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婚
十六年后,安国公府。
余正则自宫里回来,步履匆匆进了门,脸色颇有些不悦。
赵氏急忙迎了上来,替他除去官袍,唤了身边的丫头去沏壶新茶来,柔声道:“老爷,今儿这是怎么了?若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妾身也许可以帮您分忧。”
余正则却仿佛在想着什么一般,并未答话。
“老爷?”赵氏不满,又唤道。
余正则回过神来,问道:“余锦最近可有消息?”
赵氏听闻,眼中立刻警惕起来,脸色也有些阴沉,娇声埋怨道:“老爷今日怎么提起她来了?”
余锦五岁的时候老太君便过世了,赵氏也终于被扶了正。自那以后余锦便很少回安国公府去了,这家中也少有提到沈氏和余锦的人了。原来的老人,但凡帮着余锦说过话的,大多被赵氏赶了出去,剩下的也都不敢作声了。
余正则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他也叹了口气,皱眉道:“我又如何想提她?只是今日皇上忽然提起,有意要将她指给太子。”
“太子?”赵氏险些叫了出来。“那不就是太子妃?这么好的婚事,要指也要指给玥儿才是!”余玥是赵氏的亲生女儿,之比余锦小了一岁,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
余正则揉揉眉心,道:“我也想让玥儿风光大嫁。但当年母亲搞出那般声势,京中谁人不知我安国公府还有一个叫余锦的女儿?”他轻轻揽住赵氏,安慰道:“不过你不必担心,我定会让玥儿嫁个好人家的。”
赵氏轻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道:“这京中哪里还有比太子更好的人家?”
“放心,自然是有的。”余正则微微一笑,他心中已经想好了人选,那人如今便已经能与太子分庭抗礼了!
他安抚了赵氏一番,道:“你派几个人去桑源接余锦回来吧。”
八年前沈挽容的父亲重病不起,临终之前想要再见唯一的女儿和外孙女一回。可惜沈挽容已经踏入佛门了无牵挂,余锦只好独自前往沈家所在的江南。
送外祖父归西之后,余锦便写了封信给父亲母亲,道:“江南水土养人,女儿想在这多住些时日。”于是便住在了安国公府在桑源的别院里。
沈挽容对此是完全无所谓的,而余正则和赵氏高兴还来不及呢,特别是赵氏,只巴不得余锦一辈子不要回来才好。
可惜皇上这突如其来的一个指婚,他们就不得不将余锦接回来了。
赵氏“哼”了一声,道:“哪里用接?别院那么多人还送不回她来?”
余正则想了想,道:“还是派个得力的妈妈去,才会放心些。事关皇命,还是要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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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锦闲适地躺在将军寨门前的大树上,手里拿着余正则写来的信,认真地考虑要不要直接烧掉。
她在外八年之久,余正则从未来过信。余锦也丝毫不觉得难过,方正他从不当她是女儿,她也从不当他是爹爹。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阿锦,来,下来吃瓜。”慕容卫手里端着一盘西瓜,笑得十分灿烂,只是那一脸讨好的笑像极了拐卖儿童的坏蜀黍。
以十万兵力阵守义阳城抵挡五十万燕军而闻名于世的林国慕容将军……看着眼前这人的模样,还真是令人联想不起来啊……
林国本是燕国和西面登国之间的一个小国家,十多年前为燕国所灭。国灭之后的慕容卫一腔热血,趁燕国皇帝为太后祈福之机,潜入金钟寺伺机刺杀。结果刺杀没成,却险些命丧御林军之手。
危机之时恰逢碰到晚上睡不着出来闲逛的余锦,带着他从荷花池底下的一条奇怪的通道逃走了,今天才能好生生地站在这里装大尾巴狼。
哪知道后来在江南竟又碰到这人,在大街上替被调戏了的小姑娘打抱不平。慕容卫见到余锦十分高兴,硬要拉她去酒楼,美其名曰叙叙旧。
想到这里,余锦默默抽了抽嘴角。哪里是叙旧,分明就是蹭吃蹭喝!天知道这人到底几天没吃饭了,这一顿硬是吃掉了她十两银子……
自打知道这人就是林国那位慕容将军,余锦就死缠烂打着要拜他为师。原想着有个厉害的将军做师父是件很威风的事情,可以教她武功教她兵法教她做人,危险时分还可以保护她。
谁知道,武功是教了,兵法也教了,但这些都是附带的。她最大的作用就是帮他赚钱养寨子!
谁来告诉她这占山为王不打劫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她一群山贼满山挖野菜充饥是怎么回事?
问原因,慕容卫大义凛然地说:“我是将军,自然不能打劫普通老百姓!我立过重誓的。”
余锦扶额长叹,感觉自己掉进了个大坑。
看着树下笑得一脸灿烂的慕容卫,余锦跳下树来,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西瓜啃了起来:“说吧,又怎么了?”
“那个……就是……”慕容卫老脸通红,结结巴巴,半天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苏娘最近不理我了。”
慕容卫是个武人,带兵打仗倒是很有一套,遇到这情商上的事儿就不成了。寨子里原本对他言听计从的苏娘这几日生了气,这让他好生着急和不解。
余锦无语地看着他,苏娘对他的情谊,全寨子都瞧出来了,偏他自己瞧不出来,实在怪不得苏娘同他动气。
“这样,你去镇子上买点小礼物送给苏娘。记得啊,别再买匕首和鞭子了……”想起慕容卫买给苏娘的那些奇离古怪的礼物,余锦简直想要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慕容卫觉得很委屈:“我不过是想让苏娘防身用嘛。”
“苏娘不会武功你给她这些有什么用……你待在她身边保护她不就成了。”余锦扶额。
慕容卫点点头,又伸出手,脸上是讨好的笑。
余锦无奈摇头,掏出钱袋掂了掂,钱袋轻飘飘的仿佛只有钱袋本身的重量。打开一瞧,只剩最后一锭碎银子了。万分不舍地交给慕容卫,千叮咛万嘱咐道:“省着点花呀。”
虽然沈家还算富庶,但那些钱还要用来养沈府一大帮子人呢。所以,余锦用来养活寨子的钱都是她自个儿的。虽然已经这么多年了,每次往外掏钱还是觉得很肉疼。
“诶?你手里那是什么?”慕容卫开心地接过银子,也看到了余锦手里拿着的信。
“安国公府寄来的信。”余锦扬了扬手中的信。“我实在懒得打开,你要不要看?”
“啥?”慕容卫一把夺过信来,拆开来读。读着读着,他忽然停住动作,缓缓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余锦,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怎么了?”余锦看他这样,也有些好奇,接过信来看,却也呆住了。
“指婚?”余锦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怎么这信不来则已,一来就搞个大新闻啊。
“太子?”慕容卫惊得险些跳了起来。燕国太子萧清越,他可是久仰大名了。
“前两年我回去了林国故土,那本是西北的干旱贫瘠之地,有些土地甚至寸草不生。可是如今却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一问,竟是是燕国的太子设计了地下暗渠,这才缓解了西北的旱情。实在是了不起,了不起!”慕容卫赞叹道。
余锦闻言点点头,道:“我也听说,这太子萧清越有经天纬地之才。而且前皇后所生的儿子,就算长得不算俊也不知长得太丑。这么看来,这门亲事倒也算不错。”
“你真要回去啊?”慕容卫一惊,“安国公府那个地方可没什么好人。”
余锦耸耸肩,道:“当然要回去。这可是当今皇上的意思,不回去,等着被定罪啊。”安国公府怎么样她才不会在意,但这次关系到她自己的性命,她可惜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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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余锦拿出一本黄历认真地翻。“二月初四,宜天贼、动土……天贼就是偷东西,今晚大吉呀。”
她吹熄了蜡烛,打开房间的窗户,轻飘飘跃了出去。
余锦在夜色中轻车熟路地躲开寨子里巡逻的弟兄们,一路径直往寨子最后面的屋子去了。驾轻就熟地来到屋子背后,打开窗户翻了进去。
这屋子是将军寨用来存放物品的地方,里面堆得大多是些兵器,营帐之类的,余锦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铁锈的味道,还隐隐带着点子腥味。
余锦在地上一堆堆的刀剑斧头里面细细寻找。
她先前托苏娘打听到了确切消息,那本《林国史记》确实被慕容卫藏到了这里。
这本书可是个孤本,是慕容卫当年从林国皇宫里带出来的。可惜自从慕容卫放弃复国大业之后,这本书便被他收起来再也不看了,也不肯给余锦看。
“小气!”偏偏余锦平日里最喜欢看这些东西。他越是不让看,她反倒越是感兴趣起来。这里她来过多次了,都没有找到。今晚她在将军寨待的最后一晚,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它。
只是黑灯瞎火太不方便。她想了想,决定冒险点灯。凭她跟寨中人的关系,即便被发现了,只要不告诉慕容卫便万事大吉。
幽幽烛火刚亮起,余锦忽然目光一凛,有人!
刚一转身,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借着烛光看去,余锦看到了那人的长相。
这是一张丑陋的男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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