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过了几日，祁萝到城中一府宅送定制的香料，进了大门，见到了个仆人，他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祁萝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去。低声道：“姑娘，跟我来吧。”

        祁萝跟在他身后，由他带领穿过曲曲折折的长廊，府中花草茂盛，山石流水相依，气派不凡。临水楼阁，楼上有人凭栏目视前方，白衣翩翩。

        祁萝一路不曾言语，只随着仆人带领专心走路，路上的景致再美对于她不过走马观花，与富贵人家做生意，规矩很多，要少说，少看，此番要时刻铭记于心。

        登上阁楼，见到是个白衣男子，背对着她，男子回头，她见到了要这香料的客人，眼眸中尽是惊讶“公子，是你？”她见到的人是宋景，城外凉亭短暂寒暄见过的宋景。

        宋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想让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怎样的人。特意在离亭廊河畔不选处，另外买了个府宅，又托人去她那里定制了她所制作的香料，等着她来。

        “上次匆匆一别，你我又见面了。”上次的相遇，他知道自己内心其实未起太大的起伏，可是为何要这般做，为何还要见她，还做了这些事情，宋景看着眼前的女子，想等待她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

        “是啊，人生何处不相逢，上次是因为花，这次是因为买卖。”祁萝虽然惊讶，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她把手上装有香料的锦囊递到宋景眼前，“公子，这是你预定的香料。”

        宋景眼神微微示意，一旁的仆人立马从祁萝手中取过香囊。

        “公子不需要看看这香料是否合你心意？”祁萝想，买卖自然是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过后便钱货两讫。先前他已经把定金本金都悉数给了她，如今她拿着香料来，只要他验过货，收下就两清了。

        “无妨，我信得过你的手艺。”这香料本就是借口，目的是见她。

        “不知你是否可喜欢看戏？”既然见了她，想的就不会只是见一时半会儿，今日让她待在他身边一日又有何不可。

        “？”祁萝不解。

        “你为我制香，又亲自从城外至城中送来，路途遥远，今日刚好我请了个戏班子，来到府上唱戏，你可想要与我一同观看？也算是为答谢你。”

        “这……”祁萝想要拒绝。

        “咳咳……”宋景咳嗽了起来，脸上神色有些痛苦。“因我这病，府内清净了许久，我想热闹一些，咳咳……便请了个戏班子，可是诺大的戏台，一个人看太过无趣寂寥，我也想有个人作陪，你可否……咳咳……”宋景微微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她是善良的，自己怎么做，竟是利用了她的善良。

        祁萝见他面色苍白，心中不忍，不好再拒绝。“那好吧。”

        “离戏台开场还有一些时间，你可否在这陪我说说话，这园子太静了。”宋景向祁萝做出了个“请”的手势，想让她坐下。在二人身旁，是一方梨花木制桌子与两把椅子，桌子上有几盘景致的点心。

        祁萝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下了，两人相对而坐。宋景在她落座后转头看向先前站着时视线所在方向，缓缓道：“从这里往下看，一池绿水，绿荫杨柳，让我想起一个地方，一些场景。”他又想起了那个梦，关于少年少女的初遇，关于那些相濡以沫，魂牵梦绕，虚幻又美好的梦。

        祁萝顺着他所在的方向看去，那景致落在她的眼里，无端略过一些片段，园林芳草山石，青翠成片，错落有致。年少父母还在时，她也跟随他们到过这么一处地方，路过一座府宅，祁萝手中暗暗攥紧了裙裳，她最近睡得不是很好……

        “那是不真切的场景，如梦似幻，叫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祁萝看着宋景，他的眼中隐藏着隐忍的渴望，好像是在想透过她看到一副别样的景象，正色道：“你这不像是在回忆，是像被迷惑住了，你不怕成为梦魇？”

        宋景哑然一笑，“哈哈哈，说这些什么，现下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有些事情，想要的话，于我而言，唾手可得。”

        接下来两人寒暄更多是一问一答，各怀心事。

        临近黄昏，戏台已搭好，出演人员悉数登场，祁萝与宋景就坐在台下看。

        戏台上上演着一场才子佳人的故事，缠绵悱恻，动人心扉。戏台上的人演得很精彩，但台下的两人看得却没那么投入。

        祁萝心绪飘然，显然身边的人身份应是不简单的。

        此刻似乎是在上演最后落幕之戏，扮演才子的戏人正把一枝花递给佳人，在交接之时，手中的那枝花不慎掉落。

        这是个小意外，正在演戏的人纷纷跪下，惊恐万分。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时间寂静无声，他们知道宋景对各方面的要求是如何的要尽善尽美，一丁点瑕疵都不能有。

        宋景脸上淡淡，看不出情绪。

        他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全部的人退下，那些人看到他未动怒，纷纷跪谢急急忙忙地离开了这个地方，不到片刻，诺大的戏台，只剩下宋景与祁萝两人。

        “抱歉，让你受到惊吓了。”久久过后，宋景才开口道，他们很怕他，他不想让祁萝看到这样的场景，可还是让她看到了。“你……莫要因此生了芥蒂……”

        “我看得出来，他们怕你。”自进府宅中以来，仆人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她都看在眼里，现在这戏班子的人只因个小小的失误就像眼前这人跪拜求饶，无比胆怯，他，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公子，怕是权贵之人。她游走在外，偶而会回到这里，也听闻过一些事情，一些人物，但因为她有她的生活要过，不甚关注。自上次离开，她好像许久来到这座城中了。

        “那么你呢，你怕我吗？那在你眼里，我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在你心里会怎样看待我？”

        “我遇过许多人，有好人，有坏人，可我还是相信是好人居多的。我想起自己生平第一次被恶人所骗，那时正值我遭遇了许多不幸的事，饥寒交迫，走在雨后街上上，十分落魄，手中只剩一只娘亲的玉簪，我有想过去当了它，可我终究是舍不得。可我还是没能保住它，被人骗了去。但也遇到了一个妇人，她救了我，还教我以花制香，让我活下去，虽然最后她死了，被仇家杀死了。她本是躲勾栏院中的暗影杀手，杀过许多人，算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会永远记得她。现在的你没有对我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况且你我相识甚短，我不知如何该评判。只想能够好好过活着，能活着，活着就好了。”祁萝说这些话时没有一丝的悲伤，没有一丝的抱怨，过往种种对她而言似乎只变成了一段段记忆，让她坚强存于世上的记忆。

        宋景心中一痛，如果你了解了现在的我，可会怎样看待我。

        祁萝对宋景又笑了笑，“我所接触到的你，看到的你是怎样的，心里自然就会形成怎样的你。”

        那日作别后，宋景不断的去找她，他很享受与祁萝在一起的光景，无比的宁静安然，仿佛可抛却世间一切。

        与祁萝的相处中点燃了某处的光芒，一日他一时忍不住，透露了自己的心思。

        “你，可有想过要嫁人？自古以来，一个女子，有个依靠也好。”宋景他陷了进去，梦里的祁萝，还有眼前的这个祁萝。

        祁萝摇了摇头，“人生一世如遇良人，固然美好，可自从爹娘死去，发生了许多的事。我想或许世上有人就该经历万般磨难吧，曾有几度濒临死亡，哪有心思想这些风花雪月，只想着如何可以活下去了，待到日子相对安稳下来，那些事情我已经不想了，现在的我，有一技之长，四处云游，采花制香，这花开到哪，我便到哪，也没有什么不好。”

        宋景心中如坠入寒潭冰湖，他的话说得委婉，她也回得委婉，他想待她好，捧在心尖上，可是她却不需要他，她拒绝了他。

        在相处过程中，宋景发觉祁萝在这十年间即使过得清苦，但善良坚强，只是那历经磨难后的成熟却让人无比的心疼。即使没有那纯真的模样，祁萝一举一动始终可以牵动他的心。

        在这一点一点的相处中，虽然他对祁萝并未一见钟情，但却日久生情了，他喜欢上了祁萝。但此时的祁萝并没有同样的喜欢上他，一个是位高权重的谋臣，一个不过一介民女，祁萝知道他了的身份，她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而且，我知道了一些事。”祁萝的脸色不是很好，每到夜晚她入睡困难，已经有段时间了。

        “什么事……”

        “你是宋景。”祁萝坚定道。

        宋景心中如跌入万丈深渊，她，知道了……知道了那个无情残暴，不择手段的宋景，他垂下头，“是。”

        “我听闻过你的事迹。”

        “是么，其实我也常常在想，如果，你见到的宋景不是现在的宋景，那该多好。”兜兜转转，情之一字，最是磨人，宋景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真的喜欢上祁萝了。

        “宋景你可记得秦家？”

        他得势与性格大变之初，曾对忤逆他的一个大世家下达过灭门屠杀之令，正是秦家。“你与秦家……可是有什么渊源？”

        “我提及秦家，并非是因为我是秦家人，世家朝廷恩怨与我无任何干系，不过是因为人命如草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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