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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约莫用了三盏茶的工夫,四人就到了隐藏在山腹里的一处大厅,其间,三十几道陷阱和机关,风墨只凭着一把手指长的铁钎,就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个彻底,让时仪和静岚两人看的目瞪口呆。

  江越显然没有料到,能有人这么快,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穿过了这条让他依着书籍所录,犹费了七八天工夫,才勉强走完的道路,所以,在他打开另一道同往这个大厅的石头,看见了已经站在大厅里等候的四个人时,第一反应,便是停下脚步来,眯起了眼睛。

  “贵客驾到,有失远迎,在下失礼了。”

  看到站在四人中景麒的身影,面具之后,江越的眸子微微一闪,这个人,他是见过的。

  江越清楚的记得,意皇烈火焚山之后,这个人,曾在一个温暖的午后,骑了一匹青色的“草上飞”,到了他提前让静童准备好了的,那具被烧成了黑炭的尸体跟前,查验了一番之后,从马背上取了半匹白色的绫缎下来,将那尸身包裹完好,背上了马背带走。

  之后,又过了几天,他便带了几个工匠又到了山脚,修了一座还算体面的墓穴,把之前带走的那具烧焦了的替身,用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装了,葬了进去,然后,摆上了贡品,点了香烛,唯一没做的,就是墓穴前的石碑上刻下他的名字。

  再后来,纳兰雪发兵意国,打下了天星城,在出发去往下一座城池之前。到了这人之前建起的墓前,坐在没有刻字的石碑跟前。自言自语的跟“死了”的自己,说了一下午的话儿。“告诉”自己,她会打下意国,扒了意国皇帝的祖坟,然后,在那里修建坟冢,葬他。

  由此,江越便是明白,这人,该是纳兰雪的手下了。恩,就算不是手下,至少,也该是跟她有些交情的,不然,非亲非故的,这人,干嘛平白无故的,冒着会被白独羽抓捕的风险葬他?不然。纳兰雪怎么可能知道,一座没有刻名字的坟冢里面,葬的是他?

  既然,是纳兰雪的手下或者朋友。那,他江越便没有理由,与这人不睦。再说,他不是还欠了这人一个“埋骨之恩”么?

  别人待之以礼。景麒自然不会失礼,虽然。眼前的这个家伙,先是对他们两人的本事进行了试探,如今来见,又是脸带面具的,但,他已是早就习惯了,旁人见他们的时候,遮掩样貌。

  但凡是能拿得出能让他们这些隐世家族的人满意的报酬的,无外乎是些世家大族,皇亲国戚,富商重贾之流,暴露身份,对那些人来说,只有害处,没有益处,自然,就要能避则避,落把柄于人手,总是,没什么好处的。

  “我叫景麒,他是风墨。”

  景麒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和风墨,便依着寻常接生意时的做法,朝着江越,微微的拱了拱手,“原本,是我应了静岚姑娘所请,来这里接生意的,但,就在刚才,我听了这位不知该怎么称呼的人说,事主手下,有一个名唤风断的手下,此人与我的一名走失旧友,名姓相同,不知,事主可方便,让他与我们两人见上一面?”

  “风断是十几年前,我外出游历时候,从一处遭山洪冲毁的山崖下面捡回来的,彼时,他不过才**岁光景,应该,不是贵人走失的旧友才是。”

  听景麒说风断是他的走失旧友,江越不禁微微一愣,也不避讳自己将风断收归麾下的事实,径直将风断的出处说了出来……相处数年,江越早已把风断当成了自家兄弟,就算,撇了景麒跟纳兰雪的这一层亲善态度不谈,也是希望他能寻到尚可能存世的亲人,尽一些孝道的,只是,景麒说风断极有可能是他的走失旧友……一个**岁的孩子,屁事儿都不懂得,哪来的什么旧友不旧友的?

  听江越说,风断是他在山洪冲毁的山崖下面捡到的,跟昔日里,景瑞家人所查的他的最后踪迹,恰好吻合,风墨哪里还沉得住气?!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江越的双臂,就紧张的跟他追问道,“是不是原意国和泗水国交界的山崖?你发现他的时候,他是不是抱了一口只够装得下婴儿的小棺材?!他的身边儿,是不是还有一个,像是木匠的工具箱子的匣子!”

  “我捡回他来的时候,他骨头碎了十几根,头也被撞伤了,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什么也记不起来,连自己的家在哪里,都忘记了,边境没有良医,我怕他死了,就带了他回天星城医治,起先时候,他总昏昏沉沉的,在梦里喊一个叫……”

  风墨的反应,吓了江越一跳,以至于,连躲都忘了,就只由着他抓着自己,摇了又摇,才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得,瞪大了眼睛,“你,你是……叫风墨?你,你是不是,就是他喊的那个墨儿?!”

  “我哥在哪儿!”

  这下,风墨便是彻底的确定了,这个风断,就是自己失踪多年的兄长,心下激动,也顾不得感激江越这救了他兄长的恩人,半点儿礼数也无的,就冲着他大声喊问了一句。

  “墨儿,对恩人,怎可这般失礼!”

  得知风断是有消息了,景麒也轻轻的舒了口气,缓步上前,掰开风墨的双手,把他从江越的身边拎了开来,斥了他一句,然后,退后半步,抱拳,跟江越致谢,“多谢恩人救我旧友性命,还这许多年,给他容身之处,景麒在此,躬亲谢过……为表谢意,将来,恩人若有支使堪用之处,只管使人告知,景麒代表景瑞家,承诺于此,非忤逆违背我主之事,定倾力相助!”

  “我与风断相处多年,早已将他当成自己手足。如今,他能与亲人相认。我也是替他高兴的,又何来感谢一说。”

  江越笑着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受景麒的这般贵重承诺,拧身,跟宿灵吩咐了一句,让他去给风断写信,召他回返,然后,才又朝着两人坐了个“请”的姿势,招呼他们入座,“当年。捡到风断的时候,跟他同行的男子已经气绝,我便使人就近给埋了,当时,他怀里还抱了个装婴儿的小棺材,估计,是车马自山崖坠落的时候,把里面已死的婴儿给抛了出去,我使人去找了一圈儿。也没能找到,不知,那两人是……”

  “二十两银子雇来的车夫,那棺材里面。本就没什么婴儿。”

  对那个有官道不走,偏走蹊跷山路贪图近道儿的车夫,风墨早就恨得牙痒。若不是当年寻到的时候,他已被野兽从坟里刨了出来啃食干净。他不把他晒干了当弓箭靶子使才怪,“我哥跟在你身边儿这么多年。都没恢复记忆,想起家在哪里么?”

  “大夫说,他的颅内,有一块儿拇指大的血块儿,须得血块儿消弭,才能恢复记忆。”

  江越轻轻的摇了摇头,颇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拉着风墨在大厅里的石桌旁边坐了,继续跟他说起了风断的情况,“这些年,我没少给他找大夫,却鲜有能对他颅脑里的血块儿有法子的,三年前的时候,倒是有一人,说是能医得了他,但,需要用斧子把头骨劈开……他自己想答应,我却是觉得太过危险,没同意……”

  “开颅?那的确是太危险了些!”

  风墨听说自己哥哥险些被开颅,只觉得心像是漏跳了一下儿,再听说,是遭了江越阻止,才没能成,心下里,便是对江越感激了起来,连带着对他说话的态度,都客气了许多,“记不记得起以前事情,有什么要紧的,人得先能活着,才有其他!”

  “从商国到这里,快马加鞭,也得三天,我使人用信鸽送消息过去,鸽子在路上,大抵需要半天,你们着急想见他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为保周全,还是让他回来这里,再与你们相见,更合适些。”

  江越一边说着,一边亲手给自己和两人分别倒了茶水,做了个“请”的姿势之后,端了自己面前的茶碗,用衣袖略挡了脸,微掀面具,将茶水一饮而尽,“稍候,我使人给两位安排住处,山中艰苦,两位且将就一下。”

  ……

  商国,七月城。

  及笄城的新址,最终定在距离老城三十里开外,地势颇高的平原上面,这里的土地肥沃,距离取材的山,也不算远。

  及笄城的百姓们都已登记完毕,剩下的,就是奔赴将要建设新城的地方,开始动工。

  尚扶苏本不肯同意纳兰雪亲自前往,指挥百姓们修建新城,却终没能在跟她的争论中获胜,不得不妥协了下来,但,为保她的无虞,还是将宫里的十几名御医悉数派了去跟着,明面儿上说,是为了防止百姓们过于辛劳,受不了酷热中暑,暗地里,还是特别嘱咐了那些御医,一切以纳兰雪的安危为最优先。

  因这一次纳兰雪要去的时日颇长,司马殇便也死缠烂打的,非要跟着同去,纳兰雪略加思考之后,便答应了下来。

  这一次跟随着百姓们去建设新城,纳兰雪没再让莫等和莫闲他们跟去,只跟司马殇一起,带了燕娘和风断同行,座驾也未使用尚扶苏提先给她准备的十六抬的轿子,就在临出门儿的时候,让燕娘去套了辆由两匹马拉着的青布马车,就算完事儿了。

  “我是去教着百姓们建城的,不是去享乐的,你给我备上这么一顶轿子,让百姓们怎么看待我?”

  瞧着尚扶苏因为自己没收他准备的轿子和下人,而极不好的脸色,纳兰雪勾唇浅笑,对他“晓之以理”,“燕娘伺候我好多年了,知道该怎么照顾我,你遣这么些不熟悉的人来我身边儿,都未必够我生气的,我带了过去,万一,气出个好歹来,你岂不是要更不放心?”

  “那边儿连城池都没有,你要买个东西什么的,遣了燕娘去旁边儿最近的极乐城。来回都得半天,介时。你身边儿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可怎么行?”

  尚扶苏也是觉得。纳兰雪说的有理,但,心下里,还是有些放不开,“要不这样儿,你从这些人里,挑两个顺眼的出来跟去,寻常里的杂事,让燕娘支使了她们做。这样一来,燕娘就能真正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了!”

  “我一般不买东西,便是要买,也只需要打发风断去,那就用得着忙活燕娘?”

  纳兰雪依旧不肯接受尚扶苏的“好意”,一口咬定,自己身边儿的人是够用的,这倒不是她矫情,非要跟尚扶苏拿捏一手儿。而是,她嫌让不是亲信的人跟在她身边儿伺候,太过麻烦!且不说,景麒瑞麟他们来跟自己报信儿罢。单是她每天都要过目各隐世家族给她送来的收支账目这一项,就不适合让外人在场,“你只消记着。每隔三天,遣人去我住的府里。给我把蜂蜜割了,送去那边儿。我就是谢天谢地,感激死你了!”

  “这你只管放心。”

  尚扶苏认真的点了点头,扭头,就把这事儿指派给了他的侍卫头领,让他从今日起,常住纳兰雪的院子,就负责照顾那些蜜蜂,直到纳兰雪带人建完了及笄城新城和水利工事回来,才准回宫,“做点心用的其他材料,我也会让人给你备好,一并送去!在那里,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又在极乐城里买不着的,就告诉去给你送蜂蜜的人,我让人从七月城给你送去!”

  随着一声响亮的号子,将近十万的百姓,向着拟定的及笄城新城方向,开拔出发。

  纳兰雪在燕娘搀扶下,小心翼翼的爬上了青布马车,掀开马车上的布窗,跟尚扶苏摆了摆手,算是作别。

  与她一桌之隔的地方,司马殇正在看书,像是全然未受这喧闹影响一般,安静的像块儿沉寂水下的坚石,不动,如山。

  ……

  由于有牛车代步,一众近十万人,在傍晚之前,就到达了之前选定了的新城地址,待各家安顿下来,生气炊烟之后,才见着日头的最后一道余辉,消失在了山尖。

  因为是夏天,不搭建帐篷,也不会冷,百姓们便省了这麻烦,各挑了一处自家篝火旁边,能避得了蚊虫叮咬的地方,就睡下了。

  纳兰雪再怎么能吃苦,也终究是出身相府的闺秀,径直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榻的睡觉,却是打死她都做不出来。

  看着纳兰雪一脸后悔莫及的苦相,司马殇只浅浅的笑了笑,合上了自己手里的书册,伸手,用自己的食指轻轻的点了点她的眉心,柔声说道,“今晚,你睡马车上面,我让风断去给我搭个小棚,睡你马车旁边……我睡觉警醒,定不会让你遇上危险的,别怕……”

  若说金枝玉叶,司马殇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他五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是以前时候,不甚得司马青喜爱,也总不至于,就露宿荒野这么严重,再加上,乐妃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宝贝心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就让他在她能使得上劲儿,见得着的地方,遭受委屈?

  让自己睡马车里面,他去睡外边儿,面对司马殇的这般悉心,纳兰雪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瞧着他,更是觉得好了。

  万两黄金容易得,真心一个也难求。

  “马车外边儿,蚊虫太多,不若……你也睡马车里面罢?”

  纳兰雪轻轻的抿了抿唇角,满脸羞红的把头别到了一边儿,不敢瞧司马殇。

  若是司马殇答应,他们两人,即便是和衣而卧,也是等于同榻共枕了,这样的话,由她一个女子说出来……很容易,就会让人误会,是在“邀请”了……

  “我想把与你的第一次同榻共枕,留在我们洞房花烛夜的时候,雪儿,你须得明白,我再如何能忍,也终究是个男子,心爱之人在旁,睡颜娇美,是不是还能把持的住,我自己,也是不敢保证的。”

  司马殇苦笑着摇了摇头,寻了个马车角儿上的小柜,将手中书册,放了进去,“你该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将来我王府之中的主事之人,我若不当心仔细。在祭拜天地之前,就与你……将来。面对府中下人和我母妃身后的皇亲国戚,你如何立足?如今。正值夏天,便是睡在外边儿,也是不会冷的,一会儿,我让风断给我搬一条棉被出去铺盖,再在旁边燃一堆火,凑合一下儿,也就天亮了。”

  经司马殇这么一说,纳兰雪才是想到了。还有这么一个事儿!

  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面,是有些时日了不假,可,却终究是分院儿居住,从未在晚上时候,共处一室过的!

  司马殇所说的,他是个男子,会容易有某些冲动的这事儿,她又哪里想过?

  此时知晓。顿时,就连颈子都红了,忙不迭的捞起一本儿书,佯装看书。想要改变话题,却是张口结舌,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先下去了。”

  司马殇看了一眼纳兰雪,又低头。瞧了瞧她拿在手里“看”的书,勾唇浅笑。站起身来,弓着背往马车的门帘方向走去,“雪儿,你这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这书,都能翻着看了。”

  一夜无眠。

  纳兰雪躺在马车里面,燕娘给她铺得软软的被窝里面,竖着耳朵,听着马车外边,不时响起的,司马殇拍打蚊虫的声音,辗转反侧。

  对司马殇,她总也找不到像喜欢千叶那样的感觉,但,却又常常会被他所做的一些小事儿感动,生出一种,想要跟他相守一生的冲动,这让她很是有些矛盾,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或许,这就是上辈子时候,常被人挂在嘴边儿的,婚前恐惧症?

  纳兰雪胡思乱想了一通,觉得自己简直要成了个神经病了,索性,起身,摸出了她总也不离身的小册子来,开始在上面完善起了及笄城新城的布局。

  马车外,“睡”在篝火旁边的司马殇,细细的听着马车里面的声响,不时伸手,拍打身上那些压根儿就不存在的蚊虫,唇角的笑意,在篝火跳跃的光晕里,成了一道阴暗的黑影,让能见着的人,毛骨悚然。

  真正看到的人,只有一个,那人便是,坐在他对面,小心的拨着篝火,不让他遭受蚊虫叮咬,凉意侵袭的,风断。

  ……

  从天星城飞出的信鸽,在傍晚时候,就到达了七月城中的,一个破落酒馆。

  酒馆掌柜是个胖胖的中年人,见信鸽咕咕叫着落在了房顶,也只作未见,继续给酒馆里的客人,加酒添菜。

  直待月亮到了中天,送走了最后一个喝酒的客人,胖胖的酒馆掌柜才喊了伙计,跟自己一起,挂上门板歇业,顺手儿,从屋中的缸里抓了一把麦子,走进了铺子的后院儿,学着鸽子的咕咕叫声,唤鸽子下来。

  听到他唤,那在屋顶上溜达了半晚上的鸽子,才扑打着翅膀飞了下来,站在他的手臂上,“饥不择食”的吃起了他手里的麦子。

  “瞧这吃货样子,真是谁养的东西像谁!”

  胖掌柜笑着念叨了一句,伸手,解下了鸽子腿上的竹筒,从里面取出了信来,然后,俯身,把手里的麦粒放在地上,腾出手来,开始看信。

  鸽子见自己的粮食被放到了地上,也不再搭理这个胖掌柜,拍打了下儿翅膀,走下地去,开始继续专心致志的吃它的东西。

  “啧,可真是能为难人!”

  看完信,胖掌柜不禁拧起了眉头,原本肥硕的脸,因为这一拧眉头的一挤,而让人觉得,像个番茄屁股,“人都跟去建及笄城了,这信,可怎么送!”

  “让质子府的人去送呗?”

  跟胖掌柜一起挂门板的伙计,一脸坏笑的,凑来了胖掌柜的身边儿,那尖嘴猴腮的模样,让人一看,就觉得不讨喜的很,“就说……恩,风断家里来信,外婆死了,要他回去奔丧,怎么样?”

  “不行,上回他回去,就说是外婆死了,这次,得换个人才行。”

  胖掌柜掰着手指数了一圈儿,发现,风断的近亲远戚,差不多都“死伤过”一遍了,着实寻不着个什么合适的人,再来死一死,伤一伤了,眉头一拧,索性,来了个狠的。“你去,给质子府送信。就说,风断家里给他讨了个婆娘。那婆娘因一直未见他,耐不住寂寞,偷人了,如今,族里要开宗祠会,将那个婆娘浸猪笼,需要他回去一趟,按个手印儿答应一声儿!”

  “我觉得,你这么说。风断得揍你。”

  尖嘴猴腮的伙计笑得一脸坏,明显的,也是觉得,胖掌柜想出来的这个理由“很有些意思”,极能惹得风断发火儿,“要不,我提前去给你买点儿铁打损伤的药膏药油回来?”

  “就他那手无缚鸡之力里的样儿,还揍得了我?我眨眨眼就能给他揍趴下,你信不信?”

  胖掌柜嘴上硬气。心里,却是没什么底儿,风断是不会武技不假,可。他的手上,总容易有些闲着无聊做出来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上回。自己“坑”他,就被他闹出来的那个什么“老鼠夹子阵”。困在茅房里一整天,大夏天的。闷热闷热,待到了晚上,出来的时候,身上都馊臭了,恶心的他整整泡了洗了两个时辰,一宿都没睡着……偏巧第二天,他的媳妇儿,还大老远的来看他……闻着自己像是刚从粪坑里被捞出来似的,当天晚上,就回去了!回去了……他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一回的五天假期……就那么毁了……毁了!

  “你能不能把他揍趴下,我不知道,他能把你关在茅厕里出不来,我是相信。”

  尖嘴猴腮的伙计哧哧的笑,一脸的坐等看热闹,唯恐天下不乱,“瞧主子这信里的意思,可该是很着急让他回去的,你再这么拖拖拉拉,不敢进给他送消息去,可当心主子收拾你!主子的手段……你懂得……”

  “滚!”

  胖掌柜颇有些懊恼的踹了尖嘴猴腮的伙计一脚,撵了他出门儿,“我去给主子回信,你,去质子府,就依着我刚才说的那理由儿,告诉府里的人,让他们尽快的去把信儿给风断送了!娘的,老子玩儿不过他,还恶心不过他么?主子说了,只要不耽误事情,玩闹什么的,他懒得管!”

  说到最后,胖掌柜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摇了摇头,拧身回了屋子里面去写信。

  他认识风断,也有十几年了。

  也不知是到底犯了什么冲,他这跟谁都能极好交往的人,偏偏就是跟风断“友好”不起来!

  互相掐了十几年,你坑我,我坑你,折腾了十几年,到现在了,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要说冤仇罢,还真就没有,要说没有冤仇罢,彼此的不好不是,随便说说,就能一大堆,但,有一点儿,却是众多周知,他们两个人的“互掐”,绝不允旁人插手,如果,有人要不知死活的来使坏,或者无聊多事,出手伤了他们两个其中的一个……结果就是,得同时遭受他们两个人的打击报复!

  而且,还是当真不留情面的那种!

  “哧,得亏你们两个都是男人,不然,还不得成了一对儿欢喜冤家的!”

  尖嘴猴腮的伙计挨了踹,嘟囔了一句,便快跑着出了门去,以防,再遭胖掌柜“暗算”。

  他来得晚,初来时候,没少听人传胖掌柜和风断之间的“传奇故事”,对他们两人,也都是“崇拜”的很,只盼着,自己也能成了他们的“同伙儿”,能开心的玩儿在一起,结果,时日长了,才是发现,这两人……跟旁人的时候,都是正经的很,只有跟彼此,才能闹得天昏地暗,他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懒得跟尖嘴猴腮的伙计费口舌,胖掌柜顶着胖得颠颠儿乱颤的肚子,走回了位于后院儿的屋子里面,取了一张特殊的纸出来,然后,开始研墨,提笔,给江越回信。

  ……

  莫国,昭阳城。

  自知道有了孩子开始,皇后灵玉便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胎了。

  许是老来得子的关系,司马青对这个孩子的期待,甚至,要超过了他对他所有孩子的总和。

  这一天,朝中无事,司马青便吩咐早早儿的散了朝,然后,如往常般得,急急忙忙,满心欢喜的赶往了皇后灵玉的住处。

  不想,在青鸾宫的门口,竟就巧合的看到了。让他吃惊不已的事情。

  湘妃晴湘,也就是三皇子司马岳和六皇子司马翎的母妃。带了下人,拎了十几盒子点心。前往青鸾宫,探望皇后灵玉,却是,被下人拿着扫帚赶打了出来,十几个盒子,也被扔在了她和下人的身上,里面的点心,摔的一地都是。

  湘妃晴湘大抵也是没想到,自己会遭这样儿的对待。因没早做防备,身子未稳,而被下人推倒在了地上,滚下了七八道儿台阶,连额角都磕破了。

  司马青是喜欢皇后灵玉不假,但,却不是个糊涂人,他了解晴湘,知她是个知书达礼。做事谨慎的女子,虽然,不如旁的女子般得,会讨人开心。却也不至于,就偏挑皇后灵玉有了身子,还得寵于自己的这种时候。上门来触她的霉头,惹自己不快。

  这事儿。八成儿该是皇后灵玉,或者。皇后灵玉身边儿伺候的下人们的不是。

  “好好儿的点心,就这么丢了,不嫌浪费么?”

  司马青毕竟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箭步上前”“接住爱妃”这样儿的体力活儿,已不是他能做到,所以,即便是眼见着晴湘从台阶上摔了下来,也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缓步上前,扶一把已经摔伤了的她,“有没有伤到哪里,湘儿?”

  “陛,陛下?”

  湘妃晴湘因为之前的一摔,磕到了头,本就有些晕,此时,又被司马青这么一扶,顿时,就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来,“前些日子,听闻皇后姐姐有了身子,不爱吃东西,便特意写了信回南边儿的家中去,托父亲送来了些开胃的梅子……昨儿晚上,梅子才到,湘儿怕是时候晚了,耽误皇后姐姐休息,就今儿一早,才起身使人做成了点心,给她送来当零嘴儿,湘儿,湘儿也不知,是怎么惹了灵玉姐姐不快,就成了,就成了这般样子……”

  “你也是有过孩子的人,该是知道,有身子的人,都容易脾气不好。”

  这种时候,司马青便是觉得灵玉不对,也得先帮了她开脱,顺便,安抚晴湘,“你向来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别怪她。”

  “她不怪我,我还怪她呢!你让她滚!滚得远远的!别让我瞧见!瞧见她,我就泛堵!”

  司马青跟晴湘正说着话儿的工夫,得了下人报信儿的皇后灵玉,便扶着腰,挺着她那压根儿都还看不出什么来的肚子,从寝殿里面走了出来,指着晴湘,就是一顿不客气的大骂,“我一向拿她当自家妹妹对待,她怎么回报的我?!”

  “玉儿遭人蒙蔽,犯下错误,连一向跟我不亲近,独生儿子被送去了商国的橙乐,都在帮着说好话,她呢!这我寻常里,拿着当好妹妹的,唆使她的两个儿子,四处去撒播谣言,坏玉儿的名声儿不说,还伙同下人,给在冷宫里的我送馊了坏了的饭食!”

  皇后灵玉一边儿骂着,一边儿拿脚把落在台阶上的那些梅子点心,给踢下台阶去,那怒火中烧的样子,可真半点儿都不像是假装出来的,“现在,瞧着我又好了,便装着一副好人的模样儿,来看我了?我呸!我稀罕她的那些破玩意儿!我便是饿死了,也绝不吃她一口饭,喝她一口水的!鬼知道她送的这些个点心里面,是不是使了坏,又惦记着要害我的!”

  “不是的,姐姐,你不要听旁人瞎说啊,晴湘冤枉,晴湘冤枉啊!”

  湘妃晴湘被说得一头雾水,又怕司马青会听了她的,误会自己,便忙挣扎着从司马青的怀里出来,就要爬上台阶去,跟灵玉解释,“晴湘向来得姐姐照顾,怎么会,怎么可能没良心的害姐姐呢!姐姐,姐姐……”

  “皇后姐姐这儿可真是热闹!呦,这是闹得哪样儿啊,晴湘妹妹,哭得这般梨花带雨的,跟皇后姐姐欺负了你似的!”

  人未到,声先达,乐妃乐臻带着她的奶娘姬氏,和已故的三公主司马昙所生的女儿,纳兰平水,抱了一只锦盒儿,绕过一小片儿竹子林,出现在了青鸾宫的台阶前,见晴湘正要爬上台阶去,跟灵玉解释,张口,便是一句不客气的挤兑,“晴湘妹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该是明白,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的道理,如今,瞧着皇后姐姐又得了寵爱了,你才想着要来亲近讨好认错?啧,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澄乐妹妹来了?来,快来,进来屋里面坐!”

  见是乐妃澄乐,皇后灵玉的脸上,便蓦地泛起了笑意来,忙不迭的伸手,上前一步,招呼她进屋里说话,“方才,我还想着,要使人去寻妹妹来玩儿呢,这还没能得空儿,你就来了!”

  原本,司马青还是很相信湘妃晴湘的,但,此时,见了皇后灵玉对乐妃乐橙的态度,便是有些迟疑了起来。

  皇后灵玉跟乐妃乐橙关系不睦,这是后(和谐)宫里人尽皆知的事儿,几十年了,就没见过她俩见了面儿不掐的时候,如今,听着这意思,好像是说……之前,皇后灵玉被他一怒之下,削去皇后之位,打入冷宫的时候,向来刁蛮任性的乐妃乐橙,不但没对她落井下石,还……对她颇有照顾来的?而在他印象里面,向来温柔贤淑,知书达礼的湘妃晴湘……却是……

  “臣妾见过陛下。”

  乐妃乐橙笑着冲皇后灵玉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便转了身,冲着司马青恭敬的行了个礼。

  “咦?梅子做的点心!”

  未及司马青回答,原本跟在乐橙身后的纳兰平水便盯着地上盒子里的点心,兴奋的瞪大了眼睛,顾不得跟司马青见礼,便欢快的跑了过去,抓起了一块儿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这般好的东西,怎丢在地上?前些日子,平水跟老祖宗讨要,老祖宗还说,东西金贵,不准吃多……呃……唔……”

  纳兰平水的话说了一半儿,便突然变了脸色,紧接着,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双目圆睁的,向后倒退了两步,冲着乐妃乐橙痛苦的叫了起来,“外婆……外婆……”

  眼见着纳兰平水在吃了点心之后,变得脸色铁青,口吐白沫,痛苦不堪的摔倒在了地上,众人皆是一愣!

  紧接着,乐妃乐橙最快的回过了神儿来,猛的扑到了纳兰平水的身边,抱住了她,让她不至摔在地上,然后,便开始慌张的喊了起来,“来人!来人啊!快来人,来人喊御医来啊!平水!平水丫头!你挺住!挺住啊!来人!来人啊!”

  被乐妃乐橙这么一叫,其他人也是回过了神儿来,司马青脸色一僵,下一刻,便一把推开了湘妃晴湘,一个箭步向前,到了乐妃乐橙的身边儿,抱住了纳兰平水,冲着皇后灵玉身后的寝殿大吼了一声,“御医!”

  之前时候,为保皇后灵玉和腹中孩子的周全,司马青特意指了两个御医,常驻在青鸾宫的边院,以便随时传唤,这一下儿,纳兰平水突然……就恰好,用的上了!

  住在青鸾宫边院里的两名御医,闻声而至,诊看了纳兰平水的情况之后,皆吓得脸色苍白了起来!

  一个慌忙取针,一个着急拿药,直直折腾了半盏茶的工夫,才是让纳兰平水停止了抽搐,昏睡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见纳兰平水像是已经没什么要紧了,司马青才是出声儿,跟两个御医问询了起来。(未完待续。。)

  ps:已补至26章,继续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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