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鬼街
最高处的坊牌盘踞着一朵巨大的妖冶红花,左右两侧又皆是地狱苦刑的纹案,整座牌楼本是非常诡异的。
可那四个大字端庄凝重,其中蕴含的力道竟像是生生镇住了牌楼上的诡异之气。
秦九矜仰着脖子看那“酆乐大街”的字样,半晌都未移开眼。
“看傻了吧?”庄焉芝道。
秦九矜还是盯着那字:“我觉得”
他也不知道自己觉出了什么,只是心头微感奇怪,于是剩下的话便也没说出来。
“据说是冥君大人题的字,笔力稳健得很。”庄焉芝赞道,“这四个大字一题,便是在阴阳两界笼了屏障,免得有夜里行路的人不小心闯了鬼街,受到惊吓。”
“是咱们庙里那位?”
“从古至今也只有那一位吧,”庄焉芝了解得并不多,“冥君备受众鬼爱戴,你进了街里可不许随便将他大名挂在嘴边。”
“我哪里知道他大名叫什么?”
“这你都不知道?”庄焉芝奇道,“不怪都说你们凡夫俗子没眼光,连香火都不给冥君供奉,一个个的都是白眼狼,白保佑你们!”
秦九矜:“别激动。”
庄焉芝也不知怎么就生气了,白了他一眼:“冥君大人的名讳叫烬念,烬念冥君,你要记住!”
秦九矜:“记住了记住了,劲劲念冥君嘛。”
庄焉芝满意地点了点头,先行一步穿过了牌楼。
一进去便是熙熙攘攘的声音,酆乐大街不愧被称作热闹街,是真的热闹。
秦九矜跟在庄焉芝的身后不敢离远,五花八门的鬼模样他也见过不少,可这大街上当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
有只剩下半个脑袋的,有压根没有脑袋的,还有用手捧着自己的脑袋的。
有腰和腿分了半个家的,有脖子比身子还长的,还有眼珠子粘在肚脐眼上的。
嗯还有双腿朝上用脑袋往前蹭着走路的。
这样不会秃吗?
秦九矜产生了深深的疑问。
一滴墨水滴落汪洋中,不会叫水察觉出什么。因此秦九矜作为这街道里唯一的一个活人,气息也早被浓浓鬼气掩住了。
这里是闹市,有许多铺子和幌子,街边也摆着贩卖各种玩意儿的地摊。
无头鬼走路不看路,净往人身上撞。
秦九矜躲着躲着还是被撞到了肩,就听那无头鬼说:“好全须全尾的小哥哥!”
“”
您怎么看见的?
哎不是,您用什么说的话?
秦九矜更震惊了。
庄焉芝转身回来,在无头鬼身后扒拉一下,那鬼屁股旁边露出一个小小的耳朵尖。
“脑袋粘在屁股上,不怕别人抢了就跑吗?”庄焉芝说。
“嘿嘿,”无头鬼的声音从他自己的屁股后面发出来,“要是有人抢我的,我就再去抢旁人的。”
秦九矜:“???”
“反正现在这颗也不一定是我的,好些年了,我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记不得咯!”
这也太随意了吧!
“小哥哥,”那无头鬼问秦九矜,“我看你这身上干干净净的,你是怎么没的?”
秦九矜实在是不知道那鬼把脑袋背在屁股上是怎么瞧见他的,闻言也还没来得及找借口,庄焉芝便随口替他答了:“走夜路被掏了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九矜尬笑两声:“呵呵对,对。”
就不能找个不那么恐怖的理由吗
旁边又不知从何处瞬移了个姑娘过来没错,就是瞬移
那姑娘左边腮部和右边的太阳穴都有好大的血窟窿,想是被什么利器从太阳穴直接斜插了整个脑袋。
她一手一个把庄焉芝和无头鬼一齐推开,两只胳膊一弯便要去搂秦九矜的脖子。
“哎呀郎君~~~”
秦九矜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那姑娘扑了个空倒也没放在心上,转身仍是道:“郎君被掏了心想是疼极了,快让奴家看看你的伤口~”
秦九矜两只手交叠捂在胸前:“不用不用!”
“相公如此这般,可是嫌奴家丑陋不堪了?”
“没有,你又不丑。”秦九矜把两只手都放下来,“只是美不美丑不丑的,也不能随便扒衣服不是?”
那姑娘一怔。
庄焉芝趁机便拉着秦九矜的袖子往前走:“别理她,你也是,长得忒惹眼。”
“哎郎君!”那姑娘嘻嘻笑着,声音从人堆里传过来,“果然眼睛长得好看的便有好眼光!你是第一个称赞奴家的,真想”
秦九矜心说我何时称赞你了?
“真想将你那双含情眼挖下来好好珍藏!嘻嘻!”
“”
后面的声音还在传来。
无头鬼将脑袋从背后揪出来捧到姑娘面前:“嘿嘿,我这眼睛生得也不丑,挖我的也成,正好挖坏了我再抢一个去。”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吓唬你的,习惯就好。”庄焉芝脚步不停,“走,咱们去街心瞧瞧好东西。”
酆乐大街的街心连通着周围几条长街,这几条长街都不是死板的直直一条,而是像林间小道一般,蜿蜒曲折。
建筑讲究个中正对称,自古至今皆是如此,这鬼街倒是稀奇得很了。
庄焉芝一边走一边介绍:“人生前拘着规矩,死后便都想打破束缚。你看那宫殿高台虽华美气派,却拘束得很,热闹街的构造倒是自由多了。”
秦九矜点点头:“但我瞧着,这街好似是循着什么形状建的。”
“是有,据说是黄泉之花,街心便做花蕊生长的部位。大家都觉得黄泉之花生得妖冶明媚,舒展自由,你看进门的牌楼上不也雕着。”
说着,前方传来奏乐敲打的声音,有人堆扎在一处。
“到了,”庄焉芝说,“这里经常有表演,今夜不知在演什么。”
不消得他继续说,秦九矜也已经有了兴趣,两人再往前几步,便见六条街的交汇点处热闹非凡。
好几个人舞着大袖蹦来跳去,脸上的傩面
秦九矜定睛一看,哦,那不是傩面,是人家本就长着奇形怪状的鬼脸。
总之,那些鬼脸上也用涂料画着看不懂的纹案,左右各分两队人,一队着玄衣,一队着紫衣,面对着面上蹿下跳,疯狂舞动。
秦九矜将拇指送进嘴里啃咬了半晌,终于疑惑发问:“他们是在跳大神吗?”
“死人跳大神是要送走自己还是怎么的?”庄焉芝愤愤道,“打架呢这是!”
秦九矜从他莫名恼火的表情里意会到了什么。
跟劲念冥君有关就对了,肯定逃不掉。
果然,庄焉芝指着那队穿紫色大袍的,面带嘲讽道:“他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敢踩我们冥君,哼!”
两队人还在扭动,用着怎么看也打不死人的舞姿对峙着。
秦九矜脑袋顶黑线,希望他们不要再打了,白白占着交通要塞让人过不去。
“庄焉芝,”秦九矜问,“什么时辰了?”
可惜庄焉芝一门心思沉浸在自家崇拜之人被对家挑衅的气愤里,恨不得撸胳膊挽袖子上去帮忙,没空理他。
在酆乐大街,秦九矜是辨不出时辰的,他心里惦记着来此的目的,也惦念着还在形单影只打着更的小楚阎。
不知道那孩子一个人无不无聊。
“你说今夜谁会赢?”
“这条街多得是冥君大人的信徒,阎罗那边的小喽啰们怎么敢的?”
秦九矜听着“阎罗”顿觉耳熟,正想着是不是那位传说中的无烬山之主,旁边人又继续道:
“那有什么不敢的?冥君大人再了不起也殁了,如今还不是阎罗”
“殁而不朽懂不懂?”庄焉芝转过身狠狠瞪着说话的人,“我们冥君可是尊贵的神!屁都不懂在这里瞎白话!”
秦九矜好歹懂得出门在外要护短的道理,也跟着哼了一句:“就是就是!”
“这么凶做什么?”那人声音也放小了,“我只是路过随便说上两句,又不是不尊重冥君大人。”
“啊对对对,”庄焉芝没好气道,“你说你是路人我就信啦?我看你就是阎罗党!”
眼看着那边神神叨叨的队伍还没真打起来,这边倒是剑拔弩张了,秦九矜赶紧推着庄焉芝往远了去:“别吵别吵,阎罗和冥君关系不好吗?”
“也就是极恶阎罗如今掌着无烬山,他那些信徒才敢到热闹街来挑衅,热闹街可是冥君大人的地盘!”
嗯,秦九矜确认了,是关系不好,至少双方信徒关系是真不好
街心还是被两边队伍拥堵着,秦九矜看他们跳来跳去也没有真要干架的意思,扯着庄焉芝往人群后方退:“自己找气受做什么?我们去逛逛。”
两人绕开人群穿到街心的另一边,就见商铺林立,宝石、首饰、字画一应俱全。
此时的酆乐大街人越来越多,六条街道的喧哗都混做一团,越发热闹了。
秦九矜瞧见一家门店前整整齐齐摆放着两只绣花鞋,顿觉新奇,便止住步子。
抬眼一看,是个典当行,名字也是平平无奇:聚宝斋。
他想到了什么,从衣袍暗袋里摸出个吊坠来,是上次在马鉴远墓室被人强行赠予的那个。
既是典当行,认认这东西的来历想是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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