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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北含墨笑了笑,眸光凝视着卫芷岚,便道:“这当然不是,我可是来找你的。”
卫芷岚挑了挑眉,又问:“不知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事么?”
北含墨轻轻勾了勾嘴角,笑道:“的确是有件事,想要问一问你。”
卫芷岚轻抿了抿唇瓣,瞧着北含墨神色认真,心中不禁感到疑惑,便问道:“太子殿下不妨说来听听,若能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定不会推辞。”
北含墨笑了笑,便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卷,递给了卫芷岚,温和笑道:“你看看,可是识得画中女子?”
语罢,卫芷岚心中竟感到些许不安,但也没有多想,便缓慢打开了画卷;倏尓,眸光触及画卷中的女子时,不由得心中一惊,女子眉若远山含黛,唇不点而红,面似桃花,一双美眸仿若会说话般,极是动人,这不正是自己以前的容貌么?
卫芷岚心中惊诧,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不敢让北含墨看出丝毫异样,微微敛了敛情绪,方才笑道:“不认识。”
“是么?”北含墨微微扬眉,面上似乎有些不大相信,眸光盯着卫芷岚,叹道:“昨儿个是不是有人来找过你?”
卫芷岚心沉了沉,想起赵胤昨日来过,不知北含墨如何得知此事,遂也没有隐瞒,便如实道:“的确有人来过,应是认错了人。”
北含墨笑了笑,便又道:“你可知昨日来找你的人,又是谁?”
“太子殿下今日怎说些我竟听不懂的话?”卫芷岚蹙了蹙眉,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继续道:“那人是谁,与我何关?”
北含墨没有说话,黑色的眸光盯着卫芷岚,似乎隐含了一丝探究的意味,缓缓道:“昨日来找你的人,身份非同一般,是大夏的皇上,难道你当真不知晓么?”
闻言,卫芷岚面上感到些许诧异,似是没有想到般,淡淡笑道:“这我倒真是不知晓,太子殿下高看我了,如何会认识大夏的皇上?”
北含墨薄唇微勾,叹了口气道:“我之前曾奉命,派兵寻找大夏皇后的行踪,但却没有丝毫发现,不过……”话未说完,北含墨眸光凝视着卫芷岚,又道:“我现在感觉,你很可疑。”
语罢,卫芷岚心中紧了紧,继而唇角勾起一丝笑容,不以为意的道:“太子殿下莫不是糊涂了?皇后生得仙姿玉色,民女如此普通的容貌,倒不知太子殿下为何疑心民女?”
北含墨挑了挑眉,眯着眼睛道:“既然如此,你告诉我,为何要易容?或者让我瞧一瞧你的真实容貌?便能打消我心中的疑虑……”
说罢,北含墨含笑的眸光看向卫芷岚,话未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似乎颇为期待。
卫芷岚笑了笑,心中不禁对北含墨如此奸诈的行为感到郁闷,但想起自己之前在太子府时,曾偷听到他与赵胤之间的对话,只要发现了自己的行踪,便会立刻派人告知于赵胤,心便不由得沉了沉,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北含墨瞧见自己原来的容貌,不然,她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白费了。
“太子殿下说笑了,民女的容貌,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太过丑陋,还是不要吓到太子殿下了,且民女已经习惯了以假面示人,不想恢复真面目。”
北含墨薄唇轻抿,眸光盯着卫芷岚,实在想不明白女子都重视自己的容貌,为何她却一直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一时间,北含墨没有说话,屋子里便陷入了冗长的沉寂,直到过了许久,方才启唇道:“知道我为什么会怀疑你么?”
“太子殿下心思向来深不可测,民女不敢妄自揣测。”卫芷岚唇角绽开淡淡的微笑,慢悠悠道。
北含墨微微眯了眯眼睛,倒也没有隐瞒,如实道:“因为昨晚,夜已经很深了,赵胤突然来了太子府,向我询问有关于你的事?”
说这话时,北含墨精明的目光紧紧盯着卫芷岚,不放过她脸上丝毫的表情;从昨日自己在临江阁与赵胤相谈要事,却没想到他竟突然便离开了,因此北含墨心中感到疑惑,便也跟去了。
北含墨原以为能让赵胤如此紧张,定然是与皇后的行踪有关,却未曾料到他竟然来了白湘的住宅,也更没有想到,赵胤竟然以很快的动作,查出了自己平素里与白湘交好。
因此,晚上的时候,他都已经睡下了,赵胤却突然来了太子府,向他问一些有关于白湘的事,也是因为如此,北含墨心中的疑心方才越来越重;以前他只不过怀疑的真实身份定然不简单,倒是不曾想到竟然与赵胤有关,若真是如此,白湘易容,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便只有一种可能,赵胤苦苦寻找的皇后,便是她无疑。
思及此,北含墨心中不由得疑虑渐深,若白湘真的是赵胤的皇后,当初又为何要离开?仅仅是因为赵胤选秀纳妃么?
卫芷岚心中一紧,便连隐在衣袖里手都不自觉地颤了颤,但仍是镇定自己的情绪,笑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此话为何意?民女听不懂?”
北含墨淡淡微笑,卫芷岚能有此反应,倒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若她真的是赵胤的皇后,定然是不会承认的,若不是,依着她冷淡的性子,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但即便如此,北含墨在没有见到卫芷岚的真实容貌之前,即便心中有所怀疑,但也不敢断定。
“赵胤说你除了长相,与皇后不像之外,无论是气质还是说话时的语气,都极其相似。”
卫芷岚轻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般,便连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但却含着些微的嘲讽,不以为意的道:“这倒真是笑话了,天下女子千千万,气质相似,有什么奇怪的,民女这容貌,可是与皇后有着云泥之别,莫非,太子殿下便是因此而感到有所怀疑?”
北含墨不置可否,昨晚听到赵胤说的话,的确也是正因如此,方才加重了他心中的疑虑,但想到卫芷岚在北周这近乎一年的时间,尤其是近段时日,自己也与她时时接触,若卫芷岚真的是赵胤的皇后,便只能说她隐藏的太好。
“无论是与不是,你身上都隐藏了太多秘密。”北含墨淡淡一笑,语气似有些意味深长。
卫芷岚秀眉微挑,眸光瞧着窗外飘飞的大雪,淡淡道:“原来太子殿下大早上跑来我这儿,便是为了这件事。”
语罢,卫芷岚叹了口气,便将手中的画卷又扔给了北含墨,不以为意的道:“太子殿下还是从别处着手查找吧,怀疑民女,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北含墨嘴角勾起勾起一丝笑容,倒也没有恼,反而是接过了卫芷岚扔来的画卷,眸光凝视着画中女子,挑眉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与这女子的长相有着天差地别,想来我可能真是糊涂了,竟然会怀疑你。”
说完,北含墨便又将画卷收好,便斜卧在了软榻上,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深不可测。
卫芷岚轻抿了抿唇瓣,一时竟不知晓,北含墨方才说的话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安。
“太子殿下今日可是太闲了么?”卫芷岚挑眉看向北含墨,方才被他一番话,说的心烦意乱,又想起昨日赵胤来找过自己,心中便感到越发烦闷,此刻便只想北含墨赶紧离开。
“怎么?你就这么不待见我?想我走了?”北含墨笑了笑,话虽如此说,但眸光看向卫芷岚时,却含着一抹戏虐。
闻言,卫芷岚双手环抱于胸,面对着北含墨,很诚实的点了点头,便道:“的确如此,太子殿下还是赶紧离开吧,民女这会儿感到有些乏了,想要睡觉,男子在女子闺房,总归是不大好的。”
“睡觉?”北含墨微微扬眉,用看猪一样的眸光盯着卫芷岚,问道:“这天刚亮,你不是才起么?这么快又要睡?”
“想睡便睡,难道还要分时间么?”卫芷岚轻轻勾了勾嘴角,说完,便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呵欠。
北含墨唇角抽了抽,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恰时,院子里似乎有轻微的响动,卫芷岚与北含墨都是听力极好之人,察觉到动静,都屏息凝神。
走廊里,似乎传来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很快便在门口止住了,卫芷岚便听闻阿萝的声音道:“主子,外面来了客人,说想要见您一面。”
闻言,卫芷岚心中一紧,不用想她也知道阿萝口中说的这位客人是谁了,怕是赵胤无疑,瞧着北含墨的眸光正巧便看了过来,卫芷岚淡淡一笑,装作不知道般,问道:“客人?可是谢公子么?”
“奴婢也不认识。”阿萝轻声回道。
若是北含墨没有在这里,卫芷岚定然不会出去见赵胤,但瞧着北含墨此时含笑的眸光正盯着自己,一时间竟感到进退维谷,若是自己不去,怕是北含墨心中只会越发怀疑了吧?既然自己方才都已经如此说了,此时便只能出去面对赵胤,但只要想到他,卫芷岚便心痛的厉害,似乎连迈步的勇气都没有。
“不想出去就算了,反正你也说了不认识。”北含墨挑了挑眉,卫芷岚眼中一闪而逝的痛苦之色,并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闻言,卫芷岚抬头,眸光看向北含墨,但见他此时也正盯着自己,眸光是前所未有的意味深长,似乎已经猜到了一切,竟有些不敢与北含墨对视,连忙便转过了头。
“我出去就是了,你若真的不想见他,便在屋子里好好待着吧。”北含墨淡淡一笑,说完,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卫芷岚轻抿了抿唇瓣,心知自己在北含墨面前,可能真的再也瞒不住了,但若真是如此,他会帮自己么?卫芷岚心中仍是有些不确定,想起之前在太子府北含墨说过的话,又想起他方才的言语,竟有些越来越摸不透北含墨的心思了。
不知何时,窗外又下起了大雪,明明还是早上,但天空却依旧灰蒙,像是到了晚上般,卫芷岚蹙了蹙眉,想着北含墨既然已经出去了,定然会有法子挡住赵胤,但这两个同样精明厉害的人物,北含墨说的话,能瞒得过赵胤的眼睛么?
卫芷岚待在屋子里,即便她听力极好,这会儿却是听不到赵胤与北含墨两人之间的对话,不知人是否已经走了,还是他们说话故意小声了些;直到过了许久,久到卫芷岚以为自己将快要睡着的时候,便听闻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方才睁开眼睛,便瞧见北含墨满身是雪的走了进来。
因着雪太大,便连北含墨黑色的长发,以及肩上,衣服上,全都沾上了白色的雪花,卫芷岚朝着北含墨身后看了看,还未收回视线,便听闻他淡淡的声音道:“别看了,你方才不是不想见他么?这会儿人已经走了。”
说完,卫芷岚面上似有些不大自然,北含墨似笑非笑的眸光瞧了卫芷岚一眼,便又道:“不过,你若是后悔了,想要见他,现在追上去,应是还来得及。”
闻言,卫芷岚唇角抽了抽,眸光瞪着北含墨,便不想再多说,因着赵胤方才来了宅子,她的心仍是感到没有平复,便只想一个人静静。
北含墨轻轻勾了勾嘴角,眸光凝视着卫芷岚,继续道:“我便先回太子府了,等有时间再过来。”
说罢,北含墨便不再多言,正与转身离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又道:“你这几日还是待在宅子里吧,若是没事,不用出去。”
卫芷岚知晓北含墨这话里的意思,怕是赵胤没有离开西京,因此便让自己注意着点,便点头应道:“好。”
北含墨淡淡的眸光瞧了卫芷岚一眼,便也不再多说,继而转身走了出去。
一时间,屋子里便又陷入了沉寂,卫芷岚心中不由得感到好奇,也不知北含墨方才与赵胤说了什么,竟能让他离开?
卫芷岚心中暗暗猜想着,不禁对北含墨有些感激,也希望赵胤不要再来找她,既然已经离开了,自己便再也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
想到此,卫芷岚叹了口气,瞧着外面天气严寒,又想起北含墨方才说的话,看来这几日自己都不能再去盛华楼了。
……
临江阁——
赵胤自方才从卫芷岚宅子处离开以后,便一直待在了雅间,没有出去过,俊颜淡然如水,黑色的眸光透着一抹复杂之色,似是感到些许疲惫,赵胤不禁闭上了眼睛,但内心却极是挣扎。
脑海中回忆起北含墨之前说的话,赵胤俊脸闪过一抹痛苦之色,心中既不愿意相信,也害怕相信。
白湘白湘?这名女子真的不是卫芷岚么?赵胤心中满是疑惑,对于北含墨说的话,将信将疑,即便与北含墨接触的不多,但他向来君子,既然答应了会尽力搜寻有关于卫芷岚的行踪,定然便不会违背,且大夏与北周也已经签订了协议,万万没有违背的道理。
但赵胤只要想到,昨日里,在街上第一次见到白湘,即便容貌与卫芷岚相差太多,但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却让他不得不怀疑,因此,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一直接受不了的原因,方才离开,除了北含墨说的话,让赵胤不敢确定以外,最大的原因便是,他不敢去面对,怕希望再次破碎,也怕当真相揭开,若白湘真的是卫芷岚,想起她在皇宫时,冰冷又疏离冷漠的眼神,赵胤便不敢去确认。
雅间内,极是寂静,门窗紧闭,即便是白日,但却极为漆黑,没有丝毫光亮,像是夜晚般;赵胤心中既是挣扎又是痛苦,曾几何时,自己也陷入了这两难的境地?
时间静静,似乎整个空间都很安静,静得赵胤好似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的漆黑,像是没有尽头般;赵胤神色怔怔,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他也是这般绝望无助,总是喜欢躲在漆黑的地方,有时候,一坐便是整晚,从最开始害怕黑暗,感到内心恐慌,到如今的自己,却早已习惯。
耳畔似乎又听到了撕心裂肺痛苦的呼喊声,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美丽女子绝望空洞无助的眼神,赵胤心中一痛,猛然睁开了眼睛,眼里尽是伤痛,往事如潮水般袭来,似乎要将他击溃。
……
纱帐飘飞的皇宫,似乎满是血腥,宫女太监的尸体叠了一具又一具,便连空气中,似乎都充斥着血腥味;幼小的赵胤缩坐在角落里,脸上满是鲜血,小小的年纪,当面对死亡的时候,却显得尤其的镇定,但眸光看向殿内横陈的尸体时,仍满是恐惧。
时间过去了三天三夜,漫长的像是过完了一生,尤其是晚上,无边的夜,似乎犹为漫长,赵胤小小的身子,隐藏在黑暗里,感觉到身体传来极致的痛苦,意识慢慢下沉,像是被卷入了一个黑色的旋涡中,四周暗潮汹涌,身体不断的往下坠,像是永没有尽头。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耳边似乎听到了隐隐的哭泣声,那哭声让人肝肠寸断,百转千回,极是绝望悲恸;赵胤心中伤痛,听闻这让人落泪的哭声,心中竟也感到很是难受,但他好像堕入了无边的黑暗,想要睁开眼睛,仔细看一看是谁在为他哭泣,但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慢慢下沉,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忽而,画面一转,华丽的寝殿,帷幔飘飞,珠帘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珠落玉盘,极是动听;恰时,一抹粉色的身影走了进来,身姿娉娉婷婷,脸上的笑容极是动人,似乎令天边的云彩都失了颜色。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有过多长时间,赵胤缓慢的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不知自己是如何醒的,感觉像是被女子的哭声吵醒的,他的气息逐渐微弱,双手也是冰冷,没有丝毫暖意。
美丽女子瞧着赵胤醒了过来,动人的眸子满是笑意,不由得喜极而泣道:“胤儿,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女子说话时,落了两行清泪,模样极是楚楚可怜,发髻有些凌乱,因着方才哭了很久,脸上也满是泪痕,湿了的头发黏在面上,但却丝毫不显狼狈;反倒一颦一笑间,极尽媚态,尤其是一双动人的眼眸,似乎能勾人魂魄般,即便还不到金钗之年,但容貌已是出落得倾国倾城,波光流转间,便能让天下男儿为之疯狂。
赵胤脸色苍白,瞧着女子,嘴角浮现一丝微弱的笑容,喃喃道:“皇姐……”
女子低低哀泣,玉手颤抖着轻抚赵胤满是鲜血的容颜,轻颤道:“胤儿,全怪皇姐,都是皇姐不好,我这就去求父皇……”
赵胤摇了摇头,即便身体已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眸光却依然倔强,没有说话,渐渐的又昏睡了过去。
女子悲戚的哭喊声,不禁让人闻之伤心,心中更是感到绝望无助,不知该如何,但却紧紧攥着赵胤的手,眼里满是决绝。
……
雅间内,赵胤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勤政殿,女子惊恐的眼神,小小的自己正跪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哭声哀求:“父皇,求您饶了皇姐,饶了皇姐……”
老皇帝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眼里满是无情,但手却扼住了女子的咽喉,冰冷道:“你皇姐必须死,她是祸国妖女,有她在的一日,必将倾覆大夏江山。”
女子眼里满是惊恐,美丽的眸子缓缓的流下了眼泪,感觉呼吸渐渐艰难,不舍得眸光再次看了一眼正跪在地上不停哀求的赵胤,眼里满是留恋。
老皇帝手中加重了力道,赵胤心中感到无助,刚想要起身,但却被好几个太监按住了小小的身子,竟是丝毫动弹不得,眼里的冰冷像是寒铁般,便是让老皇帝看了,也不由得冷了心。
女子的气息最终变得微弱,因着极致的痛苦,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了大殿,老皇帝无动于衷,但见她缓缓咽了气,这才松了手。
“记住,你的命,是用你皇姐的命换来的。”老皇帝冰冷的目光看了赵胤一眼,以极高的姿态俯视着他,便甩袖而去。
赵胤神色木然,惊惧的目光看向倒在地上,已是毫无生息的女子,终是没有忍住,眼里泛起了泪光。
“皇姐……”
……
天空阴沉昏暗,因着下过了雪,极是严寒,乱葬岗四周,雨声淅淅沥沥,似乎敲打在了人的心上,待到了晚上,似乎还能听到夜鸦凄厉的叫声。
乱葬岗上,冤魂浮动,偶有晚风吹过,合着呜咽的风声,混合着泥水的一方空旷地上,立起了一方青冢。
赵胤面色哀恸,眼里既是仇恨又是痛苦,低声喃喃道:“皇姐,终有一日,我会将你葬入皇陵……”
……
大街上热闹的喧嚣声依然不绝于耳,雅间内,漆黑如墨,赵胤脸色苍白如纸,眉眼间满是疲惫之色,耳畔似乎又传来宁妃娘娘的声音。
“胤儿,这皇宫中,你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不要指望会有人对你付诸真心,只要你在这宫里活着的一日,便要时时刻刻警惕着……”
“你不能相信任何人,若是你信了,等于将自己的命,亲手交付给了别人,因为,这宫里人,除了母妃,没有人希望你活着……”
“若想保全自己,定当要做到心如枯井,无心无情,不能有丝毫手软,即便是对母妃,也是万万不能全信的……”
宁妃的话,便像是一记记重锤,敲打在了赵胤的心里,在耳畔久久挥之不去。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愿终生不入后宫。”
赵胤心中伤痛,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宁妃临终前含泪微笑的容颜,贪嗔痴恨,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苦……
直到此刻,赵胤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一年,花费了太多心思,派了大量官兵搜寻卫芷岚的行踪,会不会做错了?
以前在皇宫的时候,从选秀纳妃之后,卫芷岚脸上的笑容,便越来越少,如今,自己这般找她,无论两人还能不能回到从前,对于卫芷岚而言,便是真的好么?
脑海里宁妃临终前说的话,深深的刻在了赵胤的心里,他一直便知道,其实卫芷岚并不喜欢皇宫,从两人还未大婚之时,她便很讨厌进宫,当初选择进宫,也是因为心中爱他,但如今,赵胤并不能确定,卫芷岚心中是否还对他有情,若是没有,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再次给她带来伤害?
赵胤不知道,也不明白,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从知晓卫芷岚离开皇宫的那一刻起,自己便疯了般,派出了大量官兵搜寻,也曾亲自去过几座城池,查找有关于卫芷岚的下落,但如今,已是过了一年的时间,他方才发现,似乎自己做的这一切,已是变得毫无意义。
若是卫芷岚对自己早已没了情,难道便要强行将她带回西京么?从此以后,便困在这深深的宫墙中?第一次,赵胤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质疑,竟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再继续搜寻下去。
近乎一年的时间,若不是卫芷岚有意避着自己,派出的这些官兵,不会搜寻不到有关于她的踪迹;若真是如此,想必她也是不愿意见自己的罢。
赵胤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内心似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痛苦中,不知是否放弃,还是继续搜寻;脑中回想起白湘的容颜,心中也越发变得不确定起来。
......
这场大雪连续下了三天三夜,没有止歇,卫芷岚坐在温暖的屋子里,也没有出去过,外面狂风呼啸,白雪皑皑,一派天寒地冻的景象。
室内,温暖如春,卫芷岚叹了口气,眸光看向窗外的大雪,也不知这雪要什么时候才会停。
从那日北含墨离开之后,卫芷岚便没有出过宅子,赵胤也再没有来过,卫芷岚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只感觉情绪很是复杂。
卫芷岚收回视线,正巧阿萝便推门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檀香木盒,递给了卫芷岚,笑道:“主子,方才有人将这个送了过来。”
闻言,卫芷岚面色不由得感到些许疑惑,眸光看向阿萝,却并没有伸手去接,淡淡问道:“你可知是谁送来的?”
阿萝如实回道:“具体是谁,奴婢也不知,因为奴婢方才出去,那人便将这木盒塞进了奴婢手中,奴婢还未来得及看清相貌,人便走远了。”
语罢,卫芷岚轻抿了抿唇瓣,犹豫了片刻,便接过了阿萝递过来的木盒,待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方白色的绢帕。
“明日辰时,离别亭,等你。”
卫芷岚神色怔怔,但见绢帕上的字迹,龙飞凤舞,笔墨珠峰间极是漂亮,这字迹卫芷岚再熟悉不过,便是赵胤无疑,曾经在凤雎宫的时候,他便经常写诗作画,早已是刻在了心里。
离别亭?赵胤为何要约她在离别亭相见?难道他将要回西京了么?这倒是了,他是一国之君,西京距离北周都城,本就路途遥远,赵胤总归是不能在北周待得太久。
卫芷岚苦笑,离开之时,便正是分别的时候,赵胤约自己在离别亭相见,便是为了道别么?但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卫芷岚,而是白湘,与赵胤没有丝毫关系,也没有任何牵扯,又如何能去?
阿萝蹙了蹙眉,眸光瞧着卫芷岚眼里竟隐隐泛起了泪光,心中不禁感到担忧,轻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卫芷岚神色木然的摇了摇头,语气没有什么情绪的道:“我没事,你退下罢,我想一个人静静。
阿萝低声应是,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也不知主子最近是怎么了?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但也没有多想,便转身退出了房间。
卫芷岚唇角满是苦涩,伤痛的眸光凝视着绢帕,但见赵胤的字迹依然清晰,一笔一画均是极为用力,似乎下定了决心般,又似乎心中犹豫不决
仅仅不过是九个字,但却在卫芷岚已渐渐平静的心湖,掀起了千层浪。即便她如何镇定自己的情绪,似乎都不能冷静。
卫芷岚愣怔了许久,脑海中全是回忆着与赵胤的往事,最终苦笑了一声,便走向了烛火前,将手中的绢帕,燃烧成灰。
房间里,极是沉寂,卫芷岚心中清楚,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去见赵胤,因为即便是过了近乎一年的时间,赵胤曾给她造成的伤害,依然没能平复,且自己也不能取见他,因为赵胤此举,更多的是在试探自己,许是他心中也不能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卫芷岚。
因为冬日天黑得早,这夜,总是要过得漫长些,然而卫芷岚却是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一宿未得好睡。
......
次日,天亮的时候,早已过了辰时,卫芷岚唇角绽开一丝苍白无力的笑容,想起赵胤许是等不到自己,应是会离开的罢?
这样也好,总归是比无尽的纠缠要好得多,也是在此刻,卫芷岚方才明白,这一年的时间,赵胤似乎变了许多,若是以前,依着他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如此轻易的放手。
卫芷岚叹了口气,想着赵胤既然决定离开,想必便是真的放手了,许是从此以后,也不会花费心思,搜寻有关于自己的行踪了,从此以后,这世间,便再没有卫芷岚,唯有白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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