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剧九 红楼遗梦 11
自从看过林黛玉在望江楼出现，水溶就常常去那里小坐，虽然知道不可能遇到她，却还总抱着一丝隐隐的期待。
那一日，他正在望江楼黛玉曾经坐过的位置品茶，吃着她点过的点心，想着她满足的模样，心情十分愉快，那么巧的，便看到了贾府的马车在楼下门口停了下来，他坐直了身子，目光跟了过去，想着是不是黛玉，可下来的却是她的丫鬟。
水溶失笑地摇了摇头，也是，黛玉又怎么可能坐这种简陋的马车，她会换上男装，自己沿街边玩儿边走过来。
不过雪雁来这里，必定是替黛玉办事，于是水溶忍不住想要探听她说了些什么，幸而此刻还未到饭点，楼里还没有其他客人，雪雁的声音又清脆，因此楼下的对话听得是清清楚楚。
经过紫鹃的调|教，雪雁虽然被老板哄得高兴，说话却并没有失了分寸，既没透露主子的性别身份，也没泄露主子的半点情况。
可就是这种什么都没说，让偷听的水溶心里七上八下，十七八个念头一下子涌进了脑海，是贾府的人欺负她了？是她生病了？还是她没胃口不想吃了？
各种想法在脑子里绕来绕去，可最令他担心的，还是黛玉生病，她的身子不好，这一点他已经很有体会了，可一想到她在贾府生病，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个人关心照顾，连平日里喜欢吃的东西都吃不下，水溶就觉得自己的嗓子里也仿佛被什么噎住了，没了半点胃口。
话说贾宝玉生病后被贾母和王夫人死死看在屋里不准出去，可他的性子又岂是会听话的，趁着袭人不让他去找林黛玉的当口，他偷偷换了一身衣服，跑去给秦可卿送殡去了，惹得贾母担心地眼睛都红了，生怕这宝贝疙瘩再有个万一。
而这出殡的路上，却来了一位贵客——北静王。
贾珍、贾政等人心中既惊又喜，有王爷出面设路祭，这可是天大的面子，说明什么，说明上头的主子们还是很看重贾家的。
只见这北静王虽然只是个少年，可一袭银丝盘龙袍子却显得尊贵无比，通身上下天潢贵胄的气质更是常人不能比的。
北静王接受几人的叩拜后，特意将贾宝玉招到跟前问话，先是看了看他那传闻中的通灵宝玉，然后赞了赞他俊秀的相貌，而后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你们家和林如海家是亲戚，可惜上次去扬州太过匆忙，到不曾见过你，去的好像是宁国府的贾琏。”
宝玉有些受宠若惊，他一向喜欢长得漂亮的人，看到北静王玉树临风，器宇不凡的风采，他早就恨不得和人家亲近亲近了，于是也跟着遗憾道“是啊，早知道，我该跟着一起送林妹妹回扬州的，听说她病了也没个亲近的人照顾。”
水溶一听他这话，原本还有些欣赏贾宝玉好皮囊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再上下打量他，却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儿。
“是啊”水溶充满深意地看着贾宝玉，“也不知林小姐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一提到林黛玉，贾宝玉便两眼发亮，神色却又很无奈，“原是好些了的，可前几日为着我生病，她照顾了我一晚，如今自己倒又累病了，我想去照顾她，可祖母和母亲却不允。”
听他说完这些，水溶心中是又恨又怒又怜，恨贾宝玉居然能被林黛玉照顾一个晚上，怒贾府居然对病中的林黛玉不管不顾，怜黛玉生病了却孤苦无依。此刻他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到黛玉身边，守着她，照顾她。
水溶或许不如贾宝玉那般会说话，会哄人，可却是个十足的行动派，当天夜里，黛玉睡到一半就感觉床前站了一个人。
睁开眼睛，一个黑衣劲装，立若青松的少年正要抬手摸她的额头。
看着尴尬地举着手的北静王，林黛玉只觉得故事发展太玄幻了，北静王怎么走起武侠路子来了？《红楼梦》里的人，不是个个都是附庸风雅的软脚虾吗？可看他这打扮，到像是武侠故事里的年轻少侠，还是那种出生武林豪门的有钱少侠，通身的贵气。
水溶半夜潜入贾府，摸进黛玉闺房，看着她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双柳叶细眉微微蹙着，似睡着并不安稳，苍白的脸颊上两团淡淡的粉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引起，小小的身子盖在厚厚的被子里，露出一截薄薄的肩膀，看着尤为瘦弱可怜。
看着这样的林黛玉，水溶心疼地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立刻从贾府带走，可如今的情形却又不容许他这么做，心中五味杂陈。
于是，就在他打算去探一探黛玉额温的时候，她醒了。
黛玉不喜欢睡着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守着，所以从不让紫鹃雪雁等守夜，也正因如此，有人进屋时特别敏感，很快便醒了过来。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北静王，可对视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可是很显然，水溶比她更擅长沉默。
于是她终于张口，然而一刹那的犹豫，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再加上最近本就有些咳嗽，因此咳得愈发厉害。
水溶见黛玉半坐起身，捧着心口咳得厉害，忙从桌上取了杯水，坐到她身后，半搂半抱地扶起她，让她喝水压一压。
黛玉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两只小爪子捧着茶杯咕咚咕咚猛喝了好几口，才把嗓子里痒痒的感觉压了下去。
喝完水，黛玉才想到古代女子该矜持，扭着身子想要脱离水溶的怀抱，却不想被他牢牢抱在了怀里。
水溶也不说话，只是将空杯子放在一边的几子上，用空出来的左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她并不发烧，这才放心了些，严肃着一张俊脸道，“贾府就是这般怠慢你的？”
黛玉莫名，有贾母坐镇，贾府里的人如今且还不敢怠慢她，更何况林如海还活的好好的，他这儿又是演的哪一出？
呆呆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又从何解释。
水溶一路进来竟见不到半个守夜之人，心中认定贾府虐待了黛玉，一股怒气聚集胸口难以排解，只觉得这被人欺负却浑然不知的小女孩叫人心疼至极，搂着她肩头的手掌不觉地用力捏了捏，从怀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锦盒，“这里面的是人参养荣丸，用的都是进贡的上好药材。”
黛玉有些疑惑地打开盒子，一股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这是？”
这分明是她改良过的方子，他从哪里得来的？
水溶夜探贾府，便不打算再遮遮掩掩，于是一双深邃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黛玉，“当日你赠我良药，却原来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黛玉这才明白，原来水溶竟然就是当日佑德堂病重的小主人，缘分之事果然奇妙，他们在多年前竟已有了这份牵绊。
只是面对水溶这几乎是表白的言辞，黛玉有些不知所措，她是该言辞拒绝，还是该接受这份好意呢？原本的她，可以给自己找出一万条理由，来分析接受和拒接哪个更好，可这会儿也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睡蒙了，或者是被他灼热的胸膛和眼神感染了，脑袋感觉热热的，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而水溶却并没有因她的反应而失望，反而细心地扶她躺好，盖好被子，轻轻地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你且好好养病，我明日再来看你。”
水溶果然如他所承诺的那样，此后每晚都会过来看望她，看着他飞檐走壁的模样，黛玉有种不知到底谁才是穿越者的错觉。
不过他到是一个很好的陪客，并不多言，只是细心周到地替她端茶倒水，监督她吃药睡觉，只是每当黛玉闭上眼睛，就能感觉一道火热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徘徊不去，哪里又能睡得安稳，于是她干脆坐了起来。
“我睡不着，不如咱们下棋吧。”黛玉感觉两人晚上见面有种偷偷约会的感觉，到也新奇。
水溶深深看了她两眼，确定她确实精神不错，才摆起了棋盘。
黛玉一边落子，一边问道，“你最近不忙吗？”听说皇帝圣体违和，听说四王爷江南生病后回来一直静养，听说如今诸王蠢蠢欲动，他不是应该有很多事要做吗？
水溶并没有因为黛玉的问话而惊异，反而很快答道“忙，不过照顾你也是我需要忙的事。”
黛玉一不小心被撩了一脸，看着水溶丝毫未变的脸色，自己到先不好意思起来，心中暗暗惊奇，没想到身经百战的自己竟然会因为这小小一句话而心跳不已。
水溶看着灯光下黛玉渐渐泛红的脸颊，嘴角微微勾起，又落一子，“将军。”
黛玉瞪着眼睛，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子，只见盘面上，黑子包围间，白字竟摆成了一个玉字，而他刚刚落下的一子，正好是那“玉”字的一点。
看着水溶微微弯起的一双笑眼，黛玉承认，她被撩到了，原来冰块脸的人偶尔发起浪来，更叫人难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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