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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算卦


  万事开头难。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不,白鸩又一次蹲在河边犯愁了。

  西海茫茫,岛屿无数,她如何才能找到郦姜。再想想看罢,她首先得找艘船。这船偷不得,抢不得,又没钱买。摸了摸裤兜,翻空了也没找到半文钱。手上这一锭金子,还是她把马卖了换来的。着实烦恼。

  正当她蹲在地上,拿着根树枝划着地面,一脸焦灼时。有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没有理会。那只手又拍了拍。

  “谁啊?”她不耐烦回头,一看,是个老头。

  那老头背着个包袱,身形略略有些佝偻。白花花的胡子长长垂到胸口,连眉头也发白,一看就知道岁数不小。他带着顶乌黑高帽,一身水蓝色道袍,左右拿着拂尘,右手举着根旗子。那旗子破旧不已,上面写着两个大字,算卦。

  此时,他正笑眯眯盯着她看,弯着腰啧啧嘴道:“姑娘,我看你面容清奇,定是个不俗之人啊。待老夫来给你算上一卦。”

  白鸩顿时黑了脸。

  算卦?这种无聊的事情,她怎么会感兴趣?

  “不了不了。”白鸩连连摆手,起身就欲走。

  没想到那老头一把拉住她的手,急道:“姑娘,莫走。老夫掐指一算,你明日可有大灾啊!”

  白鸩朝天白了一眼,回头道:“你这把戏,我早已看透了,莫要扰我。”

  哪知那道士一听,反而变本加厉起来,扯着她往回拉,道:“姑娘,听我一言,你今日出水不得。”

  白鸩很是无奈,便道:“来来来,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出水不得?”

  “天机不可泄露也。”那道士摸了摸胡子,忽地又故作高深,把音长长拖了去。

  白鸩没好气道:“那你说个什么劲儿。”说着就往前走去,不想理会他的胡搅蛮缠。

  那道士笑着跑到她跟前,捉住她的手道:“你且信我一次。明天你便会知道了。若是骗你的,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着就将四个手指举起来,一脸正经,朝天发誓起来。

  这毒誓可不是轻易能脱口而出的。这对天发誓,万一欺人,可是要折寿的。

  再看这老道士一脸认真的模样,白鸩一时间有点儿不知如何是好。她说重话赶他不是,好声劝他走也不听。

  一来二去,两人便在河边纠缠起来。

  这个说着:“姑娘,莫要下水!”

  另一人说着:“不会有事的。”

  一人又道:“姑娘听我一言……”

  那人却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这两人的动作又十分激烈,这个扯着那个衣服,那个拽住那人的包袱。你来我回,纠纠缠缠。况且地点又是在河边,在别人看来,倒像是一个好心人劝慰某丢魂失魄的女子莫要轻生般。

  路人纷纷驻足观看。有的人还冲着白鸩喊着“是啊,姑娘,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这把白鸩气的,脸色都不好看了。然而那道士却始终眯眼笑着,看着慈祥满目,却也是个拗脾气,执着得很。拉着她的手就是不肯放,生怕她逃走般。

  这两人拉扯着,最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两人被围得水泄不通,走都走不得。

  倒是这道士,一看围观的人之多,竟将那竿子插在了一旁,把包袱从背上取下来,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展开,在地上摆起了摊儿。嘴里还不住朝四周喊道:“算命咯算命咯,十文钱一次。”

  白鸩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眼睁睁看着那道士,在众人之中,做起了生意。

  “得人轻助力,便是运通时。莫急,遇上好贵人,好运自然会来。”

  “谋事成而又成败,不如守拙正为高。不必太过在意,时日一到,必能高升。”

  “公子不是等闲人,龙跃于渊屈可伸。还是要多变通啊。”

  那道士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糊弄人起来,面不改色心不跳。那几分无耻的模样,倒是有些像白鸩。

  白鸩有些好笑地看了一会儿,趁着人多欲走,没想到被道士瞥见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给她手上系了根绳子,依然不动声色笑着说“功名应有份,尤须自厚培”之类的话。众人也都专注地听他讲,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动作。

  白鸩甩了甩手,想扯下那绳子,没想到这绳子十分牢固,上面打了个死结,另一头被道士牵着,根本脱身不得。

  白鸩气极,想脱口骂人,但那字眼到嘴边,怎么也开不了口。道士边给人算卦,边用眼角瞥她,那脸依旧是笑着的,仿佛在对她说,别白费力气了。白鸩瞪着一双眼,最后所有的言语都生生咽了回去。

  她颓然蹲在路边,唉声叹气。那道士倒是会做生意,一下午竟然收了漫漫一盆的银两铜钱。说起这个,她倒是自叹不如。

  直到黄昏时分,这边的人才逐渐稀少。道士将摊子收了,拔起那根竿子,牵着那系住白鸩的绳子就往前走,嘴里还哼哼嗡嗡,一脸悠闲。

  他扭着头,斜眼笑道:“姑娘,你不如跟着老夫吧。你给我当仆人,我管你吃饱喝足。”

  白鸩一听,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知道他在说笑,却不想说话。这一下午,她蹲在这边,脚都发麻了,也没见什么船经过。况且系住她的绳子十分牢靠,挣脱不掉。

  她只冲着前头的道士喊道:“老头,你给我松了这绳子!”

  “哎呀,莫急莫急。年轻人,不要总如此浮浮躁躁,沉稳些。”

  道士却是不解开绳子,反而往自己这边一拉,系得更紧了。一把年纪,脚力却不错,步履生风,走起路来一步一步迈的轻快。

  白鸩吃痛,急忙往前走了几步。她怒道:“老头,你慢些儿!”

  那老道士嘻嘻笑着,倒也听了她的话,放慢了脚步。

  “你今晚跟我待酒馆吧,省得你跑了。”老道士带着她来到了一处酒楼,往那楼里一坐,要了一壶酒上来,对她道。

  白鸩看着那根绑在老头手上上的绳子,懒懒不想说话。她有些疲惫,其实也在琢磨着怎么才能出海。想了一天,什么法子也都想了,没一个好点儿的。

  她想着,不如趁着夜色去船坞偷条船。但是事实是,船坞的那些船,都是用锁链锁着的。那日在漓州的船,大概是她运气好,破船一条,抛弃在河边。这儿却不同了,没有破船,有的破船也都是烂的很彻底那种,根本没办法用。估计划着划着,她半路就沉海底了。

  她又想,那怎么办,只能去搭船了。可是去往四海之外的船,也并非没有,但多数是东走的。她这一路往西去,远至荒无人烟的小岛,哪儿有这么好的船夫。

  她又想了想,不如想个法子弄点钱买吧。学学这老道士,糊弄人一套一套的,还赚了不少钱。凭着一张嘴养活自己,她也可以找个事儿做,去攒点盘缠。可是吧,蛇舞是训练不来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起来,金雪今天一天都很安静,在包袱中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也没个反应。她心下有些好奇,也不顾那老道士喝着酒,在耳边絮絮叨叨了。

  打开包袱一看,金雪竟然不见了!

  她心下一慌。这金雪怎的就不见了呢?

  平日里巴不得它赶紧走,现在它一会儿不见了,她倒开始紧张起来了。果然,呆久了,还是会有感情的。就算是一条蛇,一条咬过她的蛇。

  白鸩坐下,回忆起今日的种种,丝毫想不起在哪儿把它弄丢了。于是思来想去,一边不知如何应付这老头,一边又不知如何出海,心下烦闷,便愤愤坐了下来,嘟着嘴生闷气。

  后来她一想,金雪丢了也好,它或许去找适合它的主人了,再不用跟着她一路颠沛流离了。这样想着,她心情稍稍舒缓了点儿。但舍不得还是舍不得,也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她有些焦急,有些担忧,有些难过,最后还有些不舍。

  老道士看她神情百变,凑过一张笑脸来问她怎么了。

  白鸩没理她,妄自沉浸在思绪中,一张脸皱着,眉头深锁,苦恼得佷。

  老道士见她不理自己,便也作罢,任她在一旁。给她倒了一杯酒,召唤了店小二来了几盘小菜,就着饭吃了。

  这一夜,老头没带她在酒馆住。反而,他俩是被赶出来的。

  “打烊了打烊了!”酒保招呼着,一边关了窗。

  白鸩回过神来,见状,看了看老道士。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酒足饭饱,单手撑着桌面便闭眼休憩,酒保的喊声似乎也没听见。

  “喂,老头!”白鸩推了推他的手肘,他一个晃动,迷迷糊糊倒了下来。脸撞在桌面上,啪的一声,痛的他惊跳起来。

  一看时候,已经天都快黑了。他却是不在乎,咂了咂嘴,用袖子摸了摸口水,又眯起眼倚在桌上,嘴里还嘟囔道:“莫吵,天都还没黑呢。”

  整个酒楼,两层,空无一人,除了他俩。一个老头在睡觉,另一个姑娘被老头捆着手,牵着坐在桌旁,一脸木讷。

  “姑娘,快把你爹喊起来,打烊了!”酒保扫了他们一眼,继续关窗,还用鸡毛掸子扫了扫窗户上的灰尘。

  白鸩也不计较他的误会,只一个劲儿推那老道士。

  那老头左手右手拨开她的晃动,哼哼唧唧,就是不肯睁眼。

  最后,酒保只剩下门没关了。看着他俩一副赖着不肯走的模样,露出一张恐吓的脸来,道:“快点儿!否则我就要不客气了。”

  说着,酒保还从地上抄起一把扫帚,朝那老头身上一拍。力道不重,倒也不轻。

  这一拍,老道士顿时惊醒,猛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道:“你这人好生无礼!”

  “快点走!快点走!滚远点儿。”那酒保仿佛司空见惯般,不想和他争执,仿佛在赶苍蝇般,连连摆手。

  他瞪着眼,翘起胡子,一脸怒火。他还要继续和酒保说什么,白鸩见状,便拉着他往外拖。

  老道士一步三回头,朝里面那酒保嚷嚷,说着些无礼之类的话。

  白鸩使了吃奶的劲,才把他拖到离酒楼很远的地方。这道士什么都不会,但是那张嘴皮子可是厉害。他一张嘴,准没什么好事。而且吧,一跟人争起来,他那老顽固的性子,加上那嘴皮子,怕是要吵上一天。

  到了偏僻处,白鸩才舒了口气。老道士却愤愤不已,虽然被人拍了一扫帚子,气是气,也无可奈何。最后掏出酒葫芦,闷闷喝了口酒,在路旁坐了下来。

  白鸩刚想安慰下他。他起身,把绑住白鸩手的绳子给解开了。

  他道:“姑娘,我诚不欺你。天一亮,你就知道今日我阻止你下水的缘故了。”

  他靠在街边的墙上,喝着酒,叹气道。

  白鸩被松了绳子,活动了下手腕,看着手被勒起了深深的红痕,心疼了自己片刻。又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来气,张牙舞爪道:“臭老头,若是明日没发生什么,我定饶不了你。”

  老道士也不理会她的故作嚣张,只喝着酒,笑着说:“明日你便会感激我了。”

  他也不说别的什么,抱着包袱,在街边坐着。那样子,仿佛习惯了般。

  “老头,刚刚谁说今夜住酒楼里的?”白鸩瞅了他一眼,有些幸灾乐祸道。

  点中了老道士的没钱的痛处,他也不生气。倒不是他吝啬,不愿住客栈。实在是他钱不多,住不起。一夜就要把今天赚的银两花光,他怎么舍得。

  “我以天为被,枕地为床,乐得逍遥快活。”老道士呵呵笑着,一脸满足。

  白鸩听他这么潇洒说着,便也在旁边坐了下来。她其实也无处可去了。身上那一锭金子,不能住客栈用了。花完了她可真没钱了。这远去西海,怎么找那郦姜?寸步难行。

  “今晚我也无处可去,只能跟着你一块儿在这露宿街头了。”她唉唉叹道,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老道士却不以为然,转头对她道:“傻丫头,你懂什么。这大晚上的,才是最有趣的时候。”

  说着,他隐隐笑了起来,又接着道:“你瞧着,今晚我带你见识见识别样的东西。”

  白鸩一听,不明所以,以为他喝多了酒说胡话,便没有理会他。

  夜色渐渐深了,她又开始度过一个惨淡的夜晚。露宿街头,风吹夜寒。也不知怎的,今日艳阳高照,夜里却是无月。

  白鸩被风吹着,打了个寒颤,身子缩了缩,往老道士身旁靠了靠。

  漫漫长夜,真是无聊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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