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答应过另一个少年
岁宁这辈子都没当过这么久的闲人。
提前跟各师兄弟打好招呼闭关休养就不再见客。
按这情形，按这步奏，都该想到她是痛苦自闭，整日以泪洗面吧？
是的，人人都想到了。
所以阡守地流传出一段佳话。
阡守地第二代雪禅峰峰主，宗门立派以来灵力最强者岁宁，与其门下弟子慕阳相恋，恩爱异常，情义绵绵。
小徒弟为天下大义自愿牺牲，师尊为其闭关守灵，日夜思念。
佩服之余还为两人绝美爱情叹气惋惜。
几位峰主虽知事实并非如此，却知岁宁确实疼惜慕阳。
或者说他们倒也希望相恋之事为真。
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理会派中流言。
是的，阡守地没有任何一条规矩规定师徒不可相恋。
当然，不排除没发生过所以没立的可能性。
当然，即便有这条规矩，几位峰主都会同意废了它。
可惜岁宁辜负了阡守地众人的期望。
欸，她不仅不哭，她还每天嘻嘻笑笑，一会拿个果子坐山口石阶上啃，一会不顾形象的在殿门口玩起了雪。
吃喝玩乐样样不落！
这不，她说要去寻找诗和远方，三天前收拾行囊就溜下了山。
一路赏花阅景，品尝美食。
从未提及过慕阳，从未流露担忧之情。
所以系统合理怀疑她精神出了问题。
“宿主，慕阳还在储魔界里。”
系统温馨提醒。
“嗯，所以呢？”
“……”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那么绝情，吧？
岁宁了然般微笑，“已经426天了，我当初给的设定是不到两年就回来了。”
你看，说她重情义吧，她天天逍遥自在。
可你说她无情无义没心没肺吧，她连天数都记得清楚。
“他若是心灰意冷不肯出来了呢。”
这是极有可能的。
岁宁却极有自信的说，“他会出来问我的，问我怎么知道那句话，问我当初不是说没有诅咒吗？”
“他会想杀了我。”
他越怨恨，越难过越生不如死，就越强。
岁宁苦笑般扯扯嘴角，动力往往就是这样，追逐希望和推翻绝望。
慕阳的心里有太多绝望，与其给他渺茫的希望不如给他刻骨的绝望。
“宿主好自信……”敢情这是在享受生前的最后时光？
岁宁拿起买的青果，嘎嘣一口咬下，又是极其自信的一笑，“我不想他出，也自会有人让他出的。”
“谁？”
“设定喽。”岁宁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又咬下一口果子，嚼了两下咽了。
“当初还没删到这呢。话说这果子真甜，可惜你没办法尝到。”
说完又咬一口。
系统没有吭声。
正当岁宁想着再买些啥时，远处的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传了过来。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奇心害死猫的恒古不变的原则，岁宁直接了当的转身往尖叫声的反方向走。
谁知！
街上的人偏偏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股脑的往那边赶。
“这这这，这些人怎么npc痕迹如此之重，群演都不会那么卖力配合的吧？！”
岁宁一边躲闪人群一边忍不住吐槽。
这时，纷纷有人喊杀人了。
这下好了，那些人又纷纷往回跑。
岁宁正想开摆，找个角落蹲下拉倒。
刚挤到一个墙角，不知谁撞了她一下，一个重心不稳，踉跄一下一脚踩在一个人大腿。
岁宁连忙说了声不好意思。
那人却不回答。
低头一看是个少年，十几岁的模样。
衣裳破烂，布条勉强遮住身子，蓬头垢面，没有穿鞋。
岁宁的内疚感顿时有了。
这娃子都饿的说不出话了，自己还踩他一脚，实在是罪过。
连忙蹲下把手中的一袋青果递给他。
少年眼睛略往袋子瞥了一眼，没有伸手。
没力气接？还是不肯受嗟来之食？
岁宁把袋子放他怀里，拿起一个伸到他嘴边，“这是我刚刚踩到你的赔礼，我刚买的，很甜。”
那少年盯了她两秒，咬了一口果子，然后伸手接过岁宁手里的青果，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又开始拿袋子里的青果吃。
岁宁看着他吃完了一整袋果子，等人们看够了热闹，街上恢复了平常，站起身对那少年说，“光吃果子反而胃难受，一下又会饿了，跟我走吗？我带你去吃顿饱的。”
那少年听了这话，不仅没有兴奋的答应，反而充满戒备的瞪着她。
岁宁知道，体会过疾苦的少年不是懵懂的孩童，不会轻易允许自己放下戒心。
这很好，很有自我保护意识。
可惜了，岁宁没打算让他饿着度过今晚。
她指向两米远的露天面馆，“就那，大庭广众光天化日的我能拐了你不成？再说了，我不缺钱。”
自己没有目的和动机干坏事。
少年上下打量她一番，看到那个鼓鼓的腰间袋，这才起身。
岁宁点了两碗面，自己却不吃，静静的看着对面的人。
“宿主。那边出人命了，你在这悠哉？”
“人是我杀的吗？我去了那人能死而复生吗？”
“……不是。不能。”
“那我去干嘛？展现我悲天悯人的高尚情操？还是明知没有灵力还要去作死看看有没有奇遇？”
系统无言以对，乖乖闭嘴。
那少年不急不慢的吃着面，整个过程没有抬头看过一眼岁宁。
直到他喝完了面汤，岁宁也没开口搭一句话。
见他吃完了，岁宁把自己那碗推给他，然后就把几枚铜板放在桌上，起身要走。
那少年开口了，“你不问我名字？”
岁宁礼貌性的笑了笑，“我为何要问你名字？”
那少年顿了顿，又开口道：“你怎么不说要带我去买衣服买鞋？”
岁宁乐了，“我为何要这样说？”
那少年不说话了，略显疑惑的看着她。
岁宁又重新坐下，开口道：“那我问你，你想不想我带你去买衣服买鞋？”
那少年转过了头，“不稀罕。”
“那我多给你些钱，你要不要？”
那少年仍说，“不稀罕。”
岁宁又笑了笑，“我若是不问你，直接把钱放你面前，你指定要追上我把钱塞我手里的。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那少年似被看穿了心思，不服气的咬了咬后槽牙。
“你甚至会说一句不稀罕你的施舍。”
这肯定的语句让少年颇为不悦，他紧闭牙关不再说话。
“至于名字，我确实不想知道。我也不问你遭遇了什么，我不能管你一辈子。”
那少年终于冷笑一声，“你那么有钱，为何不能管我一辈子？你们这些人不是应该多散钱财昭示你们的菩萨心肠，让我们这些低贱的人膜拜你们，对你们感恩戴德吗？为什么不是一脸笑盈盈的说带我回家？”
岁宁心塞。
真的，自己当初那么仇富的吗？
就因为欠了三十万就如此仇富了吗？
这些话！简直就是当时自己内心的真实写照啊！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那样想。我不说带你走，因为你不会相信我，不会跟我走，更重要的是我答应过另一个少年，他不喜欢我带其他孩子回家。”
说完，习惯性准备伸手揉揉他乱糟糟的头发。
那少年听了那些话本愣住了，岁宁的手碰到他头发时，他立马侧身躲过，“我讨厌别人碰我头。”
不知是不是被他过激的反应吓到了，岁宁伸着的手顿了顿，随即收回来。
“你一定觉得这世道可笑又可悲。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些人高高在上的给穷苦人施舍，享受他们的仰视。”
“有些人受够了贫苦，追求高人一等，所以他们伤天害理，连人也不当了。”
“你自然是看不起这些人的。你幻想过他们和你一样落魄，届时他们就该唉声叹气怨天尤人，他们没有你懂生存之道。所以你在这方面的优越感促使你说不稀罕。”
说完直勾勾的盯着少年的眼睛，等着他的反应。
少年被说中心思般凶巴巴的瞪向她。
岁宁却不放心上，笑了笑。
“人都是有自尊的，所有人有意无意的追求优越感，这很正常。只是大家都被世道磨灭了棱角，忘记了自尊可以来自自我提升。当大部分人知道自己的社会地位无法再提升时，他们选择了另辟蹊径，通过贬低别人来获得优越感。”
“可是这世界就是这样的。地位和资源分配是不可能平等的，不然又该有人说自己更厉害更勤奋，凭什么和那些慵懒不知上进的人一样。”
“所有的财富都是要经过原始积累的，你现在看到的富人，他们的先辈一定付出了你想不到的努力。”
“所以不要否认别人的努力，不要拒绝别人的善意。人很坏，也没有那么多人坏。”
岁宁并不是想教育他，只是把一些事实告诉他，接不接受也全看他自己。
“照顾好自己。”说完就转身走。
这次没有声音再叫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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