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番外二
一个孩子是人见人爱的小天使。
一个孩子是老实巴交乖宝宝。
一个孩子是活泼好动的机灵鬼。
但三个加一块,就变成了熊孩子军团,也不知到底是谁带坏了谁。
这日宁啸江正在太子府上喝茶。
前几天还听说北伐军即将凯旋还朝的消息,今天就听说宁啸峰已经提前抵达京城,这会估计已经进了家门。
宁啸江当下便辞了太子,带着煜之,两人同乘一骑匆匆从东宫往回赶。
二爷生来就是急性子,一路打马飞奔。宁煜之年方七岁,从未骑过这么高的马,坐在鞍桥上也是兴奋得了不得。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宁啸江带住缰绳,低头嘱咐他道:“骑马的事可不许跟你娘讲。”
“保密保密!我懂!”坐在他怀中的宁煜之却只顾着新鲜,随口胡乱应着。
正说话间,刚行至护国公府大门前,正瞧见一大队人与车马正缓缓离去,有文官也有武官打扮。宁二爷心中暗倒不好,翻身下了马,刚将小侄儿抱下鞍桥,双脚才沾地的工夫,早有府中小厮小跑着上前接过缰绳,将马牵去的时候,偷偷递了个眼神给二爷。
宁二爷回过神来的时候,一身戎装的宁啸峰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大,大哥!”宁啸江当真是没想到兄长先自己一步到了家,打哈哈道:“早上出门时我还想着要不要出城接你去呢!”
宁啸峰板着脸看着他,又看了一眼儿子。
宁煜之规规矩矩地给父亲行了礼,宁啸峰的表情方才有所缓和:“……进去说话。”
宁府大爷走在前头,二爷和小少爷跟在后面,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护国公宁正源年事已高,如今是大爷袭了爵,当家主事;前年朝廷派宁啸峰北征鞑靼平乱,离家两年有余这才回来。
宁煜之抬头跟二叔对视了一眼,吐吐舌头。
三人一同过了跨院,沿着抄手游廊朝正房内宅去。
宁啸峰沉着脸对弟弟道:“你整日里没事就别老往东宫跑。皇上向来不喜欢皇子跟大臣交往过密,每次说你都只当耳旁风。如今还带着煜之一起,小孩子又不懂得避讳,冲撞了太子如何是好?”
宁啸江却不服气,小声嘀咕:“我跟太子交好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全朝上下谁不知道?太子妃十分喜欢煜之,你儿子这么聪明,哪里就冲撞着了……”
宁啸峰闻言,突然收住脚步,回过头瞪着他。
宁啸江原本低着头跟在兄长身后,他突然一停下,两人险些撞在一起:“……干吗?我有说错吗?”
“还敢顶嘴?!”宁啸峰板着脸怒道:“世人都道‘伴君如伴虎’,太子是储君,你是羽林卫统领,就算私交再亲厚也终究是尊卑有别!太子如今只有一个嫡子,那也是未来的王储,小孩子之间没轻没重的玩闹,倘若有失仪之处,全家都要跟着你遭殃!”
“哎呀,太子为人仁厚,哪里就……”
宁煜之看着面沉似水的父亲,小手扯了扯叔叔的衣角,宁啸江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后半句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改口道:“好啦,以后不敢啦。”
兄弟俩正在说话间,见长宁公主从内宅迎了出来。
相互见了礼,公主柔声对夫君道:“老太爷还等着你去磕头呢,怎么兄弟俩站这说起话儿了?”
宁啸峰还没说话,只见那宁啸江撇嘴道:“公主不知道,方才我带煜之去东宫,兄长怕小孩不懂事惹你皇兄生气,这会正数落我呢。”
长宁公主与太子赵德同是皇后所出,兄妹感情也十分和睦。公主闻言不禁笑了:“这是哪里话?煜之虽小,也算是知书达礼、识大体的孩子,老爷也未免小心得太过了些。”
“就是说嘛!兄长处事未免也太过谨慎小心了!磨磨叽叽的哪里像个三军统帅!”宁啸江似是得了理,一把将还在使劲揪他衣角的煜之抱起来,宠溺地捏捏他的小脸:“……还好啊,咱们煜之才一点也不像你!我看倒像是我儿子一样呢!”
当着公主的面,这话说得当真是十分不合适。
——你哥长年在外征战,我跟你哥的儿子长得像你,这叫什么话?
虽是玩笑,刚一出口,宁啸江也觉出有些不妥。见公主神色略显难堪,有心解释几句,又怕越描越黑。
场面有些尴尬。这时,怀抱中的宁煜之突然伸出一双小手来,捏着叔父的脸向两边一扯,笑道:“没羞没羞!连媳妇儿还没有呢,就满世界认起干儿子来了!真是没羞!”
“没大没小的,还不快下来!”公主假意嗔道,点手叫他过来。
宁煜之从叔父怀中下来,嘻嘻笑着来到母亲身边。
公主怜爱地把儿子揽在身边,对夫君道:“先换了衣裳去拜见太爷吧。”
宁啸峰略想了想,却摆手道:“不了,等会还要进宫。我先去给父亲请安。”
这时,只见一个小厮一路小跑地从外面门跑过来,往宁啸峰面前一跪道:“刚才镇国公府派人来报丧:谢老爷头天夜里薨了。”。
三人闻言,皆是一惊。
虽然之前就听说谢均自受伤回京后,一日不如一日,没想到这么快,人就没了。
——
从宫里出来,宁啸峰饭也没顾得吃就直接去了谢府。长姐宁瑶带着两岁的幼子穿着重孝,黑漆漆的棺木停在灵堂正中。府院中的纸钱、纸马黑纱等物一应还不齐全,家丁们跑进跑出地张罗着往来宾客,也没个章法。
谢均戎马一生,父母早丧,除了妻儿也再没有其他亲戚往来。骁骑营的几位参将听到消息都过府来探望,见宁瑶平日里那么威风、那么要强的一员女将,如今抱着幼子哭得如泪人一般,谢府上下一片混乱也无人主事,想那谢均又英年早逝,无不扼腕叹息。
直到宁啸峰到了谢府,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也顾不得连日奔波才回到京城,就自己帮着料理了半日。傍晚时分,宫里太监来传话说,明日皇帝要亲来祭拜,又少不得一阵张罗。安排好守灵值夜的,又去劝解了长姐一会儿,宁啸峰回到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轻轻推开门,却见妻子怀抱着早已睡着的煜之,守着一盏孤灯正等他回来。
一身疲累的宁啸峰见状,不禁百感交集。
听到响动,长宁公主轻轻将儿子放到枕上,将丈夫迎进门来。
为了早一日回京,宁啸峰只带了一队亲兵连赶了数日,才到京城又马不停蹄地忙了整整一天。如今终与妻子团聚,只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一般。
长宁公主亲自帮他脱去外衣,又轻声吩咐下人去备了热饭热水送来。
宁啸峰解了袍带,只剩了中衣,连靴子也没脱就斜靠到床上。
看着身边熟睡的儿子,比当初离家时似是又长大了一些。小巧精致的五官,一对剑眉英气十足,鼻梁挺直,像我宁家的男儿;一扇长睫低垂,黑长细密,在白嫩的小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灵秀俊美的轮廓,极有长宁公主的神韵。随着均匀的呼吸,鼻翼轻轻翕动;乌黑的头发散着,打了几条松松的辫子,细细软软的,像一只乖顺的猫儿,惹得人十分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却又生怕搅了他的美梦。
纵使沙场上出生入死,朝堂上又百般算计,日复一日地琐事缠身、心力交瘁,只要能换得此刻娇妻在侧,爱子绕膝,此生也了无遗憾。
正在思绪间,长宁公主亲自捧了一碗羹汤送到跟前。
宁啸峰勉强笑了笑,轻声道:“实是在乏得很。明日还要早起去镇国公府。”
长宁公主却在他身边坐下,一脸心疼地将汤匙送到他的唇边。
终究坳不过她,宁啸峰伸手接过碗来,尽数将它饮净。甜蜜滑润的味道唇齿留香,一整日水米未沾的脏腑被它一暖,也觉得得好受了许多。
不知是刚才声音吵着他,还是他自己醒了,煜之睁开睡意惺忪的双眼,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父亲。”
长宁公主唤过嬷嬷,让她将少爷抱回自己房里去。
煜之听到了,虽半闭着眼,却拧着眉头,扭着小身子爬到父亲身上,如小猫般耍赖道:“不嘛……”
这亲昵的小动作把宁啸峰的心都快萌化了,不禁笑着抱起他:“罢了,就让我多陪他一刻吧。”
长宁公主见状也是一笑:“你这磨人的小东西。”便打发那嬷嬷自去了。
东方刚刚泛白,底下人早备好了白袍素带,长宁公主亲自帮他整理着一身穿戴行装。
“父亲,我也想去。”宁煜之坐在床边,一个小丫头正给他梳着头。
没等宁啸峰说话,长宁公主道:“等头七了,你自然是要去磕头的。如今人才走,小孩子眼里干净,怕撞上不干净的东西。”
“什么是‘不干净’的东西啊?”宁煜之睁着一双大眼睛,认真地问道。
宁啸峰却说:“什么干不干净的!都是共过生死的同袍兄弟,军中男儿哪里讲究这些!”
长宁公主心里虽不愿意,但丈夫既然如此说,也不好反驳。倒是宁煜之高兴得什么似的,蹦蹦跳跳地跟着父亲一起出了门。
但是到了镇国公府,宁煜之却发现这事远没有他想象中的好玩。
谢府上下门楣上挂起素白的孝布,灯烛也一概都是白色;所有家丁腰里也系着白布,全是素衣素袍。虽然王公贵族办白事总是要比百姓家排场些,那谢均到底是军旅出身,来吊唁者也多是军人,因此和尚道士等一概没有,穿着白盔白甲往来帮忙的小兵倒是来了不少。
礼部负责治丧的人还没派来,宁瑶在前面的灵堂待客谢礼,宁啸峰在后面帮忙料理着府中茶水餐食招待、各处守夜轮值安排、出殡时的仪仗车马、各处送来的礼单入账入库等等诸多琐事。
刚来的时候还觉得新鲜有趣,不到一个时辰就觉得没劲了。所幸奉国公杨忠和魏国公马少山也带着杨宪和马文正来了,三个小孩便凑在一处。由于皇帝也要来祭奠,前面的灵堂早早就被围了起来不让过去了。
杨宪不知从哪找来个梯子,三个小孩便爬上了房顶,趴在瓦上往前面看。但如今时间还早,三个人趴着看了一会儿,始终只有小太监们跑来跑去的,不一会儿就觉得十分无聊。
马文正向来是最淘气的,从腰里摸出一只弹弓来,攒了半天劲,瞄着一个小厮的脑袋打出去,却连房檐都没飞出去,落到瓦上滚了下去。
杨宪嘲笑道:“什么破玩意儿?费这半天劲,还没我尿得远呢!”
马文正一脸作死相:“你倒是尿一个啊!”
“嘿~你当我不敢啊!”
“你就是不敢!”
在事情发展到两个小屁孩站在墙头上比谁尿得远之前,宁煜之把他手中的弹弓夺了过来,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道:“你这弹弓做得不行。”
宁煜之从梯子上下来,马文正和杨宪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他要干嘛,也跟着下来。
送菜的小厮把大筐的新鲜果蔬堆了一院,还有一笼活鸡。
这会儿时候还早,厨娘们都到前面帮忙去了,后厨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三个小孩溜到厨房,找到一把柴刀,宁煜之顺手把它别在腰里;又见柴房地上有一把编竹筐用的小竹片,便抽了一根;抬眼见墙上挂了一块腊肉,穿肉的麻绳十分结实,便用小刀割了一段,但拉了拉又觉得弹性太差,丢掉了。
马文正跟杨宪进来,只瞧见灶台上一只粗瓷大碗里装着半碗贴饼子,也不知是谁吃剩的,便端了出来,在院儿里蹲着喂鸡玩儿。
转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做弦的东西,宁煜之出来时,正见他两人把饼捏成渣渣撒在地上,笼里的鸡见了便伸头出来啄食,马文正就用手弹鸡冠子玩,鸡被弹中就惨叫一声把头缩回笼子里,但过会儿又会再伸出来。如此反复,每每弹中两人便哈哈大笑一阵。
宁煜之对他俩这种超级无聊的游戏全无兴趣,对杨宪道:“宪哥,来的时候我见姑姑房里有张古琴,屋里说不定是有琴弦的,你帮我找几根来呗?”
杨宪答应了一声,便去了。
马文正好奇地凑过来,见他开始用柴刀仔细地打磨起那小竹片来,便问:“这是做啥?”
“前几天我在读鬼谷子的十三篇,其中有一篇讲到□□,里面有一种十字弓,跟你这个倒有几分相似,不如来改造下试看看。”
“咦,还有讲这个的?也借我看两天呗!”马文正嘻皮笑脸道。
“我爹书房里的,哪天你自己来看。”
“那还是算了吧。——你爹很恐怖的。”马文正扁扁嘴。
“有吗?”宁煜之看了他一眼。
“切。连我爹见了你爹都要怕上三分的,我可不敢去。”
宁煜之笑:“你居然也有怕的人?”
两人正聊着,见杨宪回来,将一卷丝线递给他:“呶。是个吗?”
“这么快就找来了?”宁煜之将信将疑地接过来,果然是琴弦。
“我懒得找。”杨宪双手在胸前一抱,说道:“就直接把那琴上的弦割下来给你喽。”
——好吧,反正也不是你家的东西。
宁煜之将那几根琴弦搓成一股,往竹弓上一搭:“成了!”
“走,试试去。”
马文正在地上抓一把石子儿,杨宪拾了一把竹签,宁煜之抓了一把竹筷,又回到刚才的地方,顺着梯子爬上了墙头。
这会儿日头已升得老高了,三个孩子才一露头就吓了一跳。前院里整整齐齐地站了两排带刀侍卫,为首的武官正是二叔宁啸江——这才刚一露头,正被他瞧见。宁啸江看到三个孩子,先是一惊,随即悄悄摆摆手,瞪了他们一眼。
“还是换个地方试吧。”宁煜之缩着脑袋看看身边的两人,说道。那两人点头如捣蒜。
看阵势,似乎是因为皇帝快要来了,大人们都该回避地回避,该忙的忙去了。不过,就算再胆大包天,也知道现在这敏感时期最好别去前头乱晃的好。
三个小孩偷偷往后宅钻。
谢府内宅的院落不大,正中一棵粗壮的银杏枝叶繁茂,当真是遮天蔽日的百年老树。
见四处没人,三个小孩麻利地蹿到了树上。
马文正先放了个石子,因为大小不一,距离和准头都很难控制。
又拿一根杨宪带来的竹签。那竹签本是编竹篮竹筐用的篾子,弯弯细细的一条,一打出去就会自己旋转着一阵乱飞,虽然打不远,但飞得十分滑稽,每打出一根,三人都会大笑半天。
马文正饶有兴趣地打完最后一根,宁煜之把一根筷子折成两段递给他。他便先放了一根在弦上。
筷子是笔直的,弓弦的力道十足,离弦之后竟平稳地飞过数丈之远方才落地,三人都不禁惊叹:“厉害喔!”
马文正刚把另外半支筷子放到弦上,杨宪却一扯他的袖子,低声道:“有人来了。”
这时,见一个三十几岁的嬷嬷抱着个孩子朝这边走来,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个小丫鬟在后面叫她,她一回身,趴在她肩上的孩子脸正朝向那银杏树,瞪着圆溜溜的两只大眼睛盯着树上那三个坏小子。
方才射出去的那半支筷子就在那嬷嬷脚下不远处。
马文正刚才乱打了半天,正愁没个活物让他试手,这会儿就十分作死地瞄准那嬷嬷。
“喂!不要打到人啊!”宁煜之在身后扯扯他。
“没事啦!”马文正玩得起劲,哪里会听他的,食指一松,那半支筷子嗖地就离了弦。可惜准头不济,没打中嬷嬷,却正打到那孩子的帽子上,孩子呆了片刻,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做坏事当场被抓。
三个熊孩子被揪了出来,很快就惊动了前面灵堂的大人们,嬷嬷抱着谢家小少爷当着众人这通数落。
具体罪状包括那掉了一地的小竹签子,宁瑶房中让割了弦的古琴,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个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心里可能已经留下巨大阴影的小少爷谢瑾原。
刚把皇帝送走,后院就出幺蛾子。
宁啸峰阴着脸看着那三个孩子,听嬷嬷罗里巴嗦地陈述完事情的经过,问:“谁做的?”
“是我。”宁煜之道。
“还有我。”杨宪跟着说。
“其实是我啦。”马文正看着宁啸峰,怯怯地说。
“还挺讲义气的啊。”宁啸峰冷冷地看着三个人。
“本来就是你吧!”马少山拧着儿子的耳朵把他从宁煜之身后拎出来:“这么不着调的事就你丫干得出!还让煜之替你顶账,要脸么你?!”
“哎呀疼疼疼!”马文正呲牙咧嘴地求饶到:“我这不是承认了嘛!”
杨忠在一旁看看还噙着眼泪的谢瑾原,见也没什么伤,便对宁啸峰道:“小孩之间嘛,闹着玩而已!也不用太认真吧,宁帅,我看这事算了吧!”
那嬷嬷却眼睛一瞪,不依不饶:“杨公这话说得倒轻巧!我们家少爷可比不得你们!老爷才刚没了,你们可不能这么欺负没爹的孩子!”
“你……”杨忠被她这话堵得一愣,也不想跟这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只得叹了口气不作声了。
那嬷嬷竟是个十分难缠的,如泼妇一般往地上一坐,又是哭又是闹,嚷着要宁帅给评评理。
马文正本想跟她争辩几句,却被亲爹拧着脸说不清话;马少山见他还不消停,少不得又是几巴掌抽他。
宁啸峰始终阴着脸,冷冷道:“嬷嬷不必说了,今天我既然在这里,就肯定会给你个公道。”说着,从小厮手中接过马鞭,朝宁煜之走过来。
宁煜之见状,便向前一步,面朝着那嬷嬷、背对着父亲撩衣跪下。
马少山和杨忠一见这情形皆是大惊,忙上前拦道:“宁帅!这可使不得!”
“让开。”
宁啸峰神情严肃,正色对儿子说道:“今天我就是要教你,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考虑后果。”
“父亲教训的是。”宁煜之声音平静,目光坦然,竟全然不像个只有七岁的孩子。
“宁帅!”马少山劝道:“文正这小子都已经承认是他做的了,你又何苦难为煜之呢?他有什么错嘛?!”
“他既然知道,又在当场,却没有阻止,便是有错。”
“喂!你不讲道理!”马文正不知哪来的混劲,冲上去两手抓住他手中的马鞭。
宁啸峰回头,刀削般的脸庞不怒自威,目光凌厉而威严。
马文正心里着实有些怕他,一犹豫的工夫,宁啸峰便将马鞭抽了去。
啪。
啪,啪。
鞭子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响,而他就像石雕般一动也不动。
但是每打一鞭,马文正和杨宪不由得全身都跟着抖一下,好像那是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那嬷嬷也没想到宁啸峰说动手就动手,直唬得将谢瑾原紧紧搂在怀中,跟着全身直抖。
宁煜之突然又想起第一次被父亲责罚时,母亲将他护在身后,哭求父亲道:“他才那么小!为什么不能像其他的孩子一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玩就玩,想睡就睡?为什么非要绑住他的手脚,说什么、做什么都非按别人教的来做!凭什么?”
“因为他不仅是宁煜之,还是我宁府的长子长孙,宁氏一族的兴衰荣辱,都将系于他一人身上。”
他至今都还记得父亲说那番话时的语气,以及那深邃的眼神。
大概,有很多事都是不能选择的,比如出身。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
注定了会承受更多的苦难,也注定了会获得更多的荣耀,和更珍贵的幸福。
“啸峰!”
当宁啸峰举起第四鞭的时候,却没能再落下去。
将圣驾送出府门,宁瑶一回来便听说了内宅的事,紧赶慢赶地到了后院,却还是晚了一步。
当下便喝止住宁啸峰,几步上前将煜之揽进怀里,怒道:“小孩子们之间玩闹,也要劳动你来杀伐决断吗?!宁帅当真是好大的官威!”
“长姐。”
宁瑶一时气恼,瞪着红红的眼睛又冲在场的众人道:“这一大片站的都是死人吗?眼看着你们家统帅把亲儿子打死不成?!”又指着抱着孩子的嬷嬷冷笑道:“还不快来人!打发了这爱嚼舌根的泼妇!这样的人留在我府中,岂不人人都要骂我不明事理,从小教唆着孩子横行霸道不成?”
几个丫鬟婆子答应着,从那嬷嬷怀里抱走了谢瑾原,将她强行拖了出去。
“伤得怎样了?”宁瑶低头查看煜之的伤势,见外面衣服破了道口子,虽不见血迹也知宁啸峰是下了狠手。
宁煜之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言语,大颗的泪珠含在眼里,纵然再怎么懂事,到底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看着眼前这些昔日的战友,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些忌讳之色,宁瑶含泪说道:“虽然今天皇上念我亡夫的军功,又是封诰又是封郡王的,可在我心里,大家都是一样的人,生死与同、几辈子的交情!将来孩子们要一处念书,一处玩耍,谁也不比谁高贵些!我家瑾原生得晚,将来也还要靠这些兄弟们扶持;若再有像今天这样的事,我也再不依你们!”
最后一句显然是说给宁啸峰的。
那宁帅虽然向来在军中说一不二,在长姐面前却从不敢顶撞的。
说完,宁瑶抱着煜之,亲自把他送回宁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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