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回宫的路上,苏霁玥听见有宫女在嚼舌头。
“……死得可真惨,听说整个人都泡肿了!”
“可不是,要不是胎记对上,还认不出人呢!”
苏霁玥凑过去,问:“你们说谁死了?”
几个宫女被吓得嗷呜乱叫,等看清是六皇子,一个个又默不作声。
“谁死了?”她扫视几人一圈,个子不大,气势倒是不小。
“是、是珑翠轩的小卓子……”
“小卓子?”
“对,一直跟在五皇子身边的那个。”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死了?”
“据说是被打伤了,想去求太医,结果天黑路滑,就那么摔水里……”
原来是那日当众叛主,差点被打死的小太监!
她一时唏嘘不已,只道世事无常,人比草贱。
无论是小小一个太监,还是权臣之后,亦或,是一众受宠、不受宠的皇嗣。
吃得饱、吃不饱的,高贵的,低贱的……在身不由己这一事上,究竟有多么相似。
她心事重重地踱步在宫道上,夕阳做了小跟班,把她的影子拖得老长。
直到影子罩在含光宫门前,笼住一个扫地的小唐子。
一个主意忽然冒上心头。
伴随而来的,还有莫名不甘……
揉了揉脸,把苦闷之色尽数揉去。
“小唐子,主子前几日答应了你一件事,你还有印象吧?”她换上一副笑脸,彻底挡住他的光线。
自从被她坑过,小唐子一看到主子这种表情,就下意识腿软。
“主子……小唐子之前被罚跪,膝盖上现在还有淤青。”
“我不是给了你软垫吗?”这事确实是她拖累了,再一提起,苏霁玥也难免愧疚。
“没垫多久,后来被奉珠姐姐发现了……”
“那……这也不能怪我!”苏霁玥错开眼睛,抬眼望天。
小唐子:“……”
苏霁玥拿胳膊肘撞他:“诶,别说我又害你,这回我可是给你个画画的机会。”
“画画!”小唐子听见这两个字,顿时两眼放光。
“对!准你光明正大地画画,还不怕被奉珠罚,怎么样?”
方家在京城东巷,离皇宫很近,不过,方星晢不想迟到,每日天还没亮,便会自觉爬起来。
先练练功,再收拾好自己,赶往皇宫。
往往回到家时,各家屋顶飘起了炊烟,方家的府前也已挂上了灯笼。
每一盏都精美非常,如同它们头顶的琉璃瓦一样。
无一不彰显方家的富贵。
这日好像没什么不同,但他心里凉凉一片,又令一切变得不一样。
每次回家,照例要先去家中长辈跟前请安。
以往,因为他偷偷在宫里学武,总觉得自己理亏,是故每每都很自觉。
然而今日,不管他的小厮濯缨,如何三催四请,他始终不理会。
只关上门一言不发。
前头院里,小厮来催了三次,濯缨急得满头大汗,拍着门近乎在哭求:“少爷,大人又派人来问了,您再不去,小的就该挨骂了!”
里头没回应,濯缨一会儿耳朵贴门,一会儿试图从门缝里看。
好不容易瞅见一丝光,还未看清,一道凌厉的风直袭门面。
濯缨吓得腿一软,跌坐地上。
缓缓看去,那门缝里竟明晃晃地现出一点刀尖!!
“要去你去,关我何事?”
“少、少爷!”
一阵寒意堵在喉咙眼,要是他刚才躲避不及,此时眼睛已经瞎掉了!
“不是怕瞎眼吗?”门忽然打开,方星晢面如结霜,一双笑眼不含温度,扫过濯缨身上,令后者差点心脏骤停。
“又怕挨骂,又怕瞎眼,”他勾着唇角,令原本就足够出众的相貌,更添不可攀的气质:“今日你肯定要选一个,自己掂量吧。”
言罢,门又被重重扣上。
方星晢默默将地上的匕首捡起,刀锋在指尖来回几趟,竟是连一点皮也没割破。
刀锋入鞘,再放回书架的暗格里,这样才不会被发现。
他听见外头的人爬起来,躲远了,不禁冷嗤:“哼!怕死的软骨头。”
这回,没了濯缨打扰,方星晢能够静心读兵书。
既然下定决心做将军,除了武艺过人,少不得学些理论知识。
这是他的想法,也是大安那位传奇将领,具备的能力。
月亮爬上树梢,门被敲响两下,烛火也跟着跳动。
“何事?”
放下兵书,方星晢嗓音清冷。
濯缨此时也已经回过神来,主子扔的那把匕首本身不长,又没开锋,无论如何是打不到自己的。
因此又不怕了,声音带了些讨好:“少爷,前头大夫人派人来请,说是在宋姨娘屋里,发现了赌咒用的草扎小人。”
翻页的手指顿了一瞬,冷笑道:“她要请谁?总不至于说,那东西是我的吧?”
“那倒不是,据说是宋姨娘屋里一个……”
“粗使丫头?”
濯缨微愣,道:“正是,好像叫小秋还是小夏的,人已经认罪了,正在前头跪着呢……不过,少爷是怎么知道的?”
方星晢又埋头看书去了,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快说,前头请我做甚?再不说,便出去,别打扰我看书。”
“哦,是大夫人说,草扎小人身上藏了……”
“我的生辰八字?”
濯缨:“……”
少爷你怎么这么懂?
“是的,大夫人怕赌咒影响少爷,请了个……”
“道士?啊,不对,”方星晢放下书,露出那双好看的笑眼:“这么晚了,府里不许外男上门,大伯母请的是她常去那家白云观的姑子,我说的可对?”
这一波下来,濯缨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少爷,您可真神,小的什么也没说,您全知道了。”
“左右不过那些事,她们干得还少?”
“啊?”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方星晢踢出了书房。
门关上后,濯缨还在琢磨,难道府里的丫鬟们,经常干赌咒的事吗?
当晚,做法的姑子在前院闹了一整夜,火光熏天,锣鼓雷鸣。
方星晢在床上辗转反侧,鸡初鸣时,慢慢撑开疲惫的眉眼,低声戏谑——
“荒唐。”
前院,濯缨打着哈欠正要去叫马车,就看见大人屋里的管事走过来,满脸严肃。
“你回去吧,今日早上马车不够。”
不够?
濯缨不解:“没听说临时有谁要用啊?”
管事一敲他的头:“蠢,这是让你去回三少爷的理由,实际是大人不许他进宫,你还不明白?”
上书房里,梁太傅又一次提醒走神的苏霁玥。
“对不起,太傅,我下次一定注意。”
可目光回到书页上,一个不留神,又移开了。
梁太傅放下书,摇着头:“殿下究竟在想什么?”
“啊,我……”
“殿下总是集中不了精神,微臣说再多次,你也学不进去。”
心知他说得在理,苏霁玥没有再坚持,问道:“太傅可知方家哥哥今日为何没来?”
梁太傅摇头:“微臣只负责几位殿下,方小公子来,微臣不会阻止,不来,微臣也不便多问。”
眼看已经巳正两刻,梁太傅提前放她去休息。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含光宫,左右看不进书,她搬来张小凳子,坐到花圃边,默默数着花蕊。
“主子?”来人是小唐子。
他怀里抱着一叠纸。
“何事?”
苏霁玥随意瞅了眼,又低头数花蕊。
一叠纸递到她眼前,小唐子忐忑地问道:“昨日主子展示的那些动作,奴才记不全,所以……”
闻言,接来仔细一翻看。
“画得不错啊……”她是真没想到,小唐子还有这般本事,虽然不算精细,可每一个姿势都交待清楚,足够人看明白。
再往后翻,确实不够连贯。
能看懂,只怕照着学容易出错。
苏霁玥看着一叠画出神,想了想,下午把小唐子带去练武场。
“什么?你想学武功?”崔太傅困惑地挠头:“之前拉个弓,殿下都嫌累,怎么愿意习武了?那可比骑射累多了。”
真实原因她哪里能说,摆着手,道:“那是以前不懂事,我现在懂事了,知道会武也很重要。”
“那殿下可想好了,练武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有成效的。”
“我知道!知道!”
苏霁玥模仿那日方星晢的动作,挥了挥拳头。
虽然不标准,可崔太傅一眼认出来:“崆峒派的拳法!殿下从哪儿学的?”
“啊?”苏霁玥一脸懵:“就是看人打过一遍……”
话未说完,她发现崔太傅的眼神逐渐炙热,盯得她头皮发麻。
如此,她独自学了两日,苏霁琛回了上书房,方星晢却始终没来。
这日,她刚检查过小唐子拿来的画,奉珠走了过来。
只见她讳莫如深地摇头轻叹:“刚打听到了,原来是方家下了禁令,这个月都不许他出府,听说方丞相在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方家这不是变相软禁吗?”
“嘘!主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奉珠捂着她的嘴:“方家自有方家的安排,殿下这话要是被外人传出去,定要把方丞相得罪了!”
脖子一扭,挣脱她的手,苏霁玥蹙眉:“本来就得罪了,还怕他再记恨?分明是他们有错在先,缘何还要怪旁人!”
说罢,她又觉得这事不对劲:“不过,为何方家不许方表兄练武?就算想让他做文臣,练武也能强身健体,没什么阻碍啊?”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外头关于这事,什么样的说法都有,”奉珠一阵唏嘘:“毕竟,一个七岁小孩独自去崆峒山,真是想都不敢想。”
“七岁……莫非三年前方家发生了什么大事?你可有印象?”
奉珠正要摇头,但主子神色坚定,硬是要她细想。
“三年前……”
闭上眼,一些细碎的零散的闲聊,渐渐在耳畔响起,逐渐拼织起来。
“还真听宫人说过!”
奉珠道:“奴婢一直在宫中,对宫外事不甚了解,但这事当时传到了后宫,便是倒夜香的小太监都能说上一嘴。”
苏霁玥催促她快说。
“主子可知,方丞相两个嫡出儿子,大房人丁兴旺,二房人丁稀薄。”
这个她还是知道的,方星晢平辈只有堂亲,没有同胞。
“二房原来还有一个小姐,比小方少爷大了八岁,生得花容月貌,资质无双,且才高八斗,当时还被评为京城第一才女。”
奉珠接着道:“只不过出阁前,随方老夫人一同去寺庙上香,谁知这一去,人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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