到几分，问道：“茂德侯夫人又给你出难题了？”

        张轩苦恼地抱怨起来，“她近来迷上了个擅写辞赋的寒门书生，变着花样夸他有文采。”

        作为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察言观色哄人逗乐是拿手活，学识才略他是半分没有的。

        王菁在兴头上时特别好说话，他想要什么赏赐基本上都能得到，然而一旦新鲜劲过去，厌倦见弃随之而来，就没有那么优渥的待遇了。

        张轩尝到了甜头，还没捞够好处，自然不愿被别人取代，这才前来寻求帮助。

        听完他的话，明恪笑了起来，语气轻松，“这有何难，我府上几位幕僚才学尚拿得出手，辞赋而已，让他们代笔为你量身打造几篇，你花点功夫琢磨通透，再拿去献给茂德侯夫人，还怕她不对你另眼相看。”

        张轩闻言忧愁顿消，开心地感激道：“如此就先谢过殿下了，我为此苦恼了几日，身边也没有能帮上忙的，幸而结识了殿下这样的贵人。”

        病来如山倒这话放王蔻身上一点都没错，连续几日她都身体发软，脑袋昏沉，病情反复，不见好转，大半时间都是躺在床榻上渡过的，睡着比醒着的时候多。

        明煦每日都会来，好几次王蔻正难受，压根没注意他来了多久，清醒的时候同他说会儿话，他告知她外面雪停了，天气在好转，待到积雪融化，就能去马场踏青了。

        王蔻本来被病情折磨得心头烦闷，躺在床上不见天日，听了他的话，便生出几分期待，养病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

        有几次明煦来探望时，王蔻喝完药在昏睡，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他默默坐在床前，没见说什么，她脑袋发沉，便又困倦地阖上眼，依稀感到额头贴上来一只手，温热的触感徘徊了片刻方才离去，隐约的叹息落在耳畔。

        “你要早点好起来。”

        语声轻得仿佛梦呓，她听得不甚清晰，等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就不在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直到第四日的时候，身体终于不再发沉，轻松了许多，这才下地走动起来。

        确如明煦所说，连绵数日的雪已经停了，天色转晴，阳光洒落在人身上带来久违的暖意。

        看了会儿院中景致，在宫人服侍下用过早膳，就有人来请示韦姬的葬仪该怎么安排。

        这种事情从前都是太皇太后拿主意，近来大概由于王蔻开始协理后宫事务，这才问到了跟前，她想了想，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身为晚辈自己的确应当分担一二，于是放下手里的琉璃盏，说道：“这事不急，我问过陛下再作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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