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寻踪

　　柏安根据荒老头的指示，找到了王城近郊的一处丘陵。这几座山跟巨野山系巍峨直耸的山峰自然是不能比，不过立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看上去还是挺显眼的。

　　“你到了那里，绕到丘陵的西麓，说不定会发现什么。”荒老头这样告诉柏安。

　　西边山麓？柏安不太明白，不过还是照着荒老头所说走了过去。这地方很少有人来，草木都毫无规章地茂盛着。鲜嫩的草叶被他踩得弯下腰去，他走过的地方在野草中留下一道窄窄的小径。或许再过几天来看，就完全看不出一点痕迹了。飞鸟在树梢婉转啼鸣，抬头望去，却只有纵横交错的树枝，找不到飞鸟的踪迹。走近了发现，山坡上还保留着一些前人修建的道路，台阶向着山顶延伸而去。不过都完全不能走了。石阶纷纷开裂破碎，青苔与野草覆盖在石缝之间。只是从繁茂的草木间，隐约露出一条灰白色的长痕来。

　　荒老头到底想让我来找什么？柏安纳闷道。这地方不仅像是许久没人来过，恐怕也许久没有体型较大的生灵出现过了。

　　正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前面树林中有一块地方，浓密的树冠像是被穿了个窟窿，从那里露出雨后初晴的天穹。看来是有块头不小的东西粗鲁地穿过这里降落下来，地上还能看到不少折断的枝桠。柏安快步奔过去，果然在掉落的树枝间发现了几枚带着斑纹的羽毛。

　　这是英招的羽毛，看来它们那天肯定是被骑兵追着匆忙逃窜到了这里。那然后呢？附近的骑兵可没有再次发现它们，难道它们还在这里？

　　这个想法把柏安吓了一跳，他赶紧转身向四周张望。静谧的山林，顿时好像变得危机四伏起来。他一只手习惯性地往佩剑的位置摸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立刻就感到了一丝不安。

　　不。如果它们这些天一直在这里的话，肯定会留下更多的痕迹。十几只英招食量加起来可不小，但是这一路上他并没有发现生灵被捕食后的残骸。再说如果有英招在附近的话，这些鸟儿肯定早就被吓跑了吧。

　　柏安这般想着，静下心来。如果英招已经不在此地，那么它们一定是有什么办法，避开了搜寻的骑兵的耳目。他沿着英招留下的踪迹，仔细寻找起来。

　　除了被英招强行撞穿的那片树冠，其他地方的痕迹并不明显。脚印之类的东西肯定已经无迹可寻，倒是偶尔能看到一些灌木的枝桠有被折断过的痕迹。不过相互都隔得比较远，也不能确定一定是英招弄断的。柏安循着断断续续的蛛丝马迹，朝着树林深处走去，渐渐地就失去了目标。山林本身旺盛的生命力，迅速地湮没了一切旧日的痕迹。柏安在失去目标的地方转悠了一圈，觉得到处看上去都差别不大。四周都草木浓密，也不见得有特别适合英招穿行的地方。

　　英招究竟会去哪里呢？他暗自想道。独自沉思了片刻，他仰头望了望一侧的山坡。不如爬到山顶去看看吧。在视野开阔的地方，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这样想着，他便开始往山上攀去。沿着之前发现的那条旧时的石阶往上爬，走起来并不是很费力。虽然石阶本身已经不能供人攀登，但是原本修建阶梯的时候，挑选的就是比较容易攀登的路线。柏安循着石阶的方向往上爬，很快到了山顶。

　　从山顶俯瞰开去，四周的草木汇成一片青绿，沿着山坡铺展开去。放眼望去，好像也见不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柏安正无计可施，忽然便听随身的对轮转了起来。

　　西琊？他这时候找我会是什么事？柏安有些诧异。也没时间多想，对轮转动的声音持续时间一长就令人莫名地心烦，他抬手打开对轮的盖子，就听一声清脆的铃响，一个铜铃从里面掉了出来。

　　铃铛？柏安一头雾水地拿起来看了看。这是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只见对轮之内，一些发着光的东西猛地扑了出来。

　　柏安吃了一惊，本能地把手中的对轮一丢。就见对轮掉在不远处的地上，里面那些发着光的东西从对轮里迅速地涌了出来。这些泛着荧光的古怪纹路沿着土壤和山石表面，像是洒出的水一样弥漫开，顷刻之间便已经覆盖了对轮附近的一大块土壤。

　　柏安本能地感觉不妙，转身想跑。就见镇山灵猛地向他扑去，一下缠住了他的脚踝。柏安踉跄了一下，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树才没有直接摔倒。然而光纹转瞬间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膝盖。柏安奋力地挣扎了两下，想要把腿抽出来。

　　却见光纹立刻嵌入他的皮肤之中，沿着线条的轮廓在他的皮肤上割出许多伤口来。越是挣扎，纹路就嵌得越深。柏安吃痛，停下了动作。镇山灵抓住这个间隙飞快地往上缠去，竟漫过了他的胸前。

　　柏安眼看挣脱无望，干脆往地上倒了下去。手被镇山灵缠住，无法支撑地面。柏安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下去，幸好他侧了一下身躯，用肩膀挡去了一些撞击。光纹眨眼间就蔓延到了颈间，柏安开始感觉窒息。他拼命从紧紧缠绕的光纹之中挣脱出一只手来，奋力朝着掉落一旁的铜铃伸去。他只能勉强够到铜铃的边缘，好不容易才把铜铃勾了过来。随即便见他抓起铜铃，用力朝着山坡下扔了出去。

　　顿时便见镇山灵松开柏安，追着铃声朝着山下涌去。柏安立刻感觉呼吸顺畅起来，不由得狠狠地吸了几口气。他用手撑着地面，正打算站起来，忽然只觉脚下山石一塌。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跟着往下滑去。

　　幸好这山并不高，山坡也不算十分陡峭，柏安一路滑到底，跌在了草丛中。他一时只觉头晕目眩、浑身疼痛，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却没能爬得起来。很快镇山灵便又缠了上来，漫过他的四肢，朝着头颈逼去。

　　柏安神智清醒了一些，奋力反抗起来。然而肢体却还没有恢复气力，镇山灵转瞬间便已经缠住了他的脖子。窒息的痛苦很快开始传到全身各处，柏安本能地用手在脖子上抓挠。然而镇山灵本来就是附着在皮肤的表面，如同是刻在颈间的诡异纹身，根本无法用手抓下来。柏安意识开始有一些溃散，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个原因，身上的痛苦似乎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不，这不是他的错觉。柏安忽然从意识涣散之中清醒了过来。是缠在身上的镇山灵的势头开始渐渐减弱。只见他身上的镇山灵似乎有些不太稳定，它们一边缠着柏安的身躯，一边反复改变着形状。变成这个形状时力量变弱，变成另一个形状时力量又忽然增强。然而在这反复的变幻之中，它们的形状逐渐变得温润而美好起来。

　　这四周宁静平和，镇山灵也逐渐变得温和。就见它们最终变成了流动的云朵一般的纹路，放开柏安，静静地消失在了周围石缝之中。

　　柏安咳嗽了几声，坐了起来。他靠着背后的树木，叹了口气。这可真是祸从天降啊。他休息了片刻，缓过了劲来，才开始打量周围。方才情况紧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滚到了什么地方。

　　然而忽然，不远处一块灰白的地面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明显不是自然的土壤，必定是人工的造物，可是看上去又不大像之前看到的那种登山的石阶。柏安一时觉得奇怪，便起身过去察看。

　　走到近前，只见原来露出来的只是一小块，更多的部分还被埋在土里。不过那土感觉是后来有人刻意盖上去的，只有表面上薄薄的一层。柏安挖开土壤之后发现，原来这是一道大半陷入地下的门洞，门洞里是往下的阶梯，像是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然而这阶梯除了开始的几级，后面的全都被埋进了山里，仿佛是整个阶梯斜着插进了山壁里一样。虽然不知道这阶梯有何用处，不过刚修建的时候，它肯定不在如今这个位置。就像是曾经发生过什么大的变故，把整座山挪过来压在了它的上方。

　　虽然这阶梯看上去已经完全不能使用了，然而既然费心用土将它掩藏起来，这附近一定有真正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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