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丁点策略

萧琉姝想不出来那会儿叫“许乐”的情形，见骗不成就气呼呼地挤。

        少年们也想用她的法儿，转而搂许仙的脖子，边用力边威胁：“替不替？”许仙被一个高半头的小子压着肩膀，被一圈人拍头，而后面的牛六斤扯来解围，又被别人扭住挤脸孔和嘴巴。旁观的萧血只好抓挠着头，反复来去两步，劝道：“替我们买不行吗？他们，我可管不了。”

        许乐用脚掌扒拉着地，和萧琉姝正扛，听得背后一声疼呼，一转头才知道许仙和别人拼出了火，狠狠跺上压自己不放那少年的脚掌，撇住勒脖子的指头绕出队伍，换来少年们的推喝，便分出手往里面掏。

        一路等买兵器的人无不痛恨地吆喝他们，让他们去一旁打，被牵连到的，干脆加了手往外推，用了腿劲扛。

        少年们让出被许仙拧住指头胁迫的那郎，纷纷加了气力往里扛拽。七八人搅成一团。等手脚捣了一阵，听到外面有等候萧琉姝的女孩子跟上来喊，方醒悟原来的位置被歪歪的人潮填补上，就从一团拉扯中分开，相互仇视。

        马义鼻子被谁捣了下，酸疼难忍，还弯腰捞了块石头。被许仙拧了半天指头的大个儿看着自己几乎变形了的手，越来越想吐气，气冲冲地喊：“怕了？！瘸我手的时候怎么不怕！日你阿妈，今不打得你爬，老子就不姓李！许乐，你看，我的手！”

        拌了几句嘴，找地方打一架再回来的口气占了上风。马义也把着石头吼：“我们好好地排队，你们还有理！”

        萧琉姝看看越来越多的人，调解也不忘遗憾，便说：“就知道打架。不是你们闹来闹去，就该排到我们了，是不是？许乐！”

        “打架就打架，输的给赢的买兵器！”许仙不打架手痒，却被许乐拉扯住，不愿意地冲许乐嚷，“阿哥？！”

        许乐看许仙态度坚决，无奈，连忙把打架偷换成论输赢的比武，叫嚷道：“一对一，三局两胜。输的听赢的话，一直听到打完仗！有财大家赚，有命大家逃！”

        众人谁也没察觉到与本意不同的地方，个个咬着牙，对着眼走。

        萧琉姝和跟着的女孩子笑了笑，笑了又笑，不断低声吆喝：“小孩兵！”吆喝一会，又是和主张打架的李敖来，常白嚷：“你们羞不羞，要和小孩打架！”

        大伙耐着言语的考验，很有心情地挑了家院后的大场地。

        这家男人是走护的趟总，行武的场地铺有细沙，排着兵器架和草人堆。有认识这家孩子的给在家的阿爷打声招呼，主人家老头也兴高采烈地带上老在自家门前来去的寡老太来看。他们给孩子们打劲，不断参与让谁上场，不让谁上场的比试安排。

        对面，萧琉姝也被女孩子推成代表。她站到李敖来，常白的一线，不时还回头和一个负手挺下巴——不屑和小孩打的少年说话，一连给许乐比划着拳头。而萧血两下跑了几跑，自以为公正，挨了两边的不是才决定站到许乐一边，一起催对手别再你拉我扯，赶快开始。

        四周树起的桩子高低不一，有的篷起来吊布库，有的拴着绳索，那绳子上的走马铃铛还不时叮当作响。

        马义和李敖拣着绊绳下脚，沿着两个角到沙地上虎视相望。

        许乐等在那里。他有道听途说的内行，大声说着大人比武要怎样、怎样，先要两人以标准的动作搂一搂，躬一躬。两人配合好久也没有达到许乐的要求，倒是脸上颜色好了几分，相互笑谈。

        等实在受不了许乐的折腾，两人，周围他人都不耐烦了，两人便不在做作，退后拉开大约十步距离，各踩一片地皮对峙。

        喊声下过，马义和许乐商量过了，决定放下恩怨，追求打赢后得到的好处，便拿了把竹刀，下摆，侧身而立。

        对面的李敖飞嫌他个儿小，轻蔑地扛着木剑笑，光勾手指头。

        李敖飞不好意思跳过去猛抡猛打，只好冲他喊：“小子！过来呀？”

        马义不理视，气人一样说：“小子，让你呢！”

        一旁观看的老头凭借自己的经验，开始给自己身边的两个老太太讲解：“武技到一定程度，就会先让人怕，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气势。现在，他们在拼气势，一旦出手就会快得吓人！”

        一个老太太有疑问起来，说：“孩子年纪这么小，有这么厉害？”

        老头有点答不上来，想了一下才含含糊糊地嚷：“两人差不多就这样，否则送给人家打吗？”

        李敖飞见对方不瘟不火，有点沉不住气。他用惯又短又重的剑，换成木剑略觉不顺，在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突然，他轻挽了一下，向前作了个滑步的势态，人人都知道他要佯攻，而后真击。

        就在此时，马义丢下兵器大叫：“我输了！”

        在对方的讥笑中，许乐只给微笑，还半真半假地在马义光滑的额头摸一摸，像极了擦汗。

        远处观战的老太有疑问。

        老头便一仰眉毛，告诉她：“这就是气势，不打就能赢！”

        正巧，他看见了许乐的动作，信誓旦旦地补充：“若我说的不错，那小孩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

        说到这里，他看到第二场已经开始，连忙往里指手，让嬷嬷再看。

        第二场是许仙对常白。两人刚拉开距离后，许仙就奔跳起来，抱木剑奔砍。

        空中抡起一道乌亮，用木剑格挡的常白已被许仙劈在护手处，在一声巨大交击声中感觉手臂一麻。

        他连忙抽回兵器还击。刚退半步，眼前许仙又轻快地刺到，来不及接了，他一连往后退两步，可刚一想轻松，又闻见剑身抡到的的风声，不得不猛力去接。

        这一剑已不重，点到便收。紧随其后，却又是一剑，这第三剑却又非常缓慢，恰等常白刚拿去格档的兵刃。

        常白仓促去挡，小腹被跺了一脚。

        老头诲人不倦，正讲许仙剑借身劲的第一剑无用，但这一下见常白吃亏，连忙改口：“那小子轻敌，大意了。”

        身受此脚的常白却知道眼看先机顿失，心叫不好。他怎甘心出丑，只求苦熬到许仙不继。

        被压打了一会，他这才知道自己错了，对方的木剑连角度都没换，就靠节奏和气力，不同的轻重造就连绵不绝之势。

        外围的几个同伴也看得出他的形势，纷纷提醒他：“笨蛋！躲呀！躲！打！硬对硬！”

        常白被喊声刺激，只求冲冲看看，不行就认输。于是，他咬咬牙，拼着身势不动，硬轮一剑。

        这一剑恰被对方穿卡到空隙，打中手腕。他撤手丢剑，又挨了一剑一脚，肩胛骨头都要断了，只好惨叫认输。

        但接下来的一击还是停在他喉咙处，许仙轻蔑极了，出口就说：“就这还欺负人！要是真剑，早把你的剑砍断了！”

        远看的几老又论来论去，老头有点尴尬地，口里随便应付：“那个小孩修炼了奇妙的劲力，我在草原、中原都碰到过，怪怪的，吃一击就能掉下马。对方自然抵挡不住！”

        第三场只剩下许乐和萧琉姝。

        毫无疑问，许乐用了中马对下马，上马对中马的办法，虽然没想过向萧琉姝挥拳头，但赌约之下也要出手。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萧琉姝一点也不孱弱，上来前提了大个的石头锁热身。

        看到萧琉姝没有顺手的木器用，干脆拿了柄没牙的狼棒充短戟，许乐也摊着两个手一指竹刀木剑，说：“我也用不好这些！”

        萧琉姝掂量掂量难断的打狼棒，指着旁边的兵器架说：“那边不是有兵器架吗？真兵器我也不怕。”

        “我去拿东西时，你可不要乘乱出手！”许乐说着废话，转身到兵器架上开始挑选兵器。

        架上什么兵器都不缺，有的连铜绿都没有，可见主人还经常使用。许乐却换了枪又换棒，换了棒又换刀，换了刀又换短剑。

        萧琉姝不耐烦了，在众人的吆喝中跺着脚去催：“快点呀！你该不是吓怕了吧，放心，我不会狠打。你还是我阿弟呢。”

        “快就快！谁是你阿弟？！”许乐嘴里说着，可一直拣来拣去的，拿不定主意。直到大伙又笑又骂又催又喊，他这才从一大堆兵器又拿出把剑挥舞一下，堆满失望说，“哪能合手呢？你看这只剑噢？和我家的一点都不一样。”

        牧场能冶铁后，许经纬便把首先冶出的宝剑送给余山汉一把，许乐还扛着它上过学，四处让人看，后被人跟着讨要，又让阿爸给三叔要过，自己卖了几把，留了一把。这些人见过，也比较过，知道眼前这剑狭长，中间多出侧刃的，如同靴刺一样，确实和人家的剑不一样，就为他着想，让他用刀。

        弯刀短，里外都是刃，普通的跟金属片一样，倒没什么不同的。许乐挥舞了一下，很无奈地给萧琉姝试：“来，你再看这刀！屁。股轻头大，根本不像弯刀。”

        “用拳头也行！”萧琉姝丢了狼棒，说着，说着，凑得更近。

        许乐拿起一把长枪尾巴放手一丢，说：“看，柄一点都不直，你来看看！”

        观战的老头见自己家的东西被他翻来覆去地摆弄，心里也不高兴，可为了让老婆婆们乐着，解释说：“兵器是咱的手脚，没有合适的不行，换用别人的也不合手。难怪那个孩子挑！”

        这边的兵器架边，萧琉姝半信半疑地接过他手里的长枪，一只手拿着斜指，闭着一只眼睛看。

        众人也纷纷围到近处，反感许乐避战的也有，帮许乐挑兵器的也有。大家忙得不亦乐乎的同时，谁也不去留意人，直到许乐夸张地叹息，这才注意，他已经用弯刀架了萧琉姝的脖子。

        “阿~哥！你这是耍赖！”许仙都义愤。

        大伙纷纷谴责，要不算。

        许乐拧着嘴巴，恶狠狠地说：“这叫策略！你懂吗？你懂吗？还有你！打仗的时候，一大队敌人在，就你一个。他们说，你来吧，我不碰你的。你去不去？！有像你们这样去打仗？！噢，觉得我小几岁，就不愿意听我的？！就因为不服气，不想给我们买皮甲了？！”

        “回来就还你们！我不是没好甲，不是一动就被我阿妈知道，会借？！”许乐揪来萧血做垫背，连忙喊，“萧血阿哥！你说说看，算谁赢！”

        萧血有时候会从许乐这里得点小玩意，带着口风怂恿众人让：“啊，嘿！让他赢，让他赢！他阿爸让他打仗？不就是给他身驴皮，我家里有件穿不上的，给他。你们给其它三个找几件不就行了？！”

        “你这个坏蛋！”萧琉姝一点不怕刀锋，拐了脚就踢许乐，嚷道，“就你还去打仗？！我看你去不去？只要你去，我就听你的。”

        许乐丢了刀，顶住一圈乱打的手，也不理女孩子扯自己的辫子，用手捏鼻子掐肉，高高兴兴扛着肚子，敲着高腿喊三个同伴回家。

        一路上，许仙不住地问：“阿哥！你什么时候有好甲？我怎么没有？”

        许乐把自己胸前的烂皮胄打得砰砰响，反问许仙：“我什么时候有新甲？！你阿爸还给你买过，你没穿来而已。就那一件还是余阿叔的破甲，雅塔阿姑把手指头都磨伤了也没缝好，后来又被阿妈拿去，这才缝出来的。因为它，我八、九天都没有敢逃学！”

        许仙连忙说：“我阿爸也给你买得有。大伯父送给了别人的儿子，他说你喜欢自在，不喜欢穿带铁的！”

        许乐走动时连晃肩膀，歪着头想想，又点了点头，说：“都说父亲知道儿子！真的知道？奇怪！阿爸从来没有问过我，怎么知道我喜欢自在呢？！穿也不想穿，不过，有一件倒挺好，也能卖好多钱！不知道阿爸向人家要钱了没有？”

        “没有！他和我一起读书的，我知道。”许仙又说，“可他阿爸过了不久就带了部众去，说大伯父是个英雄，能一起放牛放羊是期盼已久的事情！他告诉我，他从来也不知道他阿爸已经期盼已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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