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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时,吴婶已是将晚膳做好了,卫芷岚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顿时便感觉饥饿感似乎又强了些。

  北含墨笑了笑,瞧着卫芷岚往饭厅里行去,不由得挑眉道:“你就不留我吃晚饭?”

  卫芷岚头也未回,慢悠悠的声音随着风声传至北含墨耳畔,“太子殿下不是不请自来么?我若是不留你,想必依着你的脸皮,自也会留下来的,既然如此,我便也不多此一举了。”

  闻言,北含墨唇角抽了抽,不禁思索,自己的脸皮有这么厚么?为何别人求之不得事,到了这女人,便像是将他当做了一尊瘟神?

  饭厅里,一阵浓郁的饭菜飘香,这吴婶虽然不是什么名厨,但手艺也是极好,今晚做了两荤一素一汤,也都不是山珍海味,不过是很平常的小菜。

  卫芷岚淡淡的眸光瞧了北含墨一眼,也不知这位从小便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能不能吃得习惯?毕竟吃腻了山珍海味的人,很难换口味。

  但卫芷岚显然是想多了,北含墨眉目柔和,面上没有丝毫嫌弃之色,俊脸上含着些许笑意,似乎自己吃得是珍馐佳肴般。

  “在笑什么?”卫芷岚奇怪的眸光盯着他,微微挑了挑眉。

  “没什么。”北含墨语气淡淡,动作优雅的吃着碗里的饭菜。

  闻言,卫芷岚撇了撇嘴,又道:“不知太子殿下可还吃的习惯?民女这里的饭菜偏清淡了点,比不得太子府的山珍海味。”

  “吃不习惯也得习惯,总不能饿肚子。”北含墨轻轻勾了勾嘴角,即便是吃饭的动作,但也依然好看,令人赏心悦目。

  语罢,卫芷岚顿时有些无语,原来这人是不想自己饿肚子,她还以为北含墨吃得习惯呢,看来自己是高估他了,不过也难怪,这饭菜可是普通人吃的,依着北含墨尊贵的身份,吃惯了珍馐佳肴,这种粗茶淡饭吃不习惯也正常。

  “我方才可是与你说笑的。”北含墨唇畔含笑,眸光凝视着卫芷岚,似乎知晓她心中的想法,顿了顿,便又道:“这饭菜算是好的了,我以前可吃过很难吃的东西,让人难以下咽。”

  闻言,卫芷岚心中感到些许诧异,面色似有些不大相信,挑眉道:“你可是尊贵的太子,膳食还能差了不成?若是你不喜欢,大可以换千百个厨子。”

  北含墨摇了摇头,慢悠悠道:“我很少在太子府,行军打仗的时候,长长辗转于各处,吃食差得很,有时候遇到险情,好几日不吃不喝都是常事。”

  卫芷岚蹙了蹙眉,方才还有些不相信,这会儿倒是信了,心知北含墨说的倒也是实话,行军打仗条件艰苦,在军中,的确是不比在太子府,哪里会有什么山珍海味?

  正在卫芷岚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时候,便又听北含墨道:“以前打仗的时候,因着弹尽粮绝,军队被围困,将士连草根树皮可都吃过。”

  闻言,卫芷岚面色一讶,草根树皮?光是听着北含墨如此说,她便感觉胃里一阵翻滚,这东西如何能吃得下去?正想着,卫芷岚好奇的眸光瞧了一眼北含墨,挑眉问道:“不会你也吃过吧?”

  北含墨面色不变,淡淡的点了点头,倒是让卫芷岚意料未到,知晓北含墨这些年常常领兵打仗,为北周扩展版图,但却没想到他一国储君,竟能吃得这些苦。

  “命比什么都重要,当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什么都吃得下。”北含墨语气淡淡,回忆起往事,似乎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般。

  卫芷岚没有言语,但却认同北含墨说的话,行军打仗本就艰苦,即便他麾下的军队兵强马壮,但战场上也并未百战百胜,总有失手的时候,一旦军队被围困,想要活下去,便只能找寻生的希望。

  北含墨唇角含笑,眸光凝视着卫芷岚,但见她虽是面容普通,但却举止优雅从容,与她的长相完全不相符,这样的气质倒不像是寻常女子,反倒像是世家大族的小姐,

  似是感受到到北含墨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卫芷岚不由得心中紧了紧,抬头凝视着他,蹙眉道:“你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脏东西不成?”

  闻言,北含墨摇了摇头,继而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似是漫不经心的道:“你不是汴楚人氏吧?”

  语罢,卫芷岚心中沉了沉,一时竟不知北含墨为何会突然提及此事,难道是心中有所怀疑不成?微微敛了敛情绪,便道:“为何太子殿下认为民女不是汴楚人氏?”

  北含墨笑了笑,语气慢悠悠的道:“我猜的。”

  “原来太子殿下想事情都是用猜的么?”卫芷岚淡淡一笑,但心中却不由得松了口气,挑眉道:“但太子殿下这次可是猜错了,民女的的确确是汴楚人。”

  “是么?”北含墨轻轻勾了勾嘴角,面色似有些不大相信,视线依然盯着卫芷岚,浅笑道:“我的直觉向来都准,白姑娘真确定自己是汴楚人?”

  闻言,卫芷岚心中不禁有些紧张,尤其是面对北含墨似笑非笑的眸光,像是会看透人心般,但却仍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眸光大胆得直视着北含墨,挑眉道:“不知太子殿下为何会有此一问?既然你认为民女不是汴楚人氏,那太子殿下不妨来说一说,民女究竟是哪国人?”

  北含墨唇角绽开淡淡的微笑,像是冬日暖阳般,但不知为何,卫芷岚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反倒心中有些发冷。

  “若是我说你是大夏人氏呢?”北含墨轻轻勾唇一笑,意味深长的眸光凝视着卫芷岚,继而又道:“不过你既然说了自己是汴楚人氏,想必也是不会承认得。”

  “大夏人?太子殿下不是说笑了。”卫芷岚秀眉微挑,不以为意的道:“凡事可不能用猜的,太子殿下的直觉这次可是不准。”

  北含墨笑了笑,对于卫芷岚说的话,倒也不恼,但唇角的笑意却是逐渐加深,让人猜测不透内心的想法。

  倒是卫芷岚,面对北含墨如此精明的目光,不禁头皮有些发麻,好心提醒道:“太子殿下若是再这么盯着民女看,这饭菜怕是也凉了。”

  闻言,北含墨轻笑,便收回了视线,不过听闻他低低的笑声,卫芷岚似乎听出了一丝嘲讽,尤其是想起他方才说的话,也不知他是在有意无意的试探,还是真的起了疑心,这几个月以来,自己与他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应是没有露出什么端倪才是,但早便知晓北含墨极是精明,若是这么便被他看出来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正在卫芷岚思索中的时候,便听闻北含墨又道:“你打算以后都在北周生活么?”

  听闻此话,卫芷岚不由得怔了怔,自己以后都会在北周么?其实她也说不清,当初选择离开皇宫,离开西京,也是被赵胤伤透了心,便不想再继续待在他身边,困在深深的宫墙中,但来北周却是个意外,因为当初若不是谢远之,自己哦啊是没那么容易便出城,许是会被赵胤的人发现也说不定。

  良久,卫芷岚都没有说话,似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就在北含墨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便听闻卫芷岚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晓,许是会一直待在北周,许是哪一天待腻了,说走就走了,也不一定。”

  闻言,北含墨挑了挑眉,含笑的眸光看向卫芷岚,悠然道:“若是你离开北周,我正好便将盛华楼占为己有,以后盛华楼日进斗金,这银子可与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语罢,卫芷岚脸黑了黑,这贪财鬼,如今自己人还没走,竟然便开始打盛华楼的主意,若是自己以后真的走了,怕是北含墨这家伙还真的会将生活楼吞入囊中,反正这人也不是没坑过她。

  思及此,卫芷岚不禁瞪了北含墨一眼,无语道:“果真是黑心,你之前可是坑过我一半儿银票,如今我可还没离开,难道又要将盛华楼给坑去不成?”

  北含墨笑了笑,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如此奸诈有何不妥,反倒慢悠悠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若是你真的离开北周了,许是我闲着无趣,便会将盛华楼收下了,毕竟盛华楼日进斗金,每年盈利相当可观,没有人会放着银子不赚的道理。”

  闻言,卫芷岚顿时一阵无语,哼道:“若是我不走,你想占也占不成,我才不会便宜了你去。”

  语罢,北含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似是极为认同卫芷岚说的话,笑道:“你能如此想最好,要知道我是一个贪财的人,若是你走了,这盛华楼便是我的了,以后赚的大把大把的银两,可是都与你无关。”

  卫芷岚冷冷一哼,不由得很是鄙视北含墨这种行为,有他这种人么?自己明明已经很有钱了,还总喜欢坑别人,简直是奸诈的不能再奸诈。

  北含墨笑了笑,便不再说话,继续动作优雅的用着晚膳,他本就生得极好,便是看着侧颜,也是无可挑剔,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便像是春日里的微风,暖意融融。

  偏生这样的人,卫芷岚实在想不到北含墨竟与自己心中对他的形象,相差甚远,原以为北含墨常年征战沙场,定然是外表糙汉,但却没想到竟然是如此风光霁月的人。

  正在两人吃了一半的时候,卫芷岚方才听闻北含墨说自己是大夏人氏的时候,这心才渐渐放下了些,便见他又转过了头,含笑的眸光凝视着自己,好心提醒道:“以后你不必以假脸示人,每天都这样,不嫌累得慌么?”

  闻言,卫芷岚心中一惊,不由得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北含墨竟连这也给看出来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真当卫芷岚依然沉浸在震惊当中,北含墨已是收回了视线,继续慢悠悠的吃着碗里的饭菜。

  良久,卫芷岚方才缓和了情绪,但仍是想不明白,北含墨究竟是从何时,看出来自己易了容,自己与他接触的时间并不长,按理说北含墨应是没有这么快发现才是。

  似是心中的疑问没有解开,卫芷岚有些坐不住了,且北含墨向来精明,既然如此说,也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不是汴楚人氏,想必心中已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索性便不再隐瞒,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抬头盯着北含墨,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北含墨唇畔勾起一丝笑意,眉目依然是一派高傲自信,慢悠悠道:“早便发现了。”

  语罢,卫芷岚蹙了蹙眉,早便发现了?难道自己与他第一次见面的额时候,便没有瞒过北含墨的眼睛?一时间,卫芷岚心中不由得感到郁闷,自己这易容术,可是跟着清云大师学的,便连谢远之如此精明都没有发现,没想到北含墨仅仅是一眼,便被他看了个通透。

  想到此,卫芷岚心中不禁叹了口气,难怪连赵胤之前都称赞过北含墨,他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心中沉思了片刻,卫芷岚复又问道:“你是在莲香院的时候,便发现我易了容?”

  北含墨微微颔首,眸光看向卫芷岚时,含着些许笑意,不紧不慢的道:“在莲香院的时候,不过是有些怀疑。”

  闻言,卫芷岚秀眉微挑,又问:“那这么说,你是在我从京兆伊府邸偷溜出来,方才发现我是易了容?”

  北含墨笑了笑,点头道:“不错。”

  “大半夜的喜欢跟踪人,太子殿下的癖好,当真是与众不同。”卫芷岚似有些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似乎对于北含墨之前跟踪她的事,依然耿耿于怀。

  语罢,北含墨薄唇微勾,倒也没有恼,淡淡道:“我那晚可不是真的跟踪你,而是......”

  北含墨话还没有说完,卫芷岚便轻哼,面上明显一副不大相信的表情,不以为意的道:“别告诉我,你真的是出来赏月。”

  “也不是赏月。”北含墨俊眉微挑,悠然道:“我那晚是出府有事,返回的途中,正好便经过了京兆伊府邸,便看到有一抹黑影偷偷摸摸的进去了,我一时好奇,方才跟了过去,但却没有想到这人竟然是你。”

  闻言,卫芷岚气不打一处来,瞪着北含墨道:“我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的进了京兆伊府邸?凭着我的身手,那晚我可是光明正大进了去。”

  北含墨玩味一笑,眸光盯着卫芷岚,打趣道:“你怎么就没有偷偷摸摸了?方才不是还说自己从京兆伊的府邸偷溜出来的么?”

  卫芷岚一噎,想要辩解,但也不知该如何说,不由得又瞪了北含墨一眼。

  倒是北含墨轻轻勾了勾嘴角,似乎瞧着卫芷岚怨愤的模样,一时竟感到心情愉悦,轻笑道:“你在这北周也生活了好几个月了,天天都以假面目示人,见不得光,难道不觉得麻烦么?”

  “我喜欢,我乐意。”卫芷岚微微一笑,挑衅的眸光看向北含墨,心中仍是有些怨气。

  闻言,北含墨眼睛微微眯起,语气颇有些玩味的道:“你该不会是长得太丑?所以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语罢,卫芷岚顿时气血上涌,这人还真是嘴毒,她哪里就丑了?若不是怕给自己招来麻烦,她才不会天天都以假面示人。

  “便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民女这长相,道没有太子殿下想的那么不堪,还是能见人的。”卫芷岚唇角绽开淡淡的微笑,但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北含墨薄唇微勾,饶有兴趣的眸光盯着卫芷岚,慢悠悠道:“既然你长得又不是不能见人,那还天天易容做甚么?

  “民女方才不是说了么,我喜欢,我乐意。”卫芷岚秀眉微挑,心中不禁气得牙痒痒,将北含墨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原来你喜欢自己长的丑,我也是长见识了。”北含墨轻笑,继而深邃的目光依然盯着卫芷岚,不禁摇了摇头,叹气道:“你还真是特别,几乎没有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貌的,你倒好,将自己易容成这般模样。”

  “我丑不丑,可与太子殿下无关,若是太子殿下觉得民女这粗鄙的面容丑陋,许是会污了太子殿下的眼睛,太子殿下大可以不看。”卫芷岚轻哼,眸光不善。

  北含墨顿时感到与卫芷岚有些难以交流,无语道:“我不过是随便说一说,若是真嫌弃你丑,我也不会来你这里了。”

  闻言,卫芷岚撇了撇嘴,面上似有些不大相信,但总归感觉北含墨这话听得舒服,心中倒也没有方才那般怨愤了。

  用过晚膳后,北含墨便回了太子府,卫芷岚沐浴之后,因着今日也是有些累了,便早早的歇下了。

  ......

  继续过了大半个月,卫芷岚每日都会去盛华楼,虽然也没有做些什么,但却感觉日子过得很是充实,至少,目前的每一天,于她来说,内心都很宁静,这种简简单单的生活,比起在皇宫压抑沉闷的生活,要好太多。

  这半个多月,让卫芷岚万万没有想到西京竟出了一件大事,从离开皇宫之后,她便不再关心赵胤的事,有时候为了怕想起他,以免徒增伤心,甚至刻意回避,但这次事件,几乎整个北周都穿得沸沸扬扬。

  卫芷岚原以为兰贵妃给赵胤诞下了皇嗣,如今定然是三千宠爱在一身,毕竟赵胤心中爱着的人,一直便是兰贵妃,但却没有想到,这大皇子生下来才不过短短的几个月,便在前不久夭折了。

  当卫芷岚在盛华楼听着众人谈论这个消息时,心中是感到无比震惊,大皇子竟然夭折了?这是赵胤的血脉,他的第一个孩子,没想到才初到认识不过几个月,便夭折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卫芷岚竟感到心中很不是滋味儿,以前在皇宫的时候,每当赵胤与自己行了房事之后,她都会喝一碗补药,然而却没想到这补药,却不过是借口而已,如今,兰贵妃诞下了赵胤的子嗣,却不过如此短短的时日,上天便收回了大皇子命。

  卫芷岚原以为兰贵妃因着大皇子的出世,定然会母贫子贵,因此在后宫中越发稳固地位,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即便兰贵妃生下了大皇子,赵胤却极少踏足清雪宫,甚至也不再宠幸后宫妃嫔,竟感到越发看不透他了。

  以前自己还在皇宫的时候,赵胤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即便自己曾苦苦哀求,但他依然夜夜留宿于别的女人宫中,如今自己离开了皇宫,离开了西京,他却不再反后宫妃嫔的牌子。

  卫芷岚不由得叹了口气,北周与西京相隔甚远,大皇子夭折的消息,地方传到都城时,怕是也有些时日了,不知赵胤如今可还好?大皇子总归是他的骨血,且又是与兰贵妃的第一个孩子,如今便这么去了,怕是心里会伤心的罢?

  这一日,卫芷岚独自坐在盛华楼的雅间里,没有人打扰,也没有出去,便靠在窗边想了整整一天,过往的一切,依然深深的存在于脑海,刻在了心里,无论是爱也好,是恨也罢,对于如今的她来说,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此刻,卫芷岚方才理解当初卫芷晴的心境,若不是被楚云晗逼到了绝境,若不是对他彻底死了心,姐姐也不会以假死逃离楚云晗,也不会想要隐居在燕州,过着简单平淡的生活,从此以后,便守着楚非然,陪伴着他的成长,便是一生。

  如今自己离开了西京大半年,算着时间,还是从与赵胤大婚之后与姐姐见了面,没想到这日子竟是过得这般快,转眼间已是有两年多不见了,也不知姐姐过得可还好?楚云晗是否发现她还活着?自己当初离开了皇宫,想必依着赵胤的性子,应是也去过燕州,似是回忆起了往事,卫芷岚眉眼间竟有些淡淡的愁绪,心中不禁感到怅然。

  ......

  一个月很快便过去了,转眼间便到了谢远之与北青青大婚之日。

  卫芷岚想起自己之前曾问过谢远之喜欢什么,以此在他成亲的时候,便做为贺礼送上;但《山清水色》这幅画,自己当初便放在了凤雎宫,即便是想要送给他,也是不可能,因此,卫芷岚便自己画了幅山水画,送给了谢远之。

  因着公主大婚,北帝膝下十九子,但北青青却是北周皇室唯一的公主,从出生之时,便受尽万千宠爱,无限尊贵荣耀,这次与谢远之大婚,皇室也是极其重视,光是嫁妆,全都装满了好几十个大箱子,可谓是奢华到了极致。

  谢远之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整个北周都城都铺满了红绸,街道两旁的百姓人群涌动,争先恐后想要目睹这位皇宫最受宠爱的公主出嫁,应是何等的风光。

  卫芷岚唇角含笑,也站在了人群中间,即便隔着很远,也依然能瞧见谢远之脸上绚烂的笑容,因着这大喜日子,心中不由得替他感到高兴。

  行至谢府,大厅也是坐满了宾客,因着谢氏是北周最为有名的世家大珠,谢远之为人谦和,又颇有才华,因此在这都城中的贵族圈子里,朋友颇多,尤其世家大族的公子最多。

  卫芷岚不认识这些人,便选了个挨着角落处的圆桌坐下,到了吉时,礼炮齐鸣,便见一袭喜袍的谢远之与遮着红盖头的北青青走了进来,卫芷岚虽然看不清北青青的面容,但心中也能想到,此时的她定然是满面笑容,心中欢喜。

  瞧着两人行了礼,卫芷岚一时竟感到有些恍惚,这满眼的红色,竟刺痛了她的心,突然想到两年前,自己与赵胤大婚之时,便也是这幅景象,那时候的她,以为从此以后,自己便可以幸福一生,却没有想到,如此甜蜜的生活不过才过了半年,赵胤便选秀纳妃,充盈后宫。

  想到此,卫芷岚自嘲一笑,眸光露出些微痛苦之色,瞧着桌上的酒,便一口饮尽,周围的人依然被这喜庆的气氛感染,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卫芷岚不善喝酒,仅仅不过一杯,面色便有些潮红,且因着想起旧事,心中伤痛,一时便也没有在意,又连连给自己倒了好几杯酒,几乎都是一饮而尽。

  正在卫芷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欲再倒酒,便有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手中的酒盏给夺了去。

  卫芷岚不由得蹙了蹙眉,抬起了头,微微有些迷蒙的双眼盯着来人,但见男子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悦,黑色的眼睛正凝视着自己。

  一时间,卫芷岚的酒意不禁清醒了些,甩了甩脑袋,便浅笑道:“北含墨,你怎么在这里?”

  语罢,卫芷岚似乎想起了今日是北青青与谢远之大婚的日子,北含墨是北青青一母同胞的皇弟,自然也会出现,倒是自己糊涂了,竟然还问北含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卫芷岚虽是称呼北含墨的名字,没有如以往般,客气有礼的唤他为太子殿下,,北含墨倒也不恼,唇角反倒勾起一丝笑意;倒是因着卫芷岚直言不讳的叫北含墨这三个字,吓坏了旁边的其他人,忙朝着北含墨行礼,心中不由得感到奇怪,怎么这个女子,竟是如此的不懂礼数,见着太子殿下不行礼倒也罢了,竟还敢直呼太子殿下的名字。

  北含墨黑色的眸光凝视着卫芷岚,良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卫芷岚想要再伸手去拿自己手中的酒盏中,方才淡淡启唇道:“别喝了,酒入愁肠愁更愁。”

  闻言,卫芷岚似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似乎对于北含墨说的话嗤之以鼻,不以为意的道:“我就喜欢喝酒,你别拦着我。”

  语罢,北含墨微微眯了眯眼睛,却是并未将手中的酒盏给卫芷岚,反倒是放到了一边,语气没什么情绪的道:“不会喝酒就别喝。”

  “谁说我不会喝酒了?我这酒量喝着呢。”卫芷岚轻哼,继而又撇了撇嘴道:“我还要喝,你把酒盏给我。”

  “若是我不给呢。”北含墨微微挑眉,眸光凝视着卫芷岚,眼底似涌动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之色。

  闻言,卫芷岚微微抬起了头,便见北含墨正盯着自己,似乎要将她看个通透般,不由得心中紧了紧,自嘲道:“你若不让我喝,我便不喝了。”

  北含墨笑了笑,似乎因着卫芷岚这句话,一时竟感到心情好了些,轻声道:“你既不会喝酒,便要少喝,尤其是女子,若是这酒喝多了,身子会受不了。”

  卫芷岚不置可否,没有说话,但脸色依然有些潮红,以前她几乎从不碰酒,因为赵胤爱茶,自己便也与他喝茶,这会儿仅仅不过是喝了几杯,便感觉有些受不住了,酒劲上头,脑子竟有些晕乎乎的。

  北含墨似是瞧出了卫芷岚有些难受,心中沉思了片刻,便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卫芷岚摇了摇头,即便感到脑袋有些晕,但还有几分清醒,轻声道:“不了,今日是谢远之与公主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这么早便离开?”

  北含墨面容淡淡,又道:“他们已经行了礼,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了,你既然感到不舒服,便会去歇息。”

  卫芷岚蹙了蹙眉,抬头瞧了瞧周围,但见此刻宾客满座,谢远之俊脸含笑,正走向一桌又一桌敬酒,想着既然礼已成,自己倒也可以离开了,便点头应道:“好。”

  说罢,卫芷岚便欲站起身,然而刚起,身子便摇摇晃晃,幸得北含墨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谢远之回头朝着这边看了看,似乎察觉到卫芷岚有些不对劲,便走了过来,便见卫芷岚脸色潮红,显然是喝了酒,不由得皱眉道:“含墨,湘儿这是怎么了?”

  北含墨叹了口气,“谁知道呢?许是有什么伤心事,一直不要命的喝酒。”

  闻言,谢远之担忧的眸光看了卫芷岚一眼,便转头看向北含墨,又道:“她喝不得酒,这会儿许是难受着,便劳烦你送她回去了。”

  北含墨微微颔首,应道:“我正有此意。”

  “远之,我头有些晕,便先走了,今日是你与公主的大喜日子,祝你们幸福一生。”卫芷岚浅笑,但脑袋却感觉越来越晕,便连眸光瞧着谢远之与北含墨两人,都感觉有些看不清,眼前似有好几个人影晃来晃去。

  “你既感到不舒服,便先回去歇息罢。”谢远之笑了笑,语气含着一抹关怀。

  卫芷岚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缓步往外走去,北含墨眼睛微微眯起,便也走了上去。

  谢远之依然端着酒杯,温和的眸光看向卫芷岚与北含墨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唇角不由得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卫芷岚方才离开谢府,似乎感觉耳边热闹喜庆的喧嚣声已是渐渐听不清,但头却疼得厉害,脚步也有些虚浮,似乎稍不留意,整个人便会向前倒去。

  北含墨皱了皱眉,便一把将卫芷岚抱上了马车,继而吩咐车夫,朝着卫芷岚住的方向行去。

  马车渐渐穿过了繁华热闹的街道,卫芷岚从被北含墨抱进了马车之后,便倒在了柔软的狐毛垫子上睡着了。

  北含墨淡然如水的眸光凝视着卫芷岚的睡颜,但见她面容恬静,睡着之后,与平素里倒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北含墨心中沉思了良久,方才离着卫芷岚近了点,抬手朝着卫芷岚的脸伸去,但似又在犹豫着什么。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北含墨方才将手伸到了卫芷岚耳边,轻轻碰了碰她的脸,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东西,但却是没有丝毫发现,不由得皱了皱眉。

  北含墨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心中也是猜测到,许是卫芷岚脸上没有贴人皮面具,她的易容手法应是较为高明的一种,便也不再卫芷岚脸上摸来摸去。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辰,马车行驶的速度便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在卫芷岚的宅子门口停下。

  北含墨瞧着卫芷岚正睡得不省人事,肯定不会这么快便醒过来,犹豫了片刻,便将她直接抱着她走了进去。

  方才进去院子,阿萝便瞧见卫芷岚被北含墨抱在了怀里,不由得吓了一跳,她之前虽不知北含墨的身份,但从那日卫芷岚称呼北含墨为太子殿下便知晓如今这人便正是北含墨,忙便行了礼,心中不禁感到奇怪,为何今日主子出府,却被太子殿下抱了回来。

  “她喝醉了。”北含墨淡淡启唇,便抱着卫芷岚,继续往她的房间走去。

  阿萝愣了愣,方才抬头,便见北含墨已是走远,这才想起太子殿下说的话,原来主子是喝醉了,思及此,便也连忙跟了上去。

  北含墨进了房间之后,便给卫芷岚脱了鞋袜,将她放在了床上,吩咐阿萝好生照料,这才离开宅子,回了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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