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嫁
今日本是林徵回门的日子。
只是林府早已人去楼空，林家已马不停蹄地全府上了船，到宁州赴任去了。
林徵想过无数次自己的婚嫁，也曾听过多次明里暗里府上人传着要她嫁到本家宁州去的消息，谁知最后却是一家子人走了，留得她一个人在京城。
这一两年来的惶惶最终还是以林家被贬到宁州告终。
侯爵被削，哥哥也从京城一纸公文调到了宁州，昔日的荣华不在。
好在家是保住了，不至于落到抄家没府的结局。
宁州到底是林府的本家，调令虽是把林家贬出了京城，却给了宁州的通判，家中又还有正在攻读科举的子弟，姊妹几个又都尚未及笄婚配，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样的结果，对比之前世家的结局，已是皇恩浩荡。
林徵是林家的嫡长女。
林国昌的原配生下长子培衍后身体不济，熬了几年去世了。林国昌续娶了林徵的母亲顾氏，但顾氏因难产去世。林国昌又续娶了两个，却都在交换庚帖前人走了。
他又等了几年，娶了唐家三房的女儿做继室，又添了两子两女。再加上续娶前他有一房宠妾给他生养了一儿一女。
儿女一多，他自然无暇过多照拂原配的子女。但林母是顾氏人，培衍和林徵便养在她下，老太太心疼他们母亲早丧，对这两个子女偏疼些。
林徵未出生前，顾家是京城的世家，与其他侯伯国公府广有姻亲关系。她的母亲顾氏与祝家的长房夫人唐夫人自□□好，两家又是亲眷，因此顾氏怀孕时，便定了和祝府的婚事。
谁料林徵母亲去世不久，顾家出事，几是连根拔起。
但林徵有林母护着，却自在长大。但长到十岁，林母也去世了。
虽然哥哥培衍还是那样护着她，但她也知道，祝府虽然未曾明说这门亲事取消，但这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只是等着她及笄后再说透罢了。
谁知轮到她要及笄议嫁了，连林家也出了事。
这下别说宁州，一家人都笼在爵位不保的阴影里，哪还顾得上她。
谕旨下达，爵位虽被夺，但并未连及家财，又是贬回本家，还有后起之机。
大家看出圣上的宽厚之意，也就各自琢磨开来。
祝家递过消息来，愿意娶她，但不是配唐夫人的嫡子，而是配祝家长房的庶出三子祝维清。
林母去世前，林徵尚小，不曾操心婚嫁之事。
祖母去世后，人情冷暖，林徵知道祝家之事基本是黄了，因此几乎没怎么主动了解过祝府。
谁知到头来，却还是去了祝府。
说这门亲事好，她本是林家嫡长女，当配的是祝家的嫡子。到头却是庶子。
说这门亲事不好，以她现在的身份，竟还勉强算高嫁。
于是在嫁过来之前几日，林徵才开始匆匆了解起祝府来。
祝家老太君蒋氏生了二子一女，现由长房祝克寅袭了侯爵，二房克仲有恩典来的伯爵在身，但尚未分家。
克寅娶妻唐氏，便是唐夫人，生了二子一女，长子维周，次子维岳，长女维祯。
克仲娶妻宋氏，生有一子一女，长子维历，长女维檀。
除夫人外，克寅还有几门妾室，也养下几个子女。
其中最尴尬的就属这三子维清。
他是克寅的妾室温氏所生，但所生不久，便查出他的生辰有克，需要出家化解。
正将养着，温氏病亡，祝母也大病一场，克寅其时还官职有降。
是祝母做主送他去了京郊的延恩寺寄养，出家受了沙弥戒。
在那过了七年，顾家出事，外嫁女可保一劫。世家虽多算计，却也彼此多姻亲，知道唇亡齿寒之理，克寅娶了顾氏的妾室，也算是救人一命。
算起来这位顾氏和林徵的生母还是嫡的堂姊妹。
祝母想着维清命有克妨，顾氏又受了家难，也许给顾氏养倒好一些，便做主接了回来。
这样却相安无事。
这维清虽然八字克妨，却有利科举，中了传胪。
但既然其上有两个嫡亲的哥哥，祝母又疼爱二房的独子维历，想着他们来撑门户。是以他虽然是进士出身，这几年却只在六部的边缘任职，之前在户部就职，现在是大理寺主簿。
因他有克母的名声，又克过祝母和克寅，从前出家过，家里又偏重其他几个嫡亲的兄弟，并无什么官路出途，因此在娶亲的名声上就有妨碍。
林徵在出嫁前知道的消息就这些。
至于维清是圆是扁她一无所知，只是这克妨的名声和出家的经历，早在之前她就有听家里用饭时议论过，其时她还感叹两声，谁知三天前一顶小轿，她便与这个男人绑在了一起。
因为克妨的名声，维清和顾氏实际住在祝府一个较为偏远的院落。
祝维清用喜秤挑开盖头时，林徵已累极，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
意识到不对，她小幅度摇了摇头，企图甩开困意。奈何头上固定着钗饰，虽然没多少金银顶了一天也累得慌，更是难摇动。
祝维清取了合卺酒来，她只饮了一口，又要打哈欠，将忍不忍时祝维清拿过她的酒杯来放到桌上，轻声说：“饮一口便是了。我帮你把头面卸了吧。”
她还懵懵的，由着他扶了她到床边，将那红枣核桃拨到一旁，让她坐下，轻手轻脚替她卸了头面。
直到头面卸完，林徵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竟坐着没动让祝维清服侍起来。
她顿觉不好意思，忙要起身，却见祝维清说了句无妨，从小几上另倒了壶茶来，递到她手上。
“渴了吧。润一润嗓子。”
她道谢接过，借着吃茶的时机悄悄瞥着祝维清。
她以为有这样克妨名声的人定是长得一副凶煞之样，谁知祝维清却是典型的江陵长相，面貌清秀，唇红齿白，虽然面貌有少年相，动作姿态却很稳重，言语也很温和，与克妨的八字完全不符。
林徵甚至心下一阵暗喜。
她幼时在祖母的娇养下长大，曾信誓旦旦和祖母说自己最中意相貌姣好之人。
没想到如今竟阴差阳错如了愿。
看好看的人能多吃一碗饭。
林徵心下点了点头。
见林徵吃了一口茶不再动作，祝维清就准备接过茶，林徵以为他要替自己将茶放回几子上，便主动起身要放回去，祝维清却摇头接过茶，就着茶又吃了一口，才起身把茶放回几子上。
林徵面一红。
虽然十岁后，林徵在林府无祖母护佑，但祖母为保证她的生活，给她和培衍留下了丰厚的家财，又要林国昌在她身边承诺会照顾好林徵。
续娶的唐氏虽然不喜林徵，但世家做派不允许她明面上排挤她，是以明面上林徵照样过得舒服。
至于家下人的种种传言，她不去管也不想管。
祖母将自己最得力的陈嬷嬷指给了她，她的两个丫鬟文竹杜若也是祖母亲手□□，自幼陪在她身边的，只要耳边顺遂，林徵不在意家下人说了什么。
得知自己要嫁给祝维清时，对这么一个克妨名声远播的祝家人，林徵其实没什么打算。
文竹杜若最了解她，知道林家大小姐其实内心极为佛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钱抱牢，去哪躺着都一样。
因此祝维清长得好看，还算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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