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剧九 红楼遗梦 2

　　

　　“小的唐突，拜见小姐。”

　　奶娘带上船的，是一个中年管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面相老实，却有一双十分精明的眼睛，他一上船，见到这四君子琉璃屏风，便知主人是个未婚女子，因此站在对面，双目低垂，不再抬眼。

　　黛玉对这人到有几分欣赏，可更欣赏的，却是能调|教出他这种下人的主子。

　　“不必多礼。”

　　黛玉童声稚语，对面之人听了，面色一惊，却瞬间恢复了平静。不过黛玉也不再开口，她到想听听对方到底有什么打算。

　　那管事听到孩童的声音，虽然吃惊，心中却有些欣喜，想来小孩好骗，却没想到人家只说了四个字便不再开口，他便知晓这屏风对面的孩童不是寻常人，是以也不敢怠慢。

　　“我家主子酷爱歧黄之术，偶见贵府‘人参养荣丸’药方，竟从未见过，因此想和这药方主人切磋学习，不知小姐可否应允？”那管事躬着身子愈发恭敬。

　　黛玉心中猜测也大概如此，只可惜便是她说方子是她自己出的，别人也未必会信，于是只好撒谎道“并非我不应允，只是这方子，原是一个游方和尚为我所开，如今已是不知所踪了。”

　　对方听了一愣，却并没有太多失望，只是恭恭敬敬跪了下来，“既然如此，小的有个不情之请，我家小主人身染重病，多方寻医无效，医堂大夫说若是按此方服用或许有效，还望小姐不吝赐方。”

　　听他这么一说，黛玉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些，这年头，药方都属于机密，若是在家里，她是不可能将这方子露给外面的，而如今形势不同，且既然露了出去，她也没想过还能保密，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特意过来向她请求，这种尊重版权的意识，在现代世界可是完全没有的。

　　印象好了，她对对方又和煦了些，“不知你家小主人是何病症？”

　　那管事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只是些许水土不服，不过连日来食不下咽，日渐消瘦，吃了许多药也不见成效，所以……”

　　黛玉点点头，她这身子因为从小饮食不调的缘故，有些营养不良，为此她在药方中特意加了几味补充营养又好吸收的药材，只怕对方也已经让那小主子吃过自己的药丸了，也见了效果所以才特意来求的。

　　她唤来雪雁，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过了一会儿，雪雁手中拿了几张银票，并一个没有绣花的豆绿色小布兜，送到了管事手中。

　　管事犹豫地看着这些“这……”

　　黛玉对那管事说道，“此次劳烦贵堂替我制药，小女子感激不尽，可若不收酬劳，家父也会责怪小女不懂礼数。若是这药能对你家小主有所助益，也是那赠我方子的师傅的功劳，你且不必为难。另有这袋子果干，无论含服还是用冰糖煮水喝，都是极开胃的，也送给你家小主子吧。”

　　见她这么说，那管事见到银两原以为对方不肯让出药方，却不想是这个结果，虽有为难，却也难掩喜色，恭恭敬敬地拿着布兜退了出去。

　　待那人离去，黛玉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佑德堂，红楼世界的知名全国连锁药铺，连他们都看不好的病，又怎么会是普通的水土不服，只怕那小主子病得不轻，现在就算他病治好了，可吃不下东西，营养跟不上，只怕也活不久，所以他们才来求她的药。

　　黛玉没想到，这上京路上还能碰到这种事情，不过想到能和佑德堂结下一份善缘，到也不是什么坏事，举手之劳，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她坚持要付钱，一来是怕万一对方小主子的病没看好，会惹对方怨恨，二来她这一路行来，打的都是林如海的旗号，既然托生为林黛玉，她又怎能给父亲脸上抹黑，更何况她家又不缺这一两千两的银子，何必做那小家子气的事情。

　　至于她给他的果干，其实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山楂干，听那管事提起小主人，只怕对方年幼，不肯吃苦药，到不如这果子酸酸甜甜好下口。只是，越是金贵的人家，越不会让孩子吃冰糖葫芦之类的小吃，怕不干净，所以她只说让他们用冰糖煮水，这样酸酸甜甜的，孩子也更爱吃一些。

　　只是黛玉没想到，她这番举动，都被远处城楼上一个拿着千里目的男人看了个清清楚楚，而那个管事回城之后，也没有去佑德堂，而是直接上了城楼，将手中银票和袋子奉上，并将船上所发生之事一一奏报。

　　那人举着千里目，看着船上女孩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一张雪玉小脸上神情淡淡，仿佛在想着什么，随后又释然了，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可眉宇之间却又有着丝丝愁绪，看她雪白精致的面孔，想来长大之后，也是一个绝色美人。

　　男人看了看银票，眼中露出一丝意外之色，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接过袋子放到鼻下闻了闻，带着一丝甜味的酸酸气息钻入鼻孔，嘴里的津液瞬间增加了几分。

　　“山楂？”他失笑着将袋子递给了身边面色泛青的少年，“她这真是把你当小娃娃了，人家送给你的，可不要辜负她的好意。”

　　少年约莫十岁左右，面容斯文俊美，正是雌雄莫辩的年纪，恰好也穿了一身豆绿色的长袍，只是因为生病而变得身形削瘦，长袍架在身上，显得有些松松垮垮。

　　他面色冷凝地接过袋子，并不在意男子对他的调侃，抬头望了眼远处雪白的一团，从袋子里捏出一片山楂片放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化开，转身往楼下走去，边走边对管事说，“备饭，我饿了。”

　　楼上拿着千里目的中年男子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笑了，再次远看那艘不算奢华却绝对舒适的大船，嘴里低低吐出四个字，“林如海吗？”

　　第二天船只再次起航，有了人参养荣丸的帮助，黛玉的身体又好了些许，修习武功也更顺利了些，到达贾府时，已经练出一些内力，凌波微步也使出了些缥缈之感。

　　轿子入城，便听得街道两侧的喧哗，来到国公府，和剧情中一般，他们被安排从角门进了府，相比正门前的繁华热闹，角门口清冷寂静了许多，不过黛玉并未对此提出什么质疑，只是安静地听从贾府安排。

　　进了角门，换了轿夫，又进了几道门，落轿步行又是几重，每进一重，都有不同的丫鬟婆子引路，衣着打扮也由俭入奢。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黛玉还是为贾府的豪奢咋舌，内里都已经蛀烂了，外表却依然保持着光鲜。

　　走了不到一刻钟，进了一处园子，里面一个堂屋，上书“荣庆堂”三个字，荣庆堂前站着一群人，叽叽喳喳喊着“林姑娘来了。”

　　被众人拥在正中间的，是一位头发银白，却面色红润的老太太，想来这便是贾母了。

　　果然，她见到黛玉便抑制不住的搂住她“心肝儿肉”地大哭起来，一左一右陪侍的是两位中年妇人，如今也是跟着抹泪，林黛玉的身子似乎泪点极低，往日只要想到贾敏和林如海，她都必须死命压制才能不哭出来。

　　只是这会儿若是再不哭一哭，到显得她不孝，于是也不压抑，两行清泪顺颊而下，哭得是我见犹怜。

　　接下来她在贾母的指点下拜见了两位舅母，就是随侍在贾母身边的两位妇人，又见了迎春、探春、惜春三位姐妹，其中迎春比她大，另两位都比她小，一样打扮，模样十分可爱，年纪虽不大，却已看出三人个性不同，迎春温和，探春伶俐，惜春乖巧。

　　相互见礼后，二舅母王夫人便寻问道“我见你身量未足，似有不足之症，可吃药了？”

　　黛玉看着王夫人，长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可嘴角眉梢却稍显尖刻，又想到她在贾府的所作所为，对她没什么好感，不过她也不想嫁给贾宝玉，到不如顺水推舟，干脆惹她不喜，于是按着原剧说道，“我自来如此，从会吃饭时便吃药，到如今了，经过多少名医，总未见效，如今还是吃人参养荣丸。”

　　果然，听她这般一说，王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不甚高兴。

　　到是贾母，怜惜地说道：“这正好，我这里正配丸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

　　黛玉立身行礼“劳外祖母为我费心了，只是父亲已为我备下许多，尽够了的。”

　　贾母接黛玉进京，自然是抱着想将她嫁给宝玉的心思，王夫人心中也明白，她本就对贾敏这个小姑子不太喜欢，自己的儿媳妇不能亲自挑选更添一重不喜，如今又见林黛玉小小年纪就这么病歪歪的，若是和她母亲一样早死，岂不是苦了她的宝贝儿子，于是心里的不满再次加深，众人不知，她在此时便已下定决心，要搅黄了这桩亲事，只是如今贾母康健，这府里她还做不得主罢了。

　　黛玉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传说中凤辣子张狂的笑声，只是这声音虽然张狂，却清脆透亮并不惹人厌恶，再见其人，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掉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这般模样，更不会叫人讨厌了。

　　她性格活泼，又会哄人，贾母一见到她就很高兴，三两句就把贾母哄得笑开了怀，随后她又做出一副替黛玉可惜的模样，刚落了几滴泪，又听贾母说不要逗她们哭，丝帕一擦脸，瞬间由哭转笑，黛玉对她这种变脸的本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难怪她能从王夫人手中将管家的大权接过去，这份能耐可不是谁都有的。

　　之后黛玉在两位舅母的带领下去拜见舅舅们，只可惜一位也没见到，自己这个远道而来的外甥女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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