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剧一 美丽坏女人 7

　　太阳刚刚落山，天空正是半黑不黑的模样，陆小凤三人骑着马行走在山林之间，不远的地方有个小镇，那是他们今晚落脚的地方，但他们却都不着急，只是任由马儿慢慢地走着。

　　忽然，花满楼的马停了下来，他坐在马上微微侧耳，神情严肃。

　　陆小凤摸了摸他原本该长着胡子的地方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花满楼没有回答，也没有听见他的话，却仿佛在倾听着，遥远处一种神秘的声音，一种只有他能听得见的声音。

　　他忽然改变方向，向山坡后走了过去。

　　陆小凤和上官飞燕相视一眼，紧紧跟在他身后，夜色渐暗，星月升起。没过多久，陆小凤也听到了，那是一阵阵飘渺的歌声，带着种淡淡的忧郁，美得令人心碎。

　　歌词也是凄凉、美丽而动人的，是叙说一个多情少女人，在垂死前向他的情人，叙说她这一生的飘零和不幸。

　　陆小凤并没有仔细去倾听这歌词，因为他觉得花满楼的神情十分奇怪，他又忍不住问道，“你以前听见过这歌？”

　　花满楼终于点了点头道，“我听人唱过。”

　　“听谁唱过？”

　　“上官飞燕”花满楼顿了顿，往飞燕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而后说道，“但这次唱歌的不是她。”

　　陆小凤本就已经感觉到花满楼对上官飞燕的情谊，但有时又能感受到他和身边这位丹凤公主身上萦绕着一丝怪异的暧昧，而他对花满楼的人品还是十分相信的，所以并没想太多。

　　陆小凤常说，这世上有十样他能信任的东西，其中之一就是花满楼的耳朵。若他说唱歌之人不是上官飞燕，那就一定不是。只是，若不是上官飞燕，那又是什么人在这月夜荒山里，模仿她唱这凄凉幽怨的歌曲？而她又想要唱给谁听？

　　这时候，飞燕也听见了那歌声，她惊恐的发现，便是她自己，也觉得那声音和她原本的声音别无二致，她不由地想，若她人不在花满楼的身边，他是否一样能听出那声音的不同呢？

　　然而，她也十分好奇，到底是谁将她的声音学得如此惟妙惟肖，因为她以为自己已经改变了剧情，没有她的参与，就不会有那么多背后的阴谋，却没想到，该发生的似乎依然发生了。

　　很快，一个闪烁着烛光的庙宇出现在不远处，三人加快了速度，离那庙宇越来越近，但歌声却忽然停止了，天地间突然变得说不出的空虚寂静。

　　陆小凤看了花满楼一眼，忍不住说道，“她若是真的在唱给你听，就不会走的。”

　　可是她已走了。灯光还亮着，阴森森的山庙里，已看不见一个人影。

　　陆小凤以为花满楼会担心失望，却发现他正细心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面色没有半点变化。

　　庙宇中烛火明亮，显然刚刚有人在这儿，只是这会儿却不见半个人影。山神像前油漆剥落的神案上，依旧摆放了一个破旧的铜盆，盆中盛满了清水．水上漂浮着一缕缕乌丝。

　　他们几乎可以想见，刚刚一个美丽的少女，正边唱着歌，边对着盆中清水梳洗打扮。

　　陆小凤撩起一缕头发放到鼻下，发丝上还带着淡淡的清香，这种香味有些熟悉，但因为被水泡过而淡得几乎分辨不出来，他也不是花满楼，有着远超常人的嗅觉。

　　想到这，他将头发递给花满楼，飞燕想去阻止，反正又不是她的头发，干吗要让花满楼去查看，都不知道是谁的头发，也不嫌恶心。

　　但是想归想，飞燕还是很好奇霍休到底在背后做了什么，所以还是任由花满楼将头发握在了手里。

　　却只见花满楼接过头发的一瞬间，面上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有发现？”陆小凤问道。

　　花满楼轻咳了一声，“这是飞燕的头发。”

　　上官飞燕一惊，霍休什么时候拿了自己的头发？旋即，她又想到花满楼仅凭那一瞬间的碰触，竟然就认出了那是她的头发，这叫她心里也不禁生出一种奇异的喜悦和害羞，因此她略略歪过头去有些不敢看他。

　　陆小凤则是更加坚信花满楼爱上了上官飞燕，还调侃道“那么说，你是碰过上官飞燕的头发咯？”

　　一瞬间，花满楼与上官飞燕都想起了发丝交缠的那一晚，花满楼脸上的浓情简直无法化开，想到陆小凤在看着自己，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再次用轻咳掩饰，微红的脸侧向一边，躲避他的视线。

　　“只是”陆小凤神色凝重，慢慢说道“这头发是上官飞燕的，但刚刚的声音却不是她的，难道，她出事了？”说罢，他深深地看了花满楼一眼，他不想自己的好朋友伤心，但想到种种可能性，他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花满楼，免得他将来更加难过。

　　只是陆小凤这会儿却完全想不到，真正的上官飞燕正站在他的身边，所以花满楼又怎么可能会担心呢？

　　正当三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一阵微风吹入，庙宇中那提着钢鞭，跨着黑虎的黑面山伸像，突然从中间裂开，一条四尺长的钢鞭，突然断成几截。接着，巨大的山神像也一块块的分裂，一块块落在尘土迷漫中。

　　而山神像后的墙壁上，竟有个人挂在半空中。一个死人，身上血迹还没有干，一对判官笔从他胸膛上□□去将他活中生的钉在那里，判官笔上飘扬着两条招魂幡一样的黄麻布。

　　“以血还血”

　　“独孤方”飞燕震惊道。

　　她知道他会死，也知道他会怎么死，但她以为自己改变了剧情，所以一切都会跟着改变，却没想到，萧秋雨没死，柳余恨没死，独孤方却死了，以他在这个世界早被安排好的死法。

　　此刻，他正瞪着惊愕的双眼，满脸不甘地直视前方，空气中飘散着恐怖与血腥的味道。

　　这几年，虽然飞燕一直跟着霍休学习武艺、计谋乃至取悦男人的方法，但事实上她还从没亲手杀过一个人，也很少有什么血腥的场面出现在她面前，所以虽然一直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江湖故事中，她却还是没有那种刀口舔血的感觉。

　　而霍休，似乎也在刻意保护着她不接触这些，似乎真正把她当自己的女儿般养育着，但事到如今看来，霍休当初到底是在保护她，还是另有算计，到值得深思了。

　　今天，一个一直负责保护她的人的死，深深刺激到了她，她第一次感觉到，这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这不是一场游戏，而是真的会死。

　　感觉到飞燕惊恐的情绪，陆小凤体贴地挡在了她的面前，遮住钉在墙上的独孤方，回身想要安慰，却发现花满楼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头，“不想看就不要看了。”

　　飞燕一言不发，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一个转身扑进了花满楼的怀里，整张脸埋了进去，身子微微发抖，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

　　花满楼也抿紧了嘴，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将杀死独孤方，害飞燕受惊的人找出来千刀万剐的想法，他从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般暴虐的一个人，但一摸到怀中人颤抖的肩膀，他的心就忍不住疼了起来。

　　从见到她第一面起，花满楼就知道，她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孩，她美丽、聪明、可爱、机灵，她心里藏着很多事，她在谋划着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的身边充满神秘和危险，当时他就想，这样一个纤细脆弱的小小肩膀上，竟要扛起那么多事，真是让人忍不住疼惜。

　　但尽管他觉得怜惜，这个女孩却用她银铃般的笑声来回应他，一瞬间，她的笑声仿佛能驱走天空中的一切阴霾，他想，便是那一刻，她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吧。

　　而此刻，他开始无比痛恨那个将阴霾吹到飞燕心中的人，这个他希望永远开心，永远快乐的女孩，却有人用尽方法想要令她痛苦，简直不能原谅。

　　离开山神庙，大概觉得气氛太过压抑，陆小凤开始张嘴胡唱起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他反反复复唱来唱去都是这两句歌词，而且唱的还很难听。

　　“别唱了，难听死了。”感激他这另类的安慰，飞燕从包袱中取出一个酒囊扔了过去，陆小凤欣喜地猛喝两口，“好酒！”这才是正宗的，来自大金鹏王国的葡萄美酒，当初卖到霍记酒庄后，都被飞燕从霍休那里讨了来。

　　看了眼一直十分担心自己的花满楼，飞燕也给他递了一个过去，花满楼也难得地学着陆小凤豪迈地灌了两口，忽然开口唱了起来，“云一窝，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棵，夜长人奈何。”

　　这首《长相思》本是南唐后主李煜为怀念他的亡妻大周后而作。凄侧缠绵，带着种叙不尽的相思之意，但此刻花满楼唱起来，却带出了一丝别样的旖旎，少了一丝凄婉，多了两分缠绵，只是那浓浓的爱意竟是挡都挡不住了。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忽然有些弄不懂，他到底是爱上了那个可能失踪遇险的上官飞燕，还是爱上了眼前这个楚楚动人的丹凤公主，总之，他必定是爱上了她们中的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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