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走阴人
第97章 走阴人
要说蓝小玉入了宅子的大厅也没敢往里走，所幸厅里挺亮，正对着大门的供桌上摆放着水果香烛，一看也是个有门道的家户，这等了一小会夜阙君才缓缓踏入，蓝小玉就使劲朝他招手。
毕竟她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客人。
夜阙君指指右边一块黑色门帘，一人一鬼就悄无声息的撩了帘子进去。
这夜阙君本来就行动起来没有声音，蓝小玉这会跟个贼似的，蹑手蹑脚生怕发出什么惊动了主人家的声音。
帘后的香烛味蓦地浓厚起来，有一声敲打木鱼的收尾声音，仿佛与沉香混合在一起，带着厚重与典籍的气息。“贵客登门，为何不进？”苍老的女声从柜后响起，蓝小玉探出头去瞧，只瞧见一个约莫七十来岁的老人家，正把手中的木鱼置于桌案上，睁开眼也朝这边望来。
“这位奶奶，”蓝小玉赶紧打招呼，“我和湘菱有过几面之缘。”
那老太婆上下打量了蓝小玉：“我听我那小孙女说起过，小姑娘是道门中人。”她又看了看蓝小玉手腕上的铜钱令，“不过你是新客，”她虽然体态看起来苍老，但是满面红光、精神极佳。“贵客，是那位。”她指了指蓝小玉的身侧。
夜阙君。
夜阙君这才踏上来一步：“竹姑，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三十余年，”那老人家“咳咳咳”的锤了锤后背：“冥君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竹老太婆何德何能。”啊嘞？蓝小玉一脸震惊地看看夜阙君又看看那老太太，敢情这两个家伙认识？还认识很久了？
“竹家世代皆为走阴人，家训家术，传女不传男，每一任走阴者皆在习得术法之后与冥府约法三章。”夜阙君简单解释，竹家走阴之术为女子修习，若是生下男孩，则年满十八周岁就外放自力更生，但是必须娶本家姑娘为妻，若是再诞下女儿，则这个小女孩也可以入族，若本家主子嗣没有诞下女儿亦可从族中挑选适宜的血亲女孩过继。
不过，这样长久一来，就造成了竹家男丁稀少，阴气旺盛，家道也渐渐中落，血脉无法支撑。
如今只剩下竹湘菱那么一个未成年的亲孙女。
“走阴人？”这个蓝小玉知道，孙道陵和她说过，走阴人就是能下阴曹地府，或者招特定的鬼魂上身来回答阳间家属的疑问等等，就是属于连同阴阳两界来去皆可的那种……听起来羡煞旁人的职业。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听起来看起来很厉害又潇洒，但对走阴者本身却伤害极大，即便体质适合，有事没事找个鬼上身，那也对活人有很大的影响，更别说经常性或者干脆下地府去——所以竹老太住院也变得人之常情了。
“走阴者因为接触阴魂过多，通常无法活过六十大限。”夜阙君就挑弄着小指上的尾戒，“却因时常与地府往来，所以约法三章中便有一项，冥府可保走阴人八十八大限。”若不出意外至少活到八十八绝不是什么问题。
虽然说现在大家的生活条件都上去了，老人家到九十多百来岁都是寻常事，可那都是正常人，而不是她们这种一天到晚和鬼魂打交道的人物。
蓝小玉唏嘘，这些都是她从未听说过的，走阴人与冥府之间的契约。
“冥君慷慨，我老太婆还死不了。”她也老神在在的，“您今日到访想必是因为几个月前那件事？”
“正是，”夜阙君颔首，踱步来到桌案前，“极阴之地被破，唯恐凶煞成型，这下得阴曹地府的凡人，竹姑有什么看法？”
极阴之地，第一次见到夜阙君时似乎就在说这个什么地被破坏了，昨晚上鸟嘴的意思仿佛地府正在打算重修……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蓝小玉说不清，因为她发现这两个家伙的对话她完全没有插嘴的份。
“绝对不会是走阴人，”竹老太太取了一支香点燃，又取了香烛旁一串菩提慢慢捻着，“走阴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即便能下地府也过不了九转十三弯，”九转十三弯就是通向极阴之地的路，“修道之人，不管是正道还是邪术，都能寻得方法进去，逗留的时间长短不一，这次的情况是否严峻？”
“极阴之地一共一十八门，并不是门门皆有鬼差守卫。”
“您怀疑有人在探寻破门之法？”竹老太太人老可神思不老。
“竹姑，你可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他说的是极阴之地。
“不，老太婆没这个胆也没这个能力一求内在，冥君大可不必言说，”竹老太太就是那种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一不探寻道术之峰，二不为出世求静，过的很是平淡如斯，“这世上的秘密何其之多，凡人所谓窥探也多是一叶障目之说，我老太婆，那是人越老，心越宽，也越发的懒散了。”她这话说的也很是奇妙，一她不惹是生非，二她不求所谓，三她未拒绝，世上的秘密，知道的越多，那也未必是好事，而探究的越深，那求而不得的执念会让初衷变得一文不值。
做人如斯，坦荡谦诚，光明磊落。“竹姑心胸豁达，世间少有。”夜阙君也不吝称道，冥府与走阴人世家为约，竹老太的为人他很是清楚。
“您这么说，老太婆担当不起。”竹老太太一笑起来更是满面红光，寒暄结束她伸手示意夜阙君，该谈今日的正事了。
“竹姑可识得这个？”夜阙君从衣袖里不知取出了什么黑黝黝的小东西递给了竹老太。
那小东西细细长长，蓝小玉就是偷偷瞧了眼，还带着弯曲的弧度，背面看起来光洁如新，弯曲的尖头上开裂了三道口子，每一道都深入半截。
“铜甲之尸。”竹老太神色有些凝重。
“竹姑眼力不差。”
“这年头已经找不到千年铜甲尸的指甲了，这一枚想必是古时流传的，如今还在做这一行当的，名不见经传的多，但有这个的就少之又少，”她的手指在上面摩挲了半晌，“莫非是在极阴之地寻得？”
夜阙君颔首。
“这可不太妙……”竹老太太连连摇头，铜甲尸并不是一般的僵尸，通过炼化的道行之高也非常人可控，“铜甲尸下不了冥府，这枚指甲恐怕是擅自闯入的人遗落的，这我不能下定论。”竹老太太对自己说的话很是谨慎小心。“我得亲自一看。”
夜阙君并没有答应，而是思索了片刻：“你的身体已经入不了九转十三弯了。”
“我老太婆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这年岁，不服老是不行的。”竹老太撇下了菩提串，反而去摸床头柜子上一杆烟枪，就着桌上的蜡烛点点，“啪嗒啪嗒”的抽了两口，“咱们不下十三弯，您带老太婆就外围走一溜。”近些年她很少再替人走阴，渐渐淡出这种生活，她年事已高，自知自己的命数天定，能多活得几年便是几年。
“我老太婆还得留条老命看着湘菱不是。”竹老太很是潇洒，把这话题当玩笑而的说溜过去。
蓝小玉也清楚，这人，讲究运，也讲究命。
运气是运气，命是命，就好比，你中了五百万，那是你的运气，可是，你有没有命花这五百万，这就未可知了，天上掉馅饼的事，并不能单纯从这一个人的运气号或者不好来解释。
有句老话，叫做，一命，二运，三风水。
这世上无数人为运改命，或因命换运，无不是为了求得大富大贵天顺天祥，而竹老太这心胸何其豁达，所以蓝小玉对这个竹家老太太真是越来越欣赏。
夜阙君还在斟酌，就听到边上的声音终于能弱弱的插了个嘴：“那我可以吗？竹老太太身体这么不好，下阴气那么重的地方真的不要紧吗？”她即是关心竹老太也想到了湘菱，那个小萝莉可不能“噌”的一下没了奶奶，蓝小玉本来就是个修道之人，又跟鬼物打交道那么久，这事她可以帮忙。
夜阙君看那小姑娘跟以前上课时候举手回答老师问题似的胆怯样。
竹老太也看向了蓝小玉：“小丫头，你胆子不小。”她把烟枪在桌子上敲了敲捣鼓，“走阴可不是是个修道人就能做的。”但修道之人走阴倒比旁人简单一些，也多能承受更重的阴气。
她朝蓝小玉招招手，蓝小玉却瞧瞧夜阙君，夜阙君并没有什么表示，她就安心的走上前去。
竹老太瞧这一人一鬼的猫腻，也不多言，伸手抓住蓝小玉的手腕就掐住了脉搏，和湘菱当时的手法很像，她一指掐手腕，第二指就探上去一寸，第三指两寸，三下五除二就把她的手臂给摸了个遍。
竹老太原本低垂的头抬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蓝小玉的眼睛：“这个小姑娘，不能走阴。”她的神色不是凝重而是变得有些不解。
“为、为什么啊？”蓝小玉脱口而出。
“你的身子，有问题。”竹老太捏了捏她略显冰冷的手，“小姑娘你是不是最近中过什么鬼术？”竹老太眼睛明利，一眼就看穿了。
“她和夜叉打过交道。”夜阙君替蓝小玉开了口。
“夜叉鬼差？”竹老太又是不敢置信又是有些可叹，“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与夜叉交了手，敢问小姑娘师门何处，师承何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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